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蛋拍拍阿新的脑袋道：“外面什么声音？”
阿新道：“瞽师说唱，都好几天了，说老公传，唱大公主词，可好听了。”
鸟蛋道：“什么老公传？”
阿新笑，道：“就是大英雄王安国传。那里面老公可神了，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鸟蛋道：“我不是千里马！”
阿新道：“不是我说的，是他们唱的。”
鸟蛋道：“他们？”
阿新道：“好几伙呢，唱的不一样，还有瞽娘，唱的好听，可惜是个瞎子。”
鸟蛋道：“下去看看！”
“好！”阿新道，“我跟老公一起去。”
鸟蛋和阿新出了梧桐塔，果然见广场上东一群、西一伙的聚集着不少人。
鸟蛋走到最近的一处人群，见人群中一个瞽师，只有二十多岁，手持牙板轻轻敲击，正在演绎王安国传，说唱的那是鸟蛋鄂州军中事；鸟蛋驻足听了一会儿，又转向下一群人，这倒是一位老年瞽师在说唱王安国诛杀切离的小段，四肢健全，行动自如。
鸟蛋将广场上的瞽师说唱听了一圈，看了一遍，瞽师形容各异，口音南北有别，或渔鼓，或二胡，或牙板，演绎之间或慷慨，或雄壮，或悲凉，但都不是心中所想，不免失落。
阿新道：“怎么都不喜欢听？”
鸟蛋道：“我想找一个人，但是都不对！”
阿新道：“老公说出来，什么样子，我帮老公找！”
鸟蛋道：“不好说，应该是一个很特别的瞽师。”
阿新道：“怎么个特别？”
鸟蛋拍拍阿新的小脑袋，道：“说不上来，也许有残疾。”
阿新道：“瞽师都有残疾啊——”
这时高观国来了，道：“都尉，廷尉监来了，要见您。”
“哦——回去。”鸟蛋道。
高观国跟在后面道：“那个廷尉监盯着我看，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鸟蛋道：“那是你心虚。”
高观国道：“哪有！”
鸟蛋回到梧桐塔，见廷尉监崔珏。
崔珏一身官服，道：“昨日大人大婚，卑职未能参加，还望见谅。”
鸟蛋道：“没啥，昨天来的十个有九个我也不认识。”
崔珏道：“卑职实在是有公务在身。”
鸟蛋道：“我知道你做官清正，想来也不是找我闲聊的，有话你就直说。”
崔珏就袖出一份公文，要递给鸟蛋，鸟蛋道：“这个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让你直说你就直说。”
崔珏道：“这是广阳郡发来的紧急公文，说是一起涉及二十七口人命的案子牵连都尉大人，廷尉已经命令卑职督办。”
鸟蛋道：“你是要抓我？”
崔珏道：“不敢。”
鸟蛋道：“上折子参我？”
崔珏道：“不会。”
鸟蛋道：“让你直说啦！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
崔珏道：“可否让大人的手下协助调查？”
鸟蛋道：“不成。我这些手下都是当兵的，要死也死在战场上，不到你廷尉那里受窝囊气。”
崔珏道：“不必到廷尉，卑职就在这里问，问完就走！”
鸟蛋想了想道：“就当着我问，三个问题，问完滚蛋！”
崔珏道：“诺。”
于是崔珏问高观国道：“你是高观国？”
高观国道：“是。”
崔珏道：“广阳郡二十七条人命的案子你知道吗？”
高观国道：“不知道。”
崔珏道：“其他人知道吗？”
高观国道：“不知道。”
崔珏就向鸟蛋施礼道：“大人，卑职问完了。”
鸟蛋道：“你这一问，我想起好多事。我爹在广阳被人打个稀烂，丢在山沟里，我是不是可以向你报案？”
崔珏道：“按照朝廷律制应当在广阳报案。”
鸟蛋道：“我知道了，等我有时间了回广阳报案。”
崔珏道：“地方上办案不力，苦主到廷尉直接报案也是可以的。不知道老爷子是如何遇害的——”
鸟蛋道：“我也不知道啊，想来就是当年我蹲廷尉大牢的时候吧。虽然是陈年积案，总是有记载的吧！”
崔珏道：“卑职知道了，卑职这就去办。”
鸟蛋道：“哎——崔珏破不破的无所谓，我亲手杀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可能是缺德事干的太多，遭报应。”
崔珏道：“大人如此说，让卑职无地自容。”
鸟蛋道：“我说的是真话，你们廷尉厉害，我打小就知道，我能从廷尉的手指缝里漏出来，纯属意外。我这几个手下都是带兵的，你不要找他们麻烦。缺了一个半个的，我就平了你的廷尉，顶多是让公主守寡。反正我是脑袋别在腰带上过日子，不在乎多这一条罪名。”
崔珏道：“卑职不敢，但有所决定，必定事先报告大人。”
鸟蛋道：“那也不必，我又不是你上司。你只要记得你所作所为能使天下太平就是对的，否则就是错的。”
崔珏匍匐再拜而去。
旁边高观国站的跟一根棍似的。
鸟蛋道：“干嘛？”
高观国道：“谢什长。”
鸟蛋道：“别扯了，不管怎么说，我得谢谢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广阳郡找我麻烦，总有一天灭了他。”
高观国道：“什长，你这也是说一套做一套。”
鸟蛋道：“什么意思？”
高观国道：“刚才你教那个崔珏天下太平，说的义正言辞，一转身灭了广阳郡，这不就是说一套做一套。”
鸟蛋道：“你懂什么，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才能天下太平。许他杀我爹，不许我灭他满门？要廷尉何用？”
高观国道：“服了。”
鸟蛋回到八层，景慧正对镜梳妆，鸟蛋注目久之，景慧梳洗益慢。
鸟蛋道：“换套便装吧，咱们出去见个人。”
景慧道：“好，穿什么？”
鸟蛋道：“——戎装吧！”
景慧即换戎装，金纹暗色深衣，牛皮滚边战靴，系殷红三角幡，英武异常。
鸟蛋赞道：“观音怒目，不过如此。”
景慧见鸟蛋喜欢，也自高兴，道：“去见什么人？”
鸟蛋道：“请他参加大婚，他不来，咱们就去见他。”
景慧道：“要带些礼物吗？”
鸟蛋道：“不用，就我们两个人，你见他行舅姑之礼就可以了。”
景慧道：“那就带个食盒好了。”
鸟蛋道：“这个我不懂，都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