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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章情深缘浅之蓦然重逢

一百零九章情深缘浅之蓦然重逢

八月十六这天的大雾里包裹了很多的故事,天还没亮,孙小彤就在这大雾里飞快穿行,连车都没坐,用两条腿奔向郊外的坟地。

她不是去上坟的,是去找大活人的,找她父母和哥哥,全部的亲人们今天就要去闯关东了,她来送行,来见年迈的爹娘一面,这一别一定是多年不见,还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衣着稳重、身材娇小的一个小女子,披头散发地跑着,表情里全是凄凉,眼里奔流着的泪水来不及擦,随着脚步的快跑,大颗的泪珠儿被甩到肩膀后面。露水早就打湿了她额头的乱发,汗水濡湿了后背的衣服。她越跑越快。似乎不知疲倦。

“爹!娘!哥!等等我!还没见到我可不能走啊!不能走!”她肩上背着的一个小包袱里全是银子。

八月十四那天,白海良特意来了,说孙家一家人不会来了,孙小彤和关应谦商量了一下,“表哥,拜托你件事,只能这一个办法了,你帮我把这些首饰拿到当铺换成银子,这银子先放在你那里,我有机会再去你那里拿,尽量早点送给我爹娘,在他们动身之前送去!”

“这好吗?我也成了你们的帮凶了!没办法啊!你们也是一片孝心,我必须帮忙啊!”

中秋节不能出门,但是中秋节晚上的那场大火给了她第二天出门的理由。关家所有人望着东方天空红光闪耀,“那是码头的方向,着火了!咱家货物怎么样了也不知道!”

“娘!我明天一大早就去码头看看!希望咱家的布匹没有被连累!”

“好的!明天一大早就去!“

“是,我最好找表哥一起去,他在刘家做事,对码头再熟悉不过了!”

“好主意!本来这些事情都是应谦的工作,他这样了,你作为她的媳妇,自然责无旁贷!再辛苦你也得受着!”婆婆的大圆脸明显松弛,显出几分凶恶。

“一点都不辛苦!娘,你放心吧!”

婆婆偏过脸去不想再理她,她不再喜欢她了,看见她心里就觉得疙疙瘩瘩。

小彤觉得这些不重要,相信婆婆慢慢地就不生气了。

四更一到,她叫起了门房,门房老王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给她开了门,“少奶奶,起这么早,一个人去哪呀?"

“昨夜码头着火,我们家在码头上有货物啊!去看看!”

“哦哦!少奶奶慢走!”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浓雾挡住了五十米开外的路线,可她心里有一盏明灯,那就是拿银子!见爹娘!所以白海良的家就很快被她找到,接过装着银子的包袱后拔腿就跑。

“你可要多加小心啊!要不要给你准备个双节棍随身带着防身啊?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女孩子!”白海良在她身后交代着,她无声地跑开,身影很快看不见。

飞奔了一路,任何牛鬼蛇神妖魔鬼怪的神话都扰乱不了她的心弦,她的内心世界没有鬼,只有满腔的爱。

早起的小动物们被她这个突然闯入的人类吓得四散逃穿。由于父母和兄长在这里躲难,一向进入这里都要隐蔽。从来不敢坐车来这里,也不敢让别人送来,就算是自己的夫君也不曾来过。

树枝和藤条上的露珠都完好无损,地上也没有人踩踏过的痕迹。小彤用手臂擦擦脸上流下来的汗水,微微地笑了,自言自语道,“爹娘应该还没有走!瞧这一路并没有脚印!”,脚下又加快了速度。

一群鹌鹑喝了清晨的露珠而叫得分外响亮,每年这一带的鹌鹑都会增加一群,野兔们也是有增无减。快到了!穿过这一片滩地,就是那几棵大松树,松树后面就是爹娘住的那片坟地。

“呀!新坟头?什么时候这里新添了一座?”奔跑中眼光瞥见一堆新土。顿住脚看一看,一堆黄土似乎经历了一场秋雨,上面的花圈已经褪了色,花朵也零散碎了。看样子堆起来应有一个多月了。

“里面埋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新坟离父母的地下室很近,每逢有新死之人,这片安静的世外桃源就会喧闹一阵。

这喧闹的主要成分是哭哭拜拜,诉说着思念和伤悲,那哭声无比地凄惨,能感受到心胆碎裂,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生命中消失,尤其是一个爱他的人生命里消失,对于活着的人来说,那绝对比砍了胳膊腿难受,因为疼得地方在心肝肺上。

如果里面埋的年轻人,少不得家里人常来,七大姑八大姨,来哭半天,比如日上三竿来,太阳正午就回去了。甚至还有情人,来到这里尽情地倾诉哭啼,更有甚者,在这坟地里殉情之人也能见到。这样的情况能持续三五年。

如果死的是未成年的孩子,隔三岔五也有亲人来哭,一哭就是一天,发昏好几次,哭昏了再醒来,醒来再哭,直到太阳落山,才依依不舍地走开。那哭声就添了怨毒和指责,“你这个孽障,来骗我这几年就走了!分明不是孩子!是来讨债的啊!.......”那是又心痛又埋怨,不过一年之后也就不再上坟了。

如果死的是那些寿终正寝的、年近古稀的、儿女成群的,每到过年过节,特别是清明和春节,每个坟头上都有烧过的纸钱灰烬。都有大批的人来哭坟,但是那哭声就少了心痛,多了形势和礼节,不痛不痒地嚎两嗓子。不用别人劝解就自动不哭了。

这一路走来,少数坟头可见灰烬。大多数坟头空白如初。

所以说,住在这里其实比死人更难受,死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作为活人的孙家人,却整天体会着每一个失去亲人的活人的痛苦。每个如果说在胶州城里,只有这里是安全的,那还不如去闯关东,最起码劳损的是胳膊腿,而不是心。

和往常一样,她学了两声鹌鹑叫,又看看周围,并没有人来,四周除了荒芜还是荒芜,么有人影。但是地下室也和外面一样安静就不对劲了。再叫两声,“唧唧啾啾唧唧啾啾!”依然安静。

没人开门,他们都不在家吗?只好自己动手,她又望了望四周,才弯腰动手,扒开土,寻找隐藏的把手,没了,那把手被拆掉了。又继续扒土,扩大范围寻找,依然没有。拍拍那扇隐蔽的的门,连拍了几下都没有反应。小彤的心开始下沉,然后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所有的浮土都清走,掀开那块木板,里面是实实在在的黄土,地下室被填埋了!

“爹?娘?......”

大雾弥漫,万籁俱寂。

“哥哥!”“哥哥!”声音加大了

只有四周被惊醒的黄鼠狼刺啦啦地逃窜。

心如刀绞,如鲠在喉,“不会的!不会的!你们不能这么狠心!您的女儿您不要了吗?”她像个孩子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声如同那些哭坟的人一样伤心。

意识到这一点,小彤起身奔跑,她疯了一样奔向大路,这时天已经大亮,路上的车痕迹清晰可见,从这这片乱坟地里走出,土里还有哥哥和父亲的脚印,还有迷迷糊糊地母亲的脚印,那绑了小脚的脚印她从小到大都印在了脑海里了。除了这些脚印,就只有她自己的脚印了。

“昨天就走了?一定是昨晚走的!要不这脚印不会这么清晰,现在走到哪里了?一夜时间能走多远?爹!娘!闺女对不起你们啊!临走一个盘缠都没有给!不是闺女不愿意跟你们同行,我已经是关家的人了,明媒正娶”小彤一下瘫坐在地上,恨不得用胸口去贴那脚印,仿佛那就是她满头花白头发的母亲、是她破衣烂衫的母亲.......

一路睁大眼睛追寻着家人的脚印前行,把自己的脚印踩在爹的脚印上,娘的脚印上,还有哥哥的脚印上。仿佛就是在和亲人们一路同行。

这样一直到了更大路上。大路上车来车往,行人如织,家里人的脚步哪里还有半点?怅怅然抬起头,遥遥地望着东北方向,“老天爷!我把我所有的幸运都交给你,用来换取他们的平安顺利,请你一定保佑他们!”

来到码头已经是午后时分,官兵把码头封了,很多人围在渡口上。几个官兵手按在腰刀的柄上,满脸的杀气,那架势谁敢往前上就抹了谁的脖子。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也想看看自己的货是不是还在?让我进去!"一个衣着华丽的老者说着又要往里冲。

那五大三粗的兵一脚蹬过来,老商人挥舞着胳膊向后倒去,后面一老妇人和一个年轻的男子一把扶住,他才没有一屁股坐地上。

“老家伙!就你不怕死啊!?有本事你跳进海里游过去?从我这里休想进去!今天一天多少人都被我们拦下了,就你是脸大的?”

老者急得手背在手心里拍打,原地跺脚。

“为什么就不能进去看看?那是我们的货,在刘家的码头出事了!”那年轻人据理力争。

“这个不要问我!我们奉了知府老爷的命令,在这码头把守!谁上谁死!”

一大波老百姓的急躁又被点燃了,“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看看!”他们把那些兵包围了。眼看形势要失控。

这时从里面冲出来一大片官兵,不下百十来个,个个都把妖刀出鞘,明晃晃地对着老百姓。立刻就要血溅当场。

“老少爷们,能都听我说一句吗?我是这码头的掌舵人刘金成,相信很多兄弟都认识我的!昨夜烧了大火,你们都着急,可是着急归着急,毕竟还有很多货物都抢救了下来,如果放大家进去了,这些货物丢失了,又怎么说的清呢?”

“那你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人群里有很多声音再问。

“给我们三天时间清点,清点好了会在这里出一个布告,公布谁家的货有,没有的在来找我赔偿,大伙放心,我刘金成经营了一辈子的码头了,别说烧的是这些,就算都烧了,我也赔得起大家!”刘金成为了压制事态恶化开始大包大揽地做保证。

大多数人相信了,声音平静了不少,白海良又趁热打铁,“对啊!朋友们!我在这里一眼望去,都是合作了很多年的老相识,好好想想,平时刘老爷可曾言而无信过?可曾出了什么差错过?眼下的境地真的需要时间,你们手里握着单据,怕什么?打官司也不会输呀!就给我们三天时间,如何?谢谢各位朋友了!”白海良抱拳作揖陪着笑脸。

人群里议论纷纷,气氛明显如同撒了气的皮球。“唉!走吧!回去等信儿吧!我一大早饭都没吃就赶来了,白跑一趟了!”

“走吧!走吧!”

“先回去吧!三天后早点来!”

只有几个汉子在人群里冷冷发笑,“好大的口气!老家伙,你还挺能蹦跶的!”这几个人走出人群,直奔玉龙山上,他们找到了李顺,开始一五一十地描述码头上的情景。李顺气得拍案而起,“哼!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他刘金成的气数还有很多吗?昨晚的那场大火对他竟是皮毛之伤?"

他在原地气愤地来回踱步,“不行!大庆你跟我走一趟!我亲自去他的码头看看!还有什么文章可做!不能就这样小打小敲,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多大能耐!”

“哥!你去好吗?不如我替你去看看,你别暴露了自己!”大庆试图阻止。

“别啰嗦!跟我来吧!”李顺换上一套便装。装成普通的老百姓,嘴上留了胡子。

大庆没法子,他一向服从李顺,于是二人骑马直奔码头而来。

码头上人都散的差不多了,白海良正要转身回去,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白大哥!”他抬头望来,是孙小彤。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给他们一样,来看看杭州来的那批绸缎......"

白海良打量者她,头发胡乱地盘在脑后,一脸疲倦,早晨给她的包袱竟然还背在身上。

“怎么?你没见到伯父和伯母?”

“没有”声音疲惫的如同皱皱巴巴的破布。

“进来说话!”刘金成也看见了小彤。

“不了!谢谢老爷!我就替我婆婆来问问我家的货物......"

“傻丫头,我们也得去查才能知道啊!你先进来等着,歇歇脚,看你累坏了吧?”

小彤无奈,抬脚跟着刘金成和白海良进入了天光楼。

刘金成进入大厅里,仓管领事们这个字忙碌地报数登记,人来人往,一片吵闹之声。

“铁辉,你来一下!”刘金成招招手。

码头总督垫着碎步走来,“大人!有何吩咐?”

“我问你,关家染坊的货是有还是没有?”

“我马上去查来给您汇报!”

“马上?今儿什么事都不敢保证马上,都乱成一团了!”白海良叹口气。

“你们在这里等铁辉给结果吧!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刘金成大步流星地走了。

“先喝口茶,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啊?”他亲手用青花瓷的茶盅给小彤到满了一杯,放在小彤面前。

小彤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眼泪却顺着脸颊扑簌簌下来了,“都走了,是昨晚走的!我谁也没见到,地下室被填埋了......”

白海良略一沉吟,“是了!昨晚走是对的,都在过节,城门必然疏于防范,出城相对容易些,嗯,你也别伤心了,见一面如何?不见又如何?几年之后他们也就回来了.....你吃饭了吗?我叫人给你弄点吃的!"

从码头出来孙小彤感觉好多了,在老东家那里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最可惊喜地是自家的货物竟然完好无损,没有走火,这样回去婆婆应该能给她一点好脸色,不然,自己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她出了码头的渡口,在东张西望地想雇一辆马车,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目光紧紧地将她锁住了。

是谁?他就是李顺,李顺就坐在渡口对面的一个酒肆里,冷眼观望着刘金成的码头,正思索一个将事态更加恶化的法子,让刘金成失去还手之力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小巧的身材,乌黑的头发,脸上的五官精致而紧凑,黑黑的脸庞,浑身透出一股温暖柔美之气的女子。是她!真的是她!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孙小彤!

李顺啪地一下把酒杯砸在桌子上,腾地一下站直身体,眼睛瞪得如同两束燃烧的火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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