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扑！反扑！”人群彻底的鼎沸了。
天刚刚破晓，北京的黎明如同往日一样宁静，短暂的宁静过后，十个罪恶的身影就开始了新一天的罪恶之旅。
黝黑的印度兵潜入一条胡同里，看来看几户人家的大门，挑了最好的一户大门轻轻地推了推，推不动，又用刀尖挑了几下门缝里的门闩，潜入院子，不一会儿，传来妇女和儿童的惊叫。
接着是一阵翻箱倒柜之声，然后传来孩子的哭声，印度兵恼怒的叫骂，不一会儿，他们的手里分别拿着瓷器，鎏金铜观音像，还有一些丝绸的布料，甚至，一个人拿着两根妇人头上的银簪。他们意犹未尽地向外走，贪婪的目光又投向下一户人家。
一个裹着小脚的女人正坐在廊檐下梳头，一边梳理，一边仔细地收捡起掉落的头发，女子三十出头，丰满白皙的圆脸，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饱满小巧的嘴唇，上身穿一套红底白色碎花大襟短袍，下身是一条黑色绵绸萝卜裤，白色的绑腿，裹着的三寸金莲上是一双绣花厚底高帮绸面鞋。
女子自从嫁过来，就和丈夫孩子约定好，每次梳头，掉下来的头发就捡起来盘成团，塞进屋子的墙缝里，等到青丝变白发，墙里面还有他们不朽的头发。
他们以为坚固的城墙会屹立不倒，他们以为岁月会安稳地陪伴自己终老。这个院落是他们遮风挡雨的港湾，这样的设想被突然破门而入的洋人打破了。
十几个洋人用枪托砸开了大门，他们盯着这样精致宁静的女人，如同盯着一块安静的古董。
女子的丈夫喊女子，“进到里屋去！”
女子会意，抬起小脚要走，法国军人拦住了她。
法国军人盯着女人新梳理好的发髻，研究了半天，然后，又指手画脚的示意她带上自己美丽的头饰。女子戴好后，法国军人举起照相机，喀嚓喀嚓地拍了几张照片。
她的丈夫走来，拉起她的胳膊，其他的军人冲男子挥了挥长枪。丈夫惊恐地停下了。
然后，他们示意女子脱去上衣，女子不明白，法国军人亲自示范了一遍。女子懂了，她摇摇头。
“hurryup！”一声怒吼，女子吓得一哆嗦。
女子的丈夫也懂了，“这帮畜生！”
“孩他爹！你别动！他们有枪！”女人喊。
“不要脱！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quiet!”洋人高喊，好几个枪口对准着两人。
“爹娘！谁来了？”一个睡得迷迷瞪瞪的男孩子从屋里走出来，孩子大概十岁左右，他站在目前身边，身高已经到了母亲的鼻子部位。
母亲慈爱地看看儿子，又看看男人，再看看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
“他爹，领孩子进去吧！”
男人迈不动脚步，他狠狠地瞪了洋人一眼，“快进去！”女人又觉悟地喊了一句。男人走过来一把扯起儿子的胳膊，走进屋里。
女子满脸泪痕地脱掉上衣，清晨的阳光洒满了院子，洒满了女人如同凝脂一样白皙丰满挺拔的上身。法国军人举起相机咔擦喀嚓地按下了快门。
女子赶紧拉起衣服盖住上身，这时她又听到一声怒吼。
“放下衣服！笑一笑！”
女人呆住了，她赤裸着上身，两条胳膊挡在胸前。
“啪！”一个兵走过来，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女人害怕了，两条胳膊垂下来，浑身开始发抖。
“笑笑！”法国军人高喊！
女人颤抖着身体，如同小草从地下往外钻出嫩芽一样，艰难地挤出了笑容。
喀嚓喀嚓，又是几声照相机的快门声响。
“好了吗？爹？他们是不是该走了？他们什么时候从我们家出去？”男孩问。
这时廊檐下传来军人们的嬉笑，男子的心缩成了一团。
“放开我！放开我！”女子开始哭喊。
联军们开始狂笑。
“孩子！躲在这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我要去救你娘！”
男子从床底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冲了出去，孩子看着爹的身影刚刚迈出门槛，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那把尖刀估计还没有来得及尝到洋人的血是什么滋味父亲就倒下了。
男孩听到母亲惊恐地尖叫，还有她愤怒地咒骂，母亲从来没有这样骂过人，她也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脏话，母亲是不是疯了？她愤怒的声音里夹杂着洋人的狂笑，洋人的声音如同猎狗的狂吠，又如同野猫在冬天里求偶。
男孩顾不上爹的交代，抬脚望外走，“儿子！不要出来！”仿佛心有灵犀般，母亲及时的制止了。
她的愤怒里还有一丝清醒。
男孩迟疑了一下。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洋人的惨叫。
然后，“砰砰”两枪，娘的声音消失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男孩知道，爹娘都死了，他吓得钻进床底下，他咒骂着自己胆子太小。
洋人走进屋里开始翻箱倒柜。
他搞不清洋人们是在找自己还是在找家里的什么东西。
突然，院子传来一声怒吼，“都滚出来！你们被包围了！”
“是中国人！说的不是洋话！太好了!”男孩在床底下如同筛糠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平静了很多。
洋人的脚步声都停下来，紧接着一阵胡乱的枪响，里里外外打成一片。
枪声响了许久。男孩吓得捂住耳朵。
如同三天三夜那么长，枪声终于停了。
“死洋鬼子！还挺难打的，折了我三个兄弟，不过，洋鬼子全都打死了！我们八个人打死一共十一个洋鬼子，值了！”
男孩悄悄地从床底下爬出来，到处都是死人，他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去找母亲，母亲去赤裸的身体，已经被盖上了衣服，父亲就直直地躺在血泊里。
眼前是身着土灰色军装的中国军人。他们急匆匆地围住男孩。为首的那个摸着男孩的头说：“孩子！你成孤儿了！”
男孩痴痴傻傻，如同丢了魂魄。
“孩子，就在院子挖个坑，把你的爹娘埋了吧！你可以的，我们不能帮你干这个！多少人等着我们救呢！”
说完，中国军人急匆匆地走出来院子。
阳光撒满了院子，他看着满院子横七竖八的尸体。“洋鬼子的尸体要扔出去！”孩子这样想。
于是他打开大门，看看大街上没人的话，就把这些洋尸体拖出扔了。
他打开大门探出头去，左右望去，他目送刚才那些中国军人昂首阔步走远，“叔叔，谢谢你们！“男孩喃喃自语。
突然，一阵枪响，那些叔叔们遇到了更多的洋人，一眨眼功夫，叔叔们全都倒在血泊里。
男孩怕极了，拼命关上大门，跑进院子，重新钻进床底下。
外面一阵枪声，一阵脚步声，一阵喧闹声，男孩的手握成拳头塞进惊恐得合不上的嘴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一切。
“不要再来我家了，不要！”
一直到天黑，男孩才敢从床下爬出来。
月光下，他一个人默默地挖了一个大坑，将父母的尸体拖进坑里。
又在大坑的边上挖了另一个大坑，给那三个中国军人准备的。就在他要拖他们入坑的时候，一个中国军人的手动了一下，然后是第二下，然后就抬起了胳膊。
男孩惊鄂得坐在地上。
一阵冷风吹来。军人睁开了眼睛，他仰起脖子，用手支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又重重地摔回地面。
“小弟弟，就剩你一个人了？”
“喔！是，是啊！”男孩答应了，心里的恐惧一扫而光。
“快！把洋人的枪支都夺下了，有活着的就拿枪托砸他的头！砸死……”
男孩幡然起身。
把洋人的大小枪支都藏好，有的洋人还没有死得彻底，一碰还发出一阵哼哼声，男孩举起枪托，狠狠地砸下去。直到所有的洋人都无声了。
将麻绳结成一个套，套住洋人的脖子，洋尸体拖起来可真沉啊！尤其是过门槛的时候。
十岁的孩子一夜间长大，他把所有的洋人都扔到大街上以后，就跑去看看那些曾经救了自己的中国军人。
一棵大梧桐树下，梧桐的叶子遮天蔽日，五个中国军人以各种姿态倒在地上。有的四十多岁，有的二十多岁，有的十几岁；有的怒目圆睁，有的面部安详。
他们都倒在自己的血泊里，无论哪种姿态，他们都是战斗着的样子，如同一匹一匹的苍狼，悲愤的仰望着星空。
他认真地找一个人，就是那个摸着他的头的人，或许他没死吧？或许他已经逃跑了吧？
四个人都看过了，都不是，第五人趴在地上，左边的那只胳膊支撑着身体，那是一种挣扎起身的姿势，他的右胳膊伸得很直，右手还紧紧地握住手枪，看得出，死前的最后一秒，他还在试图挣扎着起身。
夜色冰冷而明亮，夜幕下，野狗在诡异的游走，他们成群结队，时而发出一阵阵怪叫。
男孩抬起头，似乎看到月光下有许多透明的人在飞跑，那些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突然，两个熟悉的身影在最近的眼前晃动，那明明是爹和娘的身影。
男孩伸手想去抓，只见爹和娘手挽着手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此刻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他一路小跑地回家了。（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