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厄兆”走进墓地，细细地端详着那一排排被杂草与藤蔓掩盖的开裂墓碑。
“人死了就会躺在这样的地下啊。”艾思梦呓般地低语道：“又黑，又湿，还很冷……”
“因人而异吧。”奥萨平静地回答道：“但最终都会重新融入自然。”
“我可不想被埋在这种寂寞的地方。”少女苦笑着说道：“也不想躺在棺材里慢慢腐烂——硬要说的话，我还是倾向于在宛如梦境般炽烈的火焰中烧作灰烬。”
“可以的话。”奥萨缓缓地说道：“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
两人间的沉默宛如废墟中穿过的风，轻轻地拂过少女的肌肤与“厄兆”焦黑的铠甲。
“你怕死吗？”奥萨低声问道。
“当然怕了。”艾比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有谁不害怕呢？”
“我也怕。”奥萨仰起头，望着那片湛蓝的天空说道：“我还有执念，我很怕在这个执念完成前就会死去——毕竟'厄兆'的时间并不多。”
“是什么样的……不，算了。”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将头转了回去：“我大概想象的出来——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你更加称职的'厄兆'了。”
奥萨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墓地前的那尊纪念碑——上面写着对死者们的祷文，以及那个标志般刻在上面的逆十字。
“我以为逆十字是对宗教的不敬。”艾比望着那个逆十字说道。
“逆十字是恶魔的愤怒。”奥萨平淡地回答道：“但是，它也代表着一种与正十字不同的态度——去理解、支配、应用'真理'而不是屈从于'真理'，也就是以人为本。逆十字握在手中时就像是一把剑，但它对于握着它以外的所有人都是正十字，而正十字则是神的慈悲与宽容。”
“这就是建造这座墓地的人对死亡的态度吗？”少女敬畏地望着那枚逆十字：“不是屈服于死亡，而是直面并向它展现宽容。”
“或许吧。”奥萨冷冷地摇了摇头：“逆十字也有自我拯救的含义，也有可能是在警醒来这里的人——'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怪物或意外而死去了，但如果他们足够强大和谨慎便有机会自救，所以不要重蹈覆辙'。”
“自我拯救吗。”艾比若有所思地看着纪念碑：“如果人能够自我拯救，又怎么会需要信仰宗教呢？”
“自救只是幸运者对不幸者的嘲笑罢了。”奥萨缓缓地、斩钉截铁般地说道：“人类不可能踏出命运的河流。”
“不过真没想到。”少女笑了笑：“你对宗教还有很深的研究啊。”
“只是顺便看到的知识罢了。”奥萨耸了耸肩：“我说过吧——曾有一段时间在艾思的法塔中修养；在那期间，我尽量将自己拿的到的书都看了一遍。”
“唔……你记忆力很好呢。”
“我觉得能用到的知识都有背诵过。”
“很刻苦呢……”
“有些时候可以扭转自己的劣势甚至避免一次战斗。”
“这样啊……”艾比好奇地看着“厄兆”：“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什么呢？”
“只是来这里找找看而已。”奥萨意味不明地回答道：“我想看一看。”
“看什么？”少女一头雾水。
“他的哥哥。”奥萨冷冷地回答道：“染指禁忌的混沌魔法之人，被巫师会所公认的年轻天才法师——艾伯特。”
“是之前向负责调查的法师们问到的吗？”
“是的……”年轻的“厄兆”指了指某个角落里的石碑：“就是那个。”
两人悄无声息地站到那块墓碑前，用复杂而悲凉的眼神注视着它。
“他……应该很绝望吧……”艾比长长地叹了口气：“本应成为'厄兆'们志同道合的伙伴，却变成了被狩猎的对象——当那本该驱净混沌的火焰在他的体内爆开时，他的心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或许是悲哀、愤怒、还有耻辱。”奥萨冰冷地猜测道：“虽然我不会感到抱歉，但我同情他。”
“真的没有一点余地吗？”少女忧伤地问道：“即便是知道了这样的例子，你依旧会对那些染指混沌的人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吗？”
“我会的。”奥萨说道。
“哪怕对方是你的朋友吗？”
“我没有什么朋友。”年轻的“厄兆”冷冷地说道：“硬要说的话就是艾思了——但即便是她，只要染指黑暗我也会立即处决。”
“你不会犹豫，或者感到心痛吗？”
“我不会犹豫，但我会记住他们。”
“我明白了。”
奥萨俯下身，似乎发现了什么般仔细地端详着坟前湿润而柔软的土壤；少女好奇地一同将头低了下来——当然，经验尚浅的她没能看出什么端倪。倒是奥萨本人一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扶着膝盖重新站了起来。
“墓穴近期被掘开过。”他骇人听闻地说道：“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死者的弟弟嫌疑很大——毕竟他曾经是一个死灵法师，虽然巫师会放过了他，但这并不能保证他从此不再碰死灵魔法了。”
“那位接待员吗？”艾比的眉毛几乎要拧成麻花：“他要做什么？真的想试着复活自己的哥哥吗？”
“从逻辑上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可能。”奥萨将双手交叠在胸前：“我听说彻底唤回死者灵魂的实验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但是却有着能够从死者身上盗取其生前知识与技术的魔法——最坏的情况是他盗取了自己哥哥的知识，结合自己的死灵魔法创造出了那些带着混沌的合成兽。”
“但你刚刚没有从他身上闻到混沌的气味不是吗？”少女质疑地看着他：“如果他是温床——”
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虽然根据艾思的占卜，制造合成兽的法师就在这座城市里，并且我也在这里闻到了即将爆发的温床气息。”奥萨缓缓地说道：“但没有人说过，温床与法师肯定是一个人——说到底，如果是为了报复世界，也不大可能做出这种自杀式的袭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