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兆'？”国王不安但毫不退缩地问道。
奥萨微微抬起头，那只金红色的独眼在风帽的阴影下熠熠生辉，似乎是以此来肯定对方的猜测。
“来做什么？”国王沉着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这个城市要被混沌侵蚀了吗？”
“来还人情而已。”“厄兆”冷冷地回答道：“顺便来转告一句话。”
“谁的？”
奥萨没有回答，冷冷地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黑色棺木。
“战技长说了什么？”国王冷静地将十指交叠在胸口：“请让我听听看。”
“向巨龙发起挑战。”奥萨缓缓地回答道：“可是骑士的荣耀啊。”
国王猛地愣住了，仿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口黑色的棺材。
“他真的……这么说么？”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把抓住“厄兆”的斗篷，神情激动地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就这些。”奥萨冷冷地拂开老人的手，头也不回地向人群走去。
“等一下。”
“厄兆”回过头，看见国王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这个中年男人从金色的轿子上站了起来，在护卫的搀扶下走到了奥萨面前。他如精明的商人观察商品一样将奥萨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阁下是战技长的朋友吗？”他冷冷地问道。
“算不上。”奥萨回答道：“只是为了还人情而来传话而已。”
“居然能让'厄兆'欠下人情么……”国王叹了口气，对一旁的老人说道：“不愧是你的儿子。”
“不敢当。”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低下头道：“多谢陛下的提拔，我们父子两人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或许战技长并不这么想吧。”男人叹了口气：“从这句话中，吾听出了讥讽与悲凉之感。”
“是微臣教子无方。”老人馋着拐杖跪在了国王面前，他深深地将头埋到地面上道：“还请陛下降罪，让微臣替我儿受罚。”
“无妨。”国王说道：“起来吧。”
“讥讽？”奥萨冷冷地看着两人。
“阁下有兴趣听听看吗？”国王阴沉着脸说道。
“无碍。”他想了想后补充道：“如果这件事很长就算了。”
“无礼之人！”老人大声呵斥道：“你面前的可是这个国家的王——王让你听，你就必须感恩戴德地听完！”
奥萨冷漠地瞥了对方一眼，那如灼煤般毫无生气的双眸使其如被烫伤般浑身一震。
“住口。”国王轻轻地说道：“我不强求，也不希望与'厄兆'与我的国家结下仇恨。”
“说吧。”奥萨收回了目光：“尽量概括一下，我没有什么兴趣——还有让你的属下不要再说废话了。”
于是国王便讲起了战技长的故事——
战技长在少年时代便失去了疼爱他的母亲——原因是出使外国时遭到一条凶恶的巨龙，当时整个队伍全军覆没，而其母亲的尸体更是被撕扯的面目全非。
从那个时候开始，战技长便开始寻求各方面的力量——包括身为原将军的父亲教授的武艺与古书上记载的魔法；即使他过去的梦想是当一名作家，并且对父亲要求自己接手的将军之位异常反感。
但是战技长的家族历来服侍王族，没有王的命令便不能单独行动——即便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最强大的人类，拥有被称之为“战技长”的荣誉也不能违背。
国王不允许其去寻找那条巨龙，因为在其看来寻找这样如神明般的生物无异于白日做梦。
最近的一次，那条与传闻中杀死自己母亲的巨龙长得一模一样的红龙掠过了首都的天空——尽管战技长无比期待，但它最终没有对任何人类发起袭击。国王一如既往地禁止他去追猎那条龙——理由是已经飞入了邻国的土地，不再具备威胁。
之后，风声传来，那条红龙在邻国被猎人所杀。邻国为表友好，将巨龙的牙齿与翅翼送来当作礼物。
谁也不知道战技长心中涌动着怎样的感情。但那一天，他在挂着巨大翅膀与獠牙的墙壁前如枯木般站着，直到第二日的太阳升起。
偶尔，国王会看见他抚摸着翅膀上粗糙的鳞片，眼中充斥着复杂的神情。
尽管那条巨大的红龙已经死去，但战技长对于猎龙的渴望依旧没有褪去——甚至愈演愈烈——偶尔，国王会看见他在后院中仰望着天空，其眼中充斥着羡慕与仇恨的混合色彩。
“或许他的仇恨在长久的束缚之中也变质了吧。”国王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能说是愚蠢，但却十分可悲——以至于会羡慕自己仇敌那自由的双翼。”
“他曾和我说过。”老人低声说道：“他的一生要在与巨龙的搏斗中结束。”
“也跟我讲过类似的话……”国王悲哀地闭起了眼睛：“我早就知道，他肯定会这么做——我本以为这次的任务会让他能够从阴影中解脱出来，但……”
老人泣不成声。
“这或许是命运吧……”国王转过头说道：“有些人注定会如飞蛾扑火般迎向终焉。”
“在你们看来这句话是带有讽刺意味的吗？”奥萨冷冷地回答道：“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宣言——并非被命运束缚，反而是付出一切、无怨无悔地挣脱这份束缚的命运的荣耀。”
“就当是这样好了。”国王轻轻地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我们会把这句话刻在他的墓志铭上。”
“那是你们的事情了……”奥萨冷冷地耸了耸肩，领起少女的手一同离开了：“告辞。”
“与'厄兆'同行的少女么……”国王望着两人的背影喃喃说道：“这倒是……有点意思。”
他对着黑色的棺材苦笑着摇了摇头。
“再见了，我的属下与挚友啊……你认识了一个相当麻烦的人呢。”
在人群散尽后，奥萨与艾比如幽灵般出现在墓碑前，两人轻轻地鞠了一躬，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墓碑前多了一束丁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