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慧道：“这是皇家画舫，就是大司马到此也不敢自行登上。诸位都可以安心啦。”
鸟蛋道：“都坐下吧！”
破巫宗众人不乏受伤的，一直硬撑着，此时终于松弛下来，纷纷坐倒，哎呦着，快给老子敷药，言辞粗鲁，吵嚷不断！
景慧虽然在军中日久，但是那些老粗在她面前总要装一装，不似这些人这样无所顾忌。景慧不愿意多听，就转身离开，到了别的舱室。她走了，这些人自然更是肆无忌惮，旁若无人了。
鸟蛋细看破巫宗众人，大部分是自己在鄂州军中旧部，所谓青剑十杰，还有几个依稀也是鄂州军中人，只是叫不上名字了！
这时画舫到了落凤桥下，杨基、钟惺飘然落下，手中更提着大坛酒肉，破巫宗众人见了口水直流。
于是盘坐畅饮，破巫宗与无面人，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因为鸟蛋却是有机会坐在一起，初时还有些生分，大家都是好汉，酒肉下肚自然话多，谈到鸟蛋更是相见恨晚，共同话题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登时亲近无比，呼兄唤弟起来。
沈亚之只是略微饮用，从无面人只言片语中，听得出鸟蛋在北郡惊人事迹，也不禁扼腕！
众人耳花眼热，鸟蛋就起身，出了舱室寻找景慧，却见景慧在前舱凭栏远望沉沉夜色，夜风浮动了她的发梢，月光下的背影分外的清冷！
鸟蛋走到景慧背后，伸出双手将景慧拦腰搂住，景慧早就感觉到鸟蛋到来，却不意他如此大胆，登时轻轻啊了一声，就此全身僵直一动不动，动也动不了！
良久，鸟蛋道：“别怕，是我！”
景慧软了，蚊语道：“就怕你！”
鸟蛋道：“怕我什么？”
景慧道：“怕你——离开我！”
鸟蛋道：“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景慧道：“我——也不会离开你！”
二人正自卿卿我我，画舫一震，突然停了下来，两人靠的正紧，一震之下几乎一起甩下画舫，总是鸟蛋伸手敏捷一把抓住栏杆，才不至于失足落水，反而靠的更紧了，景慧双手紧扣栏杆，飞起**一片，幸好暗夜，无人发觉。
鸟蛋飞身而下，片刻返回道：“碰到沙洲搁浅了，不过水缓船慢，无有大事，就这样让船停着吧！”
“停着吧。”景慧道，“什么？”
鸟蛋道：“太黑了，看不见，就让船停着吧！”
“哦——好。”景慧心中小鹿狂跳，也不知自己说什么。
“出了什么事？撞船了吗？”沈亚之走出了舱室。
鸟蛋道：“只是搁浅碰到沙洲，看不清楚，明天再说吧！”
“哦——那就好！”沈亚之走到船头，向下看看，也看不出什么。
史达祖也奔过来，道：“出事没有？只顾喝酒，忘了管船！”
鸟蛋道：“没事儿。”
“那就好！”史达祖转身要走。
沈亚之道：“老史，那些酒肉来，我与王兄弟在此饮酒，就不进去啦！”
史达祖答应着去取，不多时拿来。
于是，鸟蛋与沈亚之盘坐船头，各自捧着一坛酒，自斟自饮。
“一别数年，王兄弟志存高远，鹏程万里，我却宦游京师，一事无成！”沈亚之道，话语中不免有些伤感。
鸟蛋道：“我是迫不得已，哪里有什么志向。我倒是奇怪，沈大哥怎么当上了破巫博士师！”
沈亚之道：“这是阴差阳错。想当年张布雷带我回京，本意是将我推举给皇帝，继续担任军职。谁料想张将军反遭弹劾，自保不暇，更是再也不敢向皇帝推举我等了。最后张将军到大学堂任职，就把我们安排到了大学堂。这破巫宗也不是向壁虚构，张将军确实见鄂州巫道强盛，大素一味禁止，于事无补，想要通过破巫宗给朝廷做些贡献。只可惜天不假年——”
鸟蛋即举杯，道：“敬张将军——”
沈亚之也举杯，道：“敬张将军，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言罢慷慨泪下。
洒酒河中，鸟蛋道：“既然在京师不得志，为什么不返回鄂州？”
沈亚之道：“张华数次给我写信，让我南归，可是张布雷临终前道，鄂州虽平，边患未除，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我如返回鄂州，不过是终老林泉，留在京师就是有用只身！哎——”
鸟蛋道：“即留在京师，沈大哥必定不会荒废时光！”
沈亚之道：“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看些典籍书册而已。”
他们这边闲聊，景慧自黑暗中走出，初时坐在旁边听他们闲聊，渐渐的困意上来，枕在鸟蛋膝头沉沉睡去，鸟蛋就脱了自己的衣服给景慧盖上。
二人继续聊天，鸟蛋道：“您也太客气了，您在鄂州军中的作用，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不知道伏龙城大捷，露布传到京师，沈大哥是如何看的！”
沈亚之呷了一口酒，道：“先是震惊，然后是迷惑，到今天才恍然大悟！皇帝北巡出京之时，我料皇帝北巡龙山，不战而还最佳，但是时移世易，龙山将军已死，边关动荡，若威慑不成，难免一战。据我估计最多五层胜算。是以露布到京，我军大捷，我是不敢相信啊，将捷报一遍一遍的看了一晚上，然后我就糊涂了！”
鸟蛋道：“写的不清楚吗？”
沈亚之道：“看上去很清楚，十五皇子勇不可挡，大公主料敌机先，一战破敌，可是一遍遍看下来就是没有中军，没有皇帝，还有就是这露布晚了有十天，大捷这种消息都是战胜当日就露布飞传的，居然晚了十天！有什么理由晚十天呢，我都不敢深想！”
鸟蛋道：“今天明白了？”
沈亚之道：“德惠公主以贤德名扬天下，你又是天下一号的钦犯，京师大学堂又传说德惠公主昼为观音，普度众生，夜为修罗，杀人如麻。其来有自，不是空穴来风。现如今德惠公主不陪王伴驾，却跟你形影不离。那只能是发生了一种情况，皇帝不豫或者已经宾天。”
鸟蛋道：“所谓见微知著，就是说的沈大哥这样的人吧！”
沈亚之道：“不过是妄加推测，做不得准的。来——喝！”
鸟蛋道：“谁是继任皇帝？”
沈亚之道：“这就不是我所长，道听途说，景瑞皇子似乎最有可能，可是我看到了你，你到京师是来闲逛的吗？不是特意来救我沈亚之的吧！皇帝北巡，八皇子、十皇子随侍，这也是皇位的有力继承人啊！可是露布里面没有提到他们？他们今安在？”
鸟蛋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沈亚之道：“如此能与十五皇子争帝位的人就几乎没有了啊！景瑞有贤名，奈何兵权都在十五皇子手中啊！”
鸟蛋道：“不是有个张耀！”
沈亚之道：“他还活着吗？我可是亲眼看见黑龙把他丢进了火中，天命不在啊！”
于是相视而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