景宁坐到旁边的礁石上，道：“鲲，你不用心急。所谓厚积薄发，变和化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你是有大恒心的鲲啊，一定有成功的那一天！”
鲲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自己连扒鱼皮都做不来！”
“这个——这个——”景宁支吾半天，“也许是我不想做好吧！有那个死男人，鱼皮什么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自己都能解决。我扒鱼皮就是玩。”
鲲望天不语。
景宁也望天，皱眉又眨眼。
最后鲲说：“敲鼓吧，我想听了！”
景宁道：“好啊，不过今天我不敲，让那个死男人敲给你听！”
鲲道：“他也会？”
“他会的可多了！”景宁喊，“鸟蛋，过来！”
“给鲲敲鼓？”鸟蛋过来了道，“我很久没有敲了，也不会什么神之舞！”
“不用你跳，敲就行。”景宁道。
“好吧！”鸟蛋面向大海盘膝坐好，将神鼓放在膝间，望大海茫茫，潮起潮落，咚——咚——的一下一下开始击鼓。
鼓声即起，火焰飞腾，鸟蛋的思绪就回到了鄂州军前：连营百里，十万大军，军营外邂逅黑明，军营内万马嘶鸣，画角声明，大军出行，一对对一列列，浩浩荡荡深入鄂山，白刃相逢，血染征衣，三军怒吼，会战雷公山下，矢发如雨，刀枪尽折，积尸盈野，血流成河，秋风萧瑟，落日战旗。
鼓声也止，一时俱寂，唯有长风起，涛声灭！
鲲从他所坐的礁石上站起来，仰头向天，发出无声的怒吼，将他手不是手，鳍不是鳍的臂膀伸展开，全身都在鼓胀，但又仿佛有天大的压力压在他的身上，使他不能膨胀，内外煎熬中，礁石崩裂，化为齑粉。
鲲猛地跃入水中，游了一圈道：“我要去蜕皮，我要变了，你们要准备离开了！”
鲲匆匆忙忙的走了，景宁和鸟蛋牵着手回去，景宁一路无声无息，直到进了家门，才一下子扑倒鸟蛋，道：“鸟蛋，鸟蛋，你敲的什么鼓？”
鸟蛋抚摸着景宁满头青丝，道：“战鼓！”
“战鼓？为什么鲲听了就要变了呢？”景宁像是问鸟蛋，又像是问自己。
鸟蛋道：“也许是战争能让人生死蜕变！”
“鸟蛋，鸟蛋——”景宁道，“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鸟蛋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也罢！”
景宁将鸟蛋缠的更紧，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十万大军，虎踞龙蟠，激战鄂山，生死相搏，血流成河！”
鸟蛋道：“都已经结束了！”
“我早该知道，你身上有那么多伤！”景宁摁住鸟蛋，“有一道伤就做一次。”
鸟蛋道：“只怕你受不了。”
景宁道：“死了，不怪你！”
于飞之乐，亦有神疲力倦，偏偏长唳之声不绝，景宁睡眼惺忪，好歹穿上白鹿袍，蓬松着头发，光着脚，提溜着昆吾，出了家门，仰天就骂：“老娘在睡觉，找死啊！好你个大金，成天不着家，回家就哭丧，老娘还没有死呢！快滚！”
大金在半空中盘旋，绕空长唳！
景宁大怒，低头满世界找鸟蛋的鹿角弓，嘴里说着：“兔崽子，老娘把你射下来！”
鸟蛋也出了家门，道：“大金说有人来啦！”
“什么有人来啦？”景宁大吃一惊。
鸟蛋道：“是！”
接着就听见骸骨之间，呼啸之声不绝，一群人冲了出来，赤着半身，举着骨矛，越过二人直接冲到海边，扑到海里，哈哈的狂笑，击水，更有的张口就喝，咸的直伸舌头流眼泪。
唯有一人手捧鹿角杖，跪倒在景宁面前道：“尤卡拜见大巫师。”
这跪倒的正是莫褐部的猎熊少年尤卡。
景宁道：“尤卡，怎么是你，你怎么到了北海？”
尤卡道：“大巫师北行当日，萨丹巫师就命令我们二十个人北行追赶大巫师的足迹，让我务必将鹿角杖转交给大巫师。”
景宁道：“这是什么意思？”
尤卡道：“萨丹巫师言道见鹿角杖，如见巫师，让我们二十个人生生死死追随大巫师，未得大巫师命，不得回归莫褐。”
景宁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尤卡拔出一把骨刀，向自己的心口刺去，道：“巫师有命，大巫师不收留，令我等自裁于北海之滨，永世不得归莫褐。”
鸟蛋及时伸手抓住，骨刀已经入胸，鲜血汩汩而出。这时其他十九个都已经回来，绕着景宁跪了一圈，拔出骨刀，对着胸口，齐声道：“大巫师不收，我等皆自裁！”
景宁见这些莫褐人都是十几岁不到二十岁的样子，显然都是莫褐部的精锐全给自己送来了，目视鸟蛋，鸟蛋点点头。景宁道：“让我收留，也不算难。即奉我为大巫师，当听我之号令！”
众人齐道：“诺！”
景宁道：“我令你等前！”
众人齐道：“我等皆前！”
景宁道：“我令你等后！”
众人齐道：“我等皆后！”
景宁道：“我令你等蹈火！”
众人齐道：“我等皆蹈火！”
景宁道：“我令你等涉水！”
众人齐道：“我等皆涉水！”
景宁道：“我令你等生！”
众人齐道：“我等皆生！”
景宁道：“我令你等死！”
众人齐道：“我等皆死！”
景宁道：“我令你等杀！”
众人齐道：“我等皆杀！”
景宁道：“我令你等杀大巫师！”
众人齐道：“我等万死不敢！”
“还没有笨到家。”景宁点点头，瞥了一眼自家屋顶上的大金，“即奉我为主，为我护卫，当有名号。今赐汝等名号：金雕卫。”
众人跃起，欢呼雀跃不止，大呼“金雕卫”不止。
鸟蛋找了些灵粉给尤卡按在伤口上止血，指指冰壁，问尤卡：“怎么下来的？”
尤卡拍拍胸脯，咧着一笑。
众人平静下来，景宁详加询问，才知道她和鸟蛋乘雕北飞，在莫褐人心中燃起了一团火，熊熊燃烧，不可磨灭。当日萨丹就挑选部落中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二十个，交给尤卡带领北追景宁，声言虽死不得归，自己则带着瓦加去参加祭神大典的比武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