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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三小节:剑与血

“火种?”

安低声重复着这个单词,她出神地望着那团白色火焰,只觉得其中仿佛蕴藏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它,触碰它。

如果能够近距离沐浴在火焰的光辉下,那该有多好啊。

安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云梦就往她手中塞了一样东西。

“拿上这个。”

安低下头,发现手心里躺着一枚古朴的银色铜哨。

“这是一件无害的魔法物品,在密会中又被称作奇物,”云梦低声解释道,“它的名字叫做【喧嚣之哨】,能够让使用者在一定范围内移动到任何可以看到的地方,没有次数限制。等会我让你吹哨子的时候,你就快速吹响它,带着诺文先生从这里逃出去。”

“这种东西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诺文有些不解。

“因为它有一个副作用,只要使用者吹响哨子,身体周围就会出现巨大的响动——也许是列车和轮船的汽笛声、野兽的吼叫、刺耳的噪音,有时也会是乐器的演奏声。”

云梦耸耸肩,“每吹一次铜哨,响动的时间就会延长五秒,那样很容易惊动监狱里的看守,所以我才会等到现在拿出来。”

“那你呢,云梦小姐?”

安从少女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你不和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吗?”

“铜哨每次移动的最大距离只有一百米,只有我来拖住守卫和其他人,才能保证你们安全离开。”

云梦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变戏法似地从身上拿出那把小巧的黑色手枪,“更何况这里出现了火种,我绝不能眼看着它就这样落入拉德利这些双蛇教派的信徒手中。”

“准备好了嘛?”

她转动枪膛,检查子弹是否全部填装完毕,随后望向牢房之外。

在火种被石杯完全接收后,巨人的身体似乎失去了某种支撑,腐肉与白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细沙,连带着那些锁链一齐消散在空气中。

“五。”

云梦贴近牢房铁门,开始低声倒数。

“拉德利大人,这样就算是完成了?”

侏儒加斯特盯着石杯中的火焰,语气有些惊奇。

“四。”

安咽了口唾沫,握紧手中的口哨。

“三。”

“得到火种只是第一步。”

拉德利满意地捧着石杯,“接下来就只需要回到地面上去完成仪式了。”

“二。”

“虽然没有得到那个拥有黄昏之血的男孩,但这对仪式的结果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拉德利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藏在暗处的少女锁定,“只不过····会多花费一些时间而已。”

“一!”

就在拉德利这句话说完的同时,云梦冲出牢房,举枪扣动扳机,子弹在须臾间跨越数百米的距离打在他头上,令男人整个脑袋向后仰起!

几乎就在她开枪的同时,安也毫不犹豫地抓住诺文,用力吹响那枚铜哨。下一刻两人就出现在距离这里数十米高的台阶上,身旁出现了高昂的列车汽笛声。

安没敢停下,她快速吹响铜哨,和诺文快速地向石阶上方移动,几秒后就消失在台阶上方,只留下一串嘈杂的古怪噪音在头顶空间中回荡。

在安使用【喧嚣之哨】逃离的这几秒间,云梦又连续开了五枪,五发子弹全部击中拉德利的身体,但对方却并未倒下,而是以违背常理的姿态后仰着站在台阶上,体表浮现出一层漆黑的扭曲符文。

“好险啊····”

拉德利缓缓站直了身子,那些邪异的黑色符文流窜于皮肤之上,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分别聚集在他的眉心和身体的另外四个部分,将还冒着青烟的子弹隔绝在外,那几枪根本就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如果不是我身上布置有防御法术,这几枪几乎就要杀死我了,黑头发的小姐···咯···咯咯咯···”

拉德利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声,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眼前的少女,“或者说我该叫你····清道夫?别试着对我撒谎,我能闻到谎言的味道。”

“我没兴趣和你玩问答游戏,雅妮拉莱特耶的狂信徒。”

云梦神情冷漠,她为密会工作已将近二十年,自然知道雅妮拉莱特耶正是谎言序列所信奉的邪神之名,它代表的序列象征欺骗、敲诈和背叛,而这一序列的使徒们也最难缠。

这些披着乌鸦羽毛的堕落者能够辨别什么是真话,什么是谎言,并乐于使用敲诈和欺骗的手法制造恐慌,为现世带来混乱与罪恶。就像此时——

从她开枪时起,或许自己就已经陷入了谎言的幻象之中,那些子弹真的打中这家伙了吗?

心中暗自想着,云梦将那把手枪丢在地上,从脚下的阴影中抽出一把漆黑长剑,“按照惯例,在战斗前我要知道你在谎言序列中的等级。你是布道人?还是传教士?”

“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

云梦露出了一种她从未在格温和安面前展现过的神情,她脸上渐渐失去所有的表情,仿佛忽然戴上了一张面具,只有那双眼睛里显露出缓缓升腾的刺骨杀意。

“如果我杀的是个布道人,会得到二十银的赏金,但如果是传教士,这个数目还要翻十倍。”

站在拉德利身旁的加斯特突然打了个寒战,他从未见过如此气质独特的人物——那个少女明明就站在那里,侏儒却觉得出现在眼中的是一把利剑,虽然还未出鞘,黑暗中释放的气机就足以令他吓破了胆子。

“你似乎很有自信杀死我,密会的清道夫。”

拉德利抬手伸向云梦,隔空虚握,“我会让你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强烈的危机感随着男人的动作在她心中骤然升起,云梦不假思索地向前扑去,顺着台阶向前翻滚,石阶在身后被看不见的力量接连碾压,迸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还有不知名野兽的咆哮。

等她稳住平衡后,那头无形的生物紧追而至,云梦侧身闪躲,冰冷的利刃擦过皮肤,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凭着刚才短暂的接触,以及在鼻尖缭绕不散的腥臭味,云梦能够想象出那张长满锋利尖牙的大嘴——倘若被这怪物一口咬个正着,自己此时应该就只剩下半个脑袋了。

那应当是一头来自虚空的召唤生物,而且极有可能是一只狩魂猎犬,它就蹲在自己面前五步远的地方,随时准备再次发动袭击。

聆听着前方低沉的嘶吼声,云梦脑海中思考着,她当然知道如何对付这种讨人厌的虚空生物——把召唤者杀掉就行了,没有了召唤者提供的魔能,不论是否愿意继续留在这里,被召唤的虚空生物很快就会被现世法则驱逐。

打定主意后,她抬脚蹬在墙上,如同踩在平地上一般越过蹲守的虚空野兽,提剑直冲向站在平台上的拉德利,以及被他捧在手中的石杯。

“拉德利大人!不!”

加斯特尖叫一声,在空中挥动着短小的四肢。他做梦也没想到,当那个黑发少女提剑冲来,自己会被拉德利给一把丢了过来,就这样飞向少女手中的剑。

寒芒骤起。

等加斯特的身子落在地上时,他的脑袋还滞留在空中,愤怒地瞪着抛弃自己的拉德利。滚热的血液溅得老高,洒在男人脸上,令他因惊愕而陷入迟滞的意识恢复清醒。

拉德利看到了云梦挥剑的过程,她只挥了一剑,剑刃漆黑的轨迹在一瞬间吞没了火光,令四周所有的事物都陷入晦暗,包括她自己,唯一存在于视野中的就只有那一剑,由纯粹杀意所浇筑的死亡之剑。

她身上没有任何超凡者的气息,应该是个普通人。

拉德利呆望着少女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面容。

她凭什么能做到这一切。

漆黑的长剑越来越近,拉德利甚至能看清剑身上篆刻着两块怪异又陌生的字符,他从未见过这种奇特的文字,却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磅礴杀意。

她只是在呼吸····

云梦挥剑。

拉德利破碎成了一团躁动的黑雾,它发出像人类一样的剧烈咳嗽声,拉扯成各种怪异的形状,紧接着将自身的一大块儿给分裂出去——或者说喷射出去,剩下的一小撮则彻底溃散。

那一大块被喷射出去的黑雾变成了拉德利,他背后生出一双巨大的漆黑羽翼,就这么抓着石杯漂浮在云梦头顶。

“怪物!”

他捂着左眼,指缝间流淌下漆黑的液体,嘶声力竭地吼叫着,再不复先前那般优雅从容,“密会的狗,清道夫,你这种怪物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以导师之名起誓,你该死!”

拉德利口中吐出了污秽又邪恶的音节,似是对公义的诋毁,又仿佛对真理的歪曲。只是听到它就让云梦感到一阵恶心,在一阵短暂的眩晕和反胃后,她发现自己被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困在了原地,而拉德利整条左臂都在他的惨叫声中炸成血雾。

“和这座监狱一同葬身在大海之中吧!”

他疯了?!这座监狱里还有那些被抓进来的俘虏!

云梦捏紧指尖,心脏被无形的大手骤然握紧。她看到高处的那些牢房中迸发出惨白色火舌,拉德利振翅消失在升腾的烟雾中。与此同时,那些耸立在四周的的老旧墙体发出痛苦的呻吟,爆炸的冲击令早已腐朽的支柱再难支撑。

昏沉中,云梦听到监狱在发出嘶哑的呼喊,她还听到疯狂的尖叫。

是谁在尖叫?

少女心底率先冒出这个念头,紧接着意识到那是未被炸死的俘虏们正在大声求救。

我得逃出去,我绝不能···绝不能就这样死在这儿。她在刺鼻的烟雾中似乎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人的声音——许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对自己呼喊。

活下去!

带着我们所有人的希望,活下去!

一切都在迸发的热浪中走向毁灭,粗大的石块从头顶倒塌,但她也终于在此时摆脱了那种诡异的束缚,竭力闪躲向一旁。

石块擦过了她的左肩,云梦闷哼一声,向前扑倒在地上。但她紧接着就在强烈如野兽般的求生欲望下直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奔向那片漆黑的海水。

她必须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扑通!”

他冲入水面,缓缓地坠落。

向下,再向下,直到最深处的尽头。

起初,满眼都是深沉的黑暗,如同宁静的夜幕,这令他感觉不像是坠入深海,倒像是重回母亲的怀抱一般亲切。但在他想起自己只是个被神父收养的孤儿后,这念头很快就被踢出脑海。

在这之后,也许是过了几分钟,半小时,又或者半天的功夫,一片深邃的血红色出现在少年视野中。

那是一颗巨大到漫无边际的血色古树。

它看上去颇有些年岁了,苍劲的树枝如利剑般自躯干刺向上空的黑暗,血管似的奇异纹路布满古树的躯体,那色泽像流淌的血,又仿佛燃烧的火,使得这颗树像是一根伫立在黑暗里的巨型火炬。

这是哪儿?

格温用懵懂的眼神打量着那颗古树,有些震撼,又对此刻的处境感到茫然。

也许又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他猜测着,继续坠落,直到巨树根部,才意识到这一切或许并不仅仅是一场梦境那样简单。

巨树最底下生长出无数红线般细小的血管,它们纠缠凝结,组成数条血色锁链,将此处的囚犯牢牢捆住,令他永远都无法从这座永恒的牢笼里逃脱。

格温脚下传来了实感,他平稳地站在黑暗中,站在这片深邃莫名的海底,站在这颗巨大无比的血色古树前,凝望着那个囚徒。

囚徒原本低垂着脑袋,双臂被血色锁链捆绑着向上吊起,下半身则和古树融为一体。直到他察觉到格温注视的目光,于是抬起头,露出那张和少年一模一样的面容。

“又见面了,格温。”

他笑得一如既往,邪恶又狡黠,还透着那么一丁点天真无邪,就像个未成年的孩子那样——这想法随即就令格温感到恶心。

“我可听到你的想法了。”

囚徒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似乎有些恼火,“你来索取力量,却还这样对待我?”

“我?索取力量?”

少年环顾四周,头顶的包裹着无边黑暗,难以看清四周的具体景象。

格温皱起眉,显得有些老成。

“并不是我主动要来这儿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血脉最深处。”

囚徒说出了一个有些莫名的词汇,意识到格温有些听不懂时,他眨眨眼,耐心地解释道,“这是一座隐藏在血脉深处的回溯长廊,包含了你血脉先祖们所有的记忆。而我,正是他们所有人记忆的聚合体。”

“什么意思?”

“我说的还不够明确吗?”

囚徒有些生气了,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格温,“我就是历代葛温德林的集合体,是你的祖先!”

“不肖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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