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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埋葬

兰香怀里的孩子大概半岁左右,遗传了兰香的好相貌,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大眼睛高鼻梁,眼皮双的很可爱,尤其是那又小又圆的嘴唇。还这么小已经能看出和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不该带小虎子来这个地方,不吉利,三岁以内的孩子会有元神跟随,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万一被他看见什么,再吓着就不好了。”小彤从兰香手里接过孩子想抱抱,还没刚抱了一下,那孩子就撇着嘴似乎要哭起来。

“哎呦!你看!这么小就已经知道给娘亲了!”小彤赶紧把孩子还给了兰香。

兰香道,“你这几天还好吗?你婆婆有么有为难你?”

小彤道,“说到这个事,昨天多亏了一个人,没有他,今天我可能已经进入棺材里啦!”

“啊?还是发生了大事吧?我这几天就一直担心你,怕你婆婆胡乱迁怒到你的身上,难道说她要加害于你了?”

“昨天晚饭里加了鹤顶红,如果不是被人及时拦住,不然我真可能中毒身亡!”小彤说起这个眼泪又开始打转。

“阿弥陀佛,这人是谁?”兰香着急的问。

“李顺大哥,他就在外面,你要见到他吗?”小彤道

“他怎么回来了?”兰香很吃惊,兰香的脸上百感交集,有惊喜,有意外,还有戒备。

“实际上他已经回来几个月了!他只是没有去找你”

“到底还是回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躲不过就见一面好了”兰香说。

"好,那我带你去见他,你们有什么话当面说清,冤家宜解不宜结”

小彤打发丫鬟去外面找了李顺,告诉他在西厢房的屋子里等待。一会儿,丫鬟回来说,已经通知了。

这时候正值一会儿空闲,小彤带着兰香,兰香抱着孩子,几个人到了西厢房。

李顺和大庆看见小彤带着兰香进来,表情里满是警惕和惊愕,冰冷的眼神盯着这个抱着孩子的贵妇人。

兰香也看着他和大庆,脸上掠过一丝的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没有给李顺说话,倒是一脸惊喜地朝大庆叫了一声,“大庆兄弟!很久不见,一向可好?”

大庆只是把眼光在兰香的脸上快速地扫了一下,然后用闷闷地声音答应一声”嗯!”

李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上越来越冷漠。兰香盯着他看时,早早地感受到了他的鄙视和轻蔑。

大庆和李顺早就在远处看见过了兰香,而兰香却是第一次见大庆和李顺。她能感觉到来自大庆和李顺的不屑一顾。

刚开始她有一丝的慌乱,后来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乱神,“反正李顺在自己的生命里已经成为了过去,如今,你们就是看不惯我呗!觉得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呗?随你们怎么看好了,我过得比你们好就行,你们没看见我的绫罗绸缎吗?没看见我如今是个锦衣玉食的贵妇人了吗?”

想到这里她抬起高傲的头颅。冷冷地扫视着李顺和大庆。

其实并不是她预想的那样,曾经的丈夫,她认为已经命归黄泉的人,现在正好端端地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胖了,气色好了,身上的衣服变得考究了,衣着品味也和一个本地的财主没有区别了。

一年以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顺似乎看透了她的心事,“你一定奇怪我还活着?是吗?”兰香一愣,到底是十年夫妻,李顺了解她也正常。

但是下一句话就让她深感惊奇了——李顺看了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孩子,“孩子爹惨遭变故,现在都没时间回来看孩子吧?”

兰香处心积虑维持着的一点高傲和优越感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愤怒和震惊,“这些事情是我的家事,与你何干?难道说你在偷偷地打听我?”

“没有,我还用偷偷的打听吗?我根本没有打听,整个胶州城谁不知道啊?当时是多么轰动啊!”

“即便这样又怎么啦?如今我过得好不好都与你无关了!”兰香转头对着门外说。

“哈哈哈!你知道最好啦,你我早就无关了!我心里也早有其他女人了!康平没有你这个娘他也活下来了,尤其让人意外的是,我和康平如今比以前更好了!比有你的时候好多了!”

提到孩子,兰香再也硬气不起来了,她亏欠孩子的,这个她永远不能否认。这也是她的一块心病,只是这个女人足够无情,大多时候想不起她的儿子康平。

“平平他现在在哪里?回老家了吗?谁在照顾他?你告诉我?”

“不劳动你挂念了,你过得好了就行了!”李顺此时对她的表情变成了一脸厌恶。

“你怎么这样说?我是康平的娘!永远都是!康平也不会忘了我的!”兰香气急败坏。

“哼!这可是天下最好笑的事儿了,孩子病的时候你在哪里?孩子想娘哭的时候你在哪里?孩子寄养在孙大娘家你在干什么?你在欣赏你的珠宝吧?还是在陪着刘金成那个老头子品尝山珍海味?孩子生下来就要养的,就要负起责任的!你现在还有脸问平平在哪里?你不配!你今天怎么来这里啊?不是应该在你的高墙大院里养尊处优吗?”

“如果我知道你也在这里我就不来!”兰香一脸通红,被怄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能不能好好说话,这样吵吵闹闹地怎么行?等一下被别人听见算怎么回事儿呢?”小彤赶紧制止。

“是啊!小彤妹妹说的对!我和你也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一个嫌贫爱富的人,我与她多说一句话都是耻辱!”

兰香崩溃了,眼泪哗哗直流,“好好!随便你怎么说,你如果能给我好日子,不让我到刘府里做工,我怎么有今天?”她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娃娃大哭。

“你可不要哭,我这里给刘家姨太太赔不是了!在下无能,不能给你好日子,你做的对,你做得都对!”

“我对不对的如今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我亏欠你和孩子的下辈子再偿还吧!”说着就望外要走

“等等!我过几天就要回到河南老家了,假如你王家的父母来向我要人,我怎么给他们答复?”

兰香登时顿住了身子,“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次了,谢谢您的好意,你只管实话实说,我王兰香早晚有一天会风光光光回去见爹娘的!”

小彤看着他们,似乎这是一场摊牌。

无论是终结还是开始,都应该把话说透、说开,不管能不能重新和好,也应该让双方在心平气和的情况下做出决定。沧海已经变成了桑田,兰香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婴儿。

“李大哥,兰香姐,咱都要冷静一下,先坐下,大庆,你去厨房里要一壶茶水过来,再给小虎子端一盘点心来。一年多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管还能不能回头,我们都要把话说完,见了这一面,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下一面呢!”

李顺打量抱着孩子的兰香,这个女人曾经也像这样抱着康平,只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兰香也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李顺,以前他望着自己时的表情可不是这样。两人的表情都如同做梦一样飘飘忽忽。

兰香把孩子交给身边的婆子,然后正襟危坐,快速地看了李顺一眼,“你到底把康平放在何处了?”

李顺也面若寒霜,把头转向一边。“你没有权利知道”

兰香不禁柳眉倒竖,怒目而视,“好!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是吧?我不稀罕!这就难住我了吗?天下之大,你能把康平藏住一辈子吗?我想见我的儿子,总有一天能见到!”

李顺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还是人?我听着都觉得磕碜,为了过上好日子,竟然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当小老婆,小老婆还不是明媒正娶的,不错,这样你能穿的好、吃的好,可是你的脸皮哪里去了?我和康平虽然乞讨要饭,生病挨饿,吃了很多苦是不假,终归我们堂堂正正做人,现在不是也没饿死吗?“

兰香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他从没见过他有这样的一面,李顺接着挖苦她:“都给人家生了儿子了,到如今还没明媒正娶你,哪怕是一个小妾吧!他都不肯给你一个仪式。请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翻脸不认人的李顺还真是可怕。一向厚道温和的那个男人不见了,眼前是一个可恶的尖酸刻薄的敌人。

兰香气得声音发抖,“你!你!是啊!你今天就是来羞辱我的?你最好一次把你的话都说完,不过,人各有志,你凭什么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或者说,你应该是想提出一点什么条件让我补偿你?”

李顺顿时也感到了羞辱,“呸!你的补偿,我瞧着都觉得恶心!谁稀罕?我还嫌脏呢?”

兰香也站起身,“既然如此,从今往后倒也干净了,井水不犯河水吧!你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吧?以后再见面你就当不认识我吧!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所有的过往到今天全部结束了!。”

李顺轻蔑地撇撇嘴,“在我心里早就如此了!”

事情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又烟消云散的地步。

兰香喊一声跟随身边的婆子!“李嫂,我们走!赶紧走,有这个人在的地方我都要避而远之!”

兰香和李嫂大踏步地离开了,寒风吹起,吹起兰香质地上号的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动的亮丽色彩。

关家的丧事终于到达了高潮,唢呐和喇叭同时响起,来参加丧礼的人们都穿上了黑色丧服,关应谦的晚辈们手里拿着一段用柳树的枝干砍成的一个哀杖,等到棺材下葬后在他的坟头周围插成一圈,将来这些柳枝有少数的几段会发芽,变成另一棵新的柳树。

午饭过后,就是往地里抬棺材的时候了。关老夫人和关玉堂,白秀屏和关应谦的弟弟妹妹,这些直接的亲人都哭得死去活来。关家是大户,往来亲友众多,连主持丧礼的大老知们都怕场面控制不了,连忙命令抬棺材的人快些启程。

就在棺材离地的一瞬间,大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门不够宽,本来棺材的宽度是不如门的宽度的,但是一旦有人要抬,就变得出不了门了。

“如今没办法,只能一个一个的斜着身子出门!”大老知一声令下。

理论上是可以这样的,大家都赞同,但是实行起来就很难了,因为楠木的棺材非常沉重,一旦抬起,重力均匀地作用在每个抬着的人身上,力量压得人走路都很困难,所以没有大可能有灵活改变路线的可能,就必须走成一条直线,当地又有一个风俗,那就是棺材一旦抬起来就不能放回地面,要一直把它送到车上。

所以在一声”起“的号子令下时,所有人咬牙切齿地用腿撑住地面,又随着一声“走”的号子,这些人艰难地向门外迈步,在群力支撑的情况下,一股脑儿涌向门口。这时就听到“噼里啪啦”的门框被挤碎的声音。门框碎了,木框和纱布也被撕裂了。

白秀屏见状更加哀哭不止,“儿啊!娘知道你是不舍得离开家,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雪恨!毕竟你和我们已经阴阳相隔,再留恋,这个家也不属于你了,娘来陪你好了,免得你黄泉路上觉得孤单!”

哭着就朝棺材上一头撞去。

搀扶着她的两个年轻人忙紧紧地拖住,在场所有人看了无不动容,简直是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但是时间终归要往前走的,一分一秒,它将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带向了纷乱繁杂的结局。应谦的尸身终于被抬出了家门,一路尾随着数不清的人潮。到了东北方向的田地里,早已有一个七八米深的大坑挖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还预留了台阶,供棺材缓缓地落进坑里。

在统一的号子声里,那具罩着昂贵棺衣的木头房子一样大的棺材,一步一步地下沉,最后平稳地躺在了坑底,坑边上的人群挨挨挤挤的,大老知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另一些村民,在棺材上放了弓箭,茶碗,还有一些银元,一切都完成以后,喊一声“填坟!”

几十把铁锹同时动作,不一会儿原地就鼓起了一个大大的土包,周围插满了柳树的木桩,罩上了五彩斑斓的花圈,远处,纸扎的轿子和车马,还有栩栩如生的纸马,都被放在一处,一个火把靠近,瞬间熊熊地大火烧了起来,这些东西都随着空气飘向了阴曹地府,成为关应谦在阴间的完美家园。通红的火光映红了人群里的每一张脸,而哭声也成了一片悲伤的海洋。

但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散去了,一座新坟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世俗里的人,请你不要胡乱猜想事情的结局,你的猜想往往都是徒劳而已,时间是个魔王,你用它做一些自作聪明的事,它偏偏给你一个糊涂的结局,如果你不问结果,踏踏实实地做一些发自内心的事,往往它会给你一个令你满意的结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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