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红尘缘浅之逆水行舟
关玉堂浓密的眉毛拧在一处，“傻闺女，别说傻话了，我关家的孩子们都听好了，做人要坦坦荡荡，要诚实，要知道，每个人不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与这世界万事万物紧密联系的。不要不自量力，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啊？以为你自己一个人什么都能干成？”
一番话说完，弟妹们都知道小彤才是这反面教材，刚才一进门时母亲对大嫂的态度充满了憎恶和仇恨，好像大哥的腿就是大嫂打断的。甚至母亲还动手打了跪下哭泣的大嫂。
小姑子还算善良，“爹，别再说了，现在说啥都没用了，大嫂也是我们家的人，刚进门胆子小，就想着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以她不敢说，说起来还是我哥错了！现在怎么你们所有人都埋怨我嫂子一个人？”
关应谦的眉毛抖了几下，他侧头看了看妹妹。语言又止。
“哟！你这丫头，现在倒像个大人了是不？你才多大？十五岁是不？既然你这么懂事，那早些给你嫁了出去！”
“爹！被你气死了！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嫂子刚进门，需要您和娘多多调教，你要有点耐心啊！”
“爹，你要调教嫂子吗？怎么调教？可不要打她啊！你和娘不在家的时候，嫂子很辛苦的！照顾奶奶和我！”
厨房里田嫂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问，“老爷，晚饭好了，什么时候开饭，在哪里摆饭？”
关老夫人拍拍着小彤的手，“好了好了！吃饭了！田嫂，晚饭就摆在我的屋里，都在我这里吃！吃了这顿饭，这件事情都不要再多说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应谦的身体以后就交给你啦！店里的事情还有别的事情，都让你公公婆婆出马！”顿了一顿，老太太如同自言自语一样的大声地说了句“关家垮不了！”
碗筷和勺子叮叮当当的碰撞中，关应谦机械地吃着饭，一言不发，除了身上的疼痛，也有胃部的饥饿，他只是沉默着，谁也不知道他想什么。越是沉默，他的母亲越是不安，因而对小彤的厌恶也更深。
关应谦腿断了，他发自内心的沉默了；小彤发烧损伤了声带，她想说也说不出来了，心里的千言万语也只能付诸泪水了。推着丈夫来到二人的住房，正想给伺候他睡觉，关应谦用手指了指隔壁房间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大烟锅子。小彤会意，给他推了过去，大烟点燃的一刹那，他脸上又浮现出似曾相识的满足。
小彤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他偶尔微微张开眯着的眼睛，若有似无的瞄她一眼。
久，他问“孙小彤，结婚半年，你的丈夫就成了残废，今后会一直这样，你怕吗？”
她摇头，眼泪滚落。
“不要哭了，这几天我看见了太多的眼泪，我娘的，我爹的，现在又是你的，今天我娘赶你走，你为什么不走？”
她依旧摇头，抓住他的手，依旧眼泪滚落。
“我也不知道，今天把你留下来是不是错了，你看我，一个烟鬼，又是个残废，你这个傻子，我娘那么对你，当着你爹的面打你，你都不走，要是我，顺坡下驴就跟着爹回家了，反正你也还是个姑娘呢！我也不曾破了你贞洁，离开关家还可以再找个好人家......”
她依旧无声地哭着，把身体靠过来，头靠在他的膝盖上，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整个身体都因无声的痛哭而抽搐。
应谦放下烟杆，坐直身体，双手捧着她的脸，“妹妹说的对，一切不能全怪你，主要还是我引起的，我以前错了，现在也错了，就在刚才我也犯了一个大错，我不该留下你，如果我不说我还要你，我娘坚决会赶你出门的！可我偏要留下你，我是为我自己好，不是为你好，我会害了你，以后跟着我，你会有吃不尽的苦头，孙小彤，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没说过我是个好人！”
听到这里，小彤点点头，擦擦眼泪，她笑了，连日来苦恼的心终于轻松了。
“岳父说他们要走了，你这两天抽空回去看看吧？送些盘缠回去,哦，现在家里应该没钱了，我花了很多，连你的首饰也被那些恶霸给抢了去，怎么办？爹娘正在气头上，千万不能去张这个口......”
油灯火苗跳跃，室内尽管寂静，也有了许多的生气，但小彤依旧焦虑。爹娘和哥哥要走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说走就走了？现在的关东已经快要下雪了，天寒地冻了，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去在路上生病了怎么办？身上没有足够的银子，娘的这把老骨头可还能回得来吗？
她走去另一间屋子，翻箱倒柜地，只翻出兰香送给她的一套首饰，捧到关应谦面前。
“把这些送到当铺去吧！换点钱，应该能换不少钱，给岳父送去！小彤不置可否地盯着那些首饰，别人的馈赠怎好当掉啊！她找出了纸和笔，写道，“这些都是姨太太送给我的，并非是我的陪嫁，我怎么可以拿去典当？将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赎回。”
关应谦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苦笑道“你我二人如今这田地真是可悲可叹啊！我的腿瘸了，你又和哑巴无异，你这嗓子到底怎么样？也该请个先生好好看看，哦，是了！看病又要花钱，你先忍耐几天，等我想办法啊！”
小彤点点头，又在纸上写道，“如此我就把首饰当了，但是我也要先给姨太太打个招呼，给她说清楚原因，这样心里才能好过些，明天我去一趟刘家，如何?"
关应谦想了一下，“只悄悄地告诉她一个人就好，不要告诉别，我还不想让人家知道关家已经穷困成这样了！”
小彤点点头，把轮椅推倒床前，俯下身来，架起关应谦的一只胳膊，身子上提，把关应谦从轮椅上拉了起来，先让他坐在床上，然后把轮椅推走，再回身給他解下外套，抱着他的上身，使他慢慢地躺下去，当一个人的身体重心完全落在双臂的时候还是蛮吃力的，小彤绷紧了身体，让他稳稳的卧下，又给他盖好了被子。
“这样的日子，只有你适合陪我才行，不是吗？宽衣解带、吃喝拉撒只有你才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毫无怨言地照顾好我，不是吗？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我不能把自己交给佣人，让他们像对待死猪一样的对待我，你知道吗？”
不能发出声音的小彤用了她最深情的方式回答了他——在他额头深深地吻了许久，看着他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关应谦忍了多天的男人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小彤在他身边睡下，细细地胳膊绕住他的胳膊，手伸到他的手中，二人十指紧扣。哭吧！今后不管你是哭是笑，我都陪着你，片刻不离。
秋雨绵绵，今年的中秋节可能看不到期盼中的明月了。瞧那天空积云多深，八月十三了，还没有放晴的意思。小彤乘着一辆马车来到刘家的润枫园，到了门口，付了车夫的车钱，手里的碎银已寥寥无几了。她穿着一套墨绿色双层夹袍，头发上钗环全无，只有一根玉簪挽住一个饱满的发髻，脸上薄施粉黛。
下了马车，正碰上一个乡下人挑着两筐葡萄叫卖，那葡萄串头如巴掌大，颗颗墨紫，上面蒙着一层薄薄地白霜，一看就特别甜。兰香最爱吃葡萄，现在她马上要生了，胃口特别小，吃点葡萄补补力气一定很好。
小彤抬手叫那农人，“哎！......”那农人一回头，满眼期待，“小姐，买点葡萄啊？！”说着转身走回来，两筐葡萄很重，他先稳稳地扎了个马步，然后弯了腰，伸开两头胳膊，拉住扁担两头的绳子，让两只大筐端端正在、稳稳当当地立在地上。
“小姐，你看看，头茬的葡萄，满园里熟的最早的，最甜的莫过于这样的了，你尝尝，可甜了！”说完，从那大串上摘了一颗下来，递给小彤。
小彤没有接过来，只是问道，“您要怎么卖法？”
“二文钱一斤，我卖的最便宜了，自家地里收的，卖了这些还有呢！”
“二文钱！”她看看手里的银子，心想：“不管了，买了再说，回去没有钱就走回去！”然后动手挑了两串最大、最鲜艳的，“请您称称看，需要多少钱？”
那农人，看小彤一身衣着还算光鲜，就想，“这个必定不会太计较金钱的！”于是把那分量多说了半斤，小彤果然不怀疑，并不去看看那称杆子的星星。
“九文钱！您给八文就够了！”小彤伸手把衣服里的银子全掏出来，“全在这里，大哥，您看够不？”
“就这么一点？这些顶多五文钱，这不够！”农人一把将银子送回来。
“可是，我只有这么多，大哥，您看，我去看望亲戚，总不能拿一串葡萄吧？要不就这些钱得了？行吗？”
那农人气得直跺脚，“你这个小大姐，看你穿戴打扮怎么都像个有钱人，怎么这么寒酸，买你五文银钱我太亏了！我今天开张第一桩生意就碰上您这样的抠搜！”
“那就不让大哥吃亏，我不买了！”小彤转身就走。
“等等！我这第一桩生意必须要做，不然一天没有好运气，五文就五文吧！拿去拿去！”
那农人拿起一个用篾草变成的小篮子，把葡萄装进去，没好气的塞进小彤的手里，“唉！越有钱的人心越黑，越小气！看着穿的油光水滑的！哼！”
“谢谢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小彤拎着这葡萄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尽管受了一顿数落，能给情同姐妹的王兰香买点东西她心里如同喝饱蜜糖水。
一进润枫园，就听见兰香的房内一片嘈杂之声，“快点！快点！快去叫老爷！姨太太要生了！”
“哎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姨太太你别怕，稳婆马上就来了！”
“我怎么能不怕呢！孩子要出来了！我感觉他的头都露出来了！天啊！......”兰香的哭喊声很响很响。
“哎呀！要生了！”小彤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屋内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