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显身手
不忍心看下去不代表能不看下去，望着顾了了不亦乐乎地舞剑，元掌门和齐掌门觉得自己要憋出内伤来。
最后，元掌门拍了拍顾美人的肩膀，说道：“美人啊，你和了了从小一块长大，了了她交给你，我们也放心。”说完立马拍屁股走人，动作前所未有的干脆，好像生怕再多看一眼堵在嗓子眼里的血便会一股脑呕出来。
终于，顾了了将第八套广播体操做完，抛下树枝，笑嘻嘻地问道：“美人，我做得如何？”
顾美人脸色镇定至极，嘴唇勉强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很……好……”
顾了了歪着脑袋，打量了他片刻，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脸颊，死命往两边拉扯。
“疼疼疼，顾了了，你在干什么？”顾美人吼道。
“帮你治疗面瘫啊。”顾了了松开手，满意地看着顾美人通红的面颊，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指印，可见刚才是多么的用力。
顾美人差点没为她这一句“面瘫”岔气，他做了个深呼吸，对自己说，千万不要和顾了了计较，千万不要和顾了了计较……虽然，他真的很想很想揍她一顿。
和顾了了怄气，下场永远只有一个——把自己活活气死。元掌门和齐掌门将顾了了丢给自己，言下之意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到——要他手把手教顾了了菱花剑法。
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教顾了了剑术更难的吗？
——有！打败楚千觞，称霸武林！
此刻，顾美人宁愿自己面对的是楚千觞，而不是正在走太空步的顾了了。
“顾了了，有你这样舞剑的吗？”再多看几眼，顾美人觉得牙龈就要被自己咬烂了。
顾了了抬头，满脸无辜，“难道不对吗？我明明是按照你的动作做的啊。”
顾美人忍不住在心底骂出脏话来，任是涵养再好的人，遇上顾了了也会被气得跳脚。
“这一招是这样的，手要伸直，略倾斜，眼睛要看着指尖，左脚脚尖点地。你呢？手弯的，眼睛看到哪里去了，你的脚尖有那么大吗？整个脚板都踩在地上。”
顾了了撇嘴，这个动作难度系数太高了，无论她怎么学都学不来。
不过，看着顾美人做，却像是一种享受。他一举一动，轻盈而利落，舒缓却不拖沓，比记忆中君沉暮舞得要好看不知多少倍。既像在跳舞，又不完全是跳舞，于柔韧中藏着刚硬，如果他手中的不是树枝，而是剑的话……顾了了眯起眼，看着林间阳光笼罩在美人的身上，透过他乌黑的发间，落在他深邃的眸中，只不过六七岁的男孩，似乎能从他稚嫩的五官坚定的神情中，看到他的未来。
——顾美人，生性坚忍，极具天赋，谨慎细密，灵活机变，将来必然能成大器。
这句话，出自顾冥磊口中，对两位掌门所说。顾美人并不知晓，顾了了却在无意中听到。
没有想象之中的嫉妒，更多的，是在为美人高兴。其实，她一直把美人看作自己的亲弟弟，有些别扭，有些冷漠，但实则心地善良，观察细腻，温柔体贴。
“顾了了，你再做一遍给我看。”顾美人恶声恶气的话语，打断了顾了了的回忆。
顾了了接过树枝，有几分无奈，她刚才看着看着便走神了，所以后面的动作一点都没有看到。
正当顾美人濒临爆发之际，一声“了了哥哥”将顾了了解救于水深火热之中。
顾了了生平第一次感到孟忆晚的呼唤是如此美妙如此悦耳，以至于她差点含泪回应。
还好反应得快，她扭头，见孟忆晚身后还站着君沉暮、君沉风两兄弟。
“了了哥哥，你在做什么？”孟忆晚选择性忽视顾了了，对着顾美人问道。
顾美人：“……”他瞥了顾了了一眼，决定沉默，若是说出“练剑”二字，就算顾了了不嫌丢脸，他还是要脸面的。
“你有眼睛不会看吗？”顾了了冷冰冰地说道，心下越发讨厌这个小妮子。哼，想追我家美人，也得先过我这一关！
孟忆晚眼珠转了转，瞅了一眼顾了了手上的树枝和四肢摆出的怪异造型，良久才说道：“你们是在用树枝作弓箭，捕麻雀吗？”
顾了了、顾美人：“……”
后头传来君沉暮和君沉风哼哼哧哧的声音，两个人似乎捂着肚子在颤抖，君沉风甚至弯腰蹲下，一手撑着地面。
孟忆晚撅嘴，迷茫道：“沉暮哥哥、沉风哥哥，你们哪里不舒服吗？”
“……没，我们很好、很好。”君沉风虚弱地答道，肩膀一颤一颤。
顾了了怒了：丫的，老娘就喜欢用菱花剑法捕麻雀，你们谁有异议？
“忆晚，顾小姐是在……练剑。”良久之后，君沉暮终于停止颤抖，直起身子，手顺便捶了捶腰，仿佛刚才笑得异常辛苦。
“练剑？”孟忆晚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顾了了磨着牙问道，面色十分凶狠。
“可是沉暮哥哥不是这样的……”孟忆晚声音越来越小，似被顾了了扭曲的神情吓住，委屈地退后一步。
“了——美人。”顾美人上前，拍了一下顾了了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你们怎么在这儿？”
“武林大会呀，我们也要去哦。”终于见顾美人开口说话，孟忆晚迫不及待地上前，笑盈盈回答道，“好不容易赶上你们，了了哥哥，接下来的日子请多关照啦。”
啪嗒一声，树枝应声落地，再啪嗒一声，顾了了应声摔倒。由于方才那个动作难度指数委实高了些，她坚持了两分十五秒后最终因孟忆晚最后一句话而破功，四脚朝地地趴在地上。
这不能怪她啊，若是放在以往，她铁定不会犯这么白痴的错误，但刚刚被孟忆晚这么一惊吓，手脚完全不听使唤，跌倒在地。
君沉暮和君沉风再也憋不住笑声，林子里充斥着张扬的大笑，连顾美人的嘴角也抑制不住地翘起，很久之后，他才弯下腰，向顾了了伸出手。
“起来吧。”
顾了了猛地撇过头，不理他。她懊恼地咬着嘴皮，肠子都悔青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她一脚没有站稳，将自己的脸面彻底摔尽了。
“哟，原来剑法里还有这一招，沉暮哥哥，这招叫什么？”孟忆晚冷嘲热讽道。
君沉暮止住笑，低咳了一声。玉凤顾家，江湖中无论哪个帮派都要卖他三分面子，虽不知这个顾美人顾小姐在顾家地位如何，但派出的探子回禀，玉凤山庄的确有一位顾小姐，闺名“美人”。
“忆晚，你不是说饿了吗？回去吃饭吧，别让其他人等急了。”君沉暮解围道。
孟忆晚哼了一声，见顾了了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角上的草屑，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她知留在这里也是讨一个没趣，反正他们同路，一道去武林大会，来日方长，和了了哥哥不愁没机会搭话。
见顾美人抱拳告辞，孟忆晚摆出一个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脆脆叫道：“了了哥哥，明天见。”
顾了了脚下一滞，什么了了哥哥明天见？我还天天见呢。
等人走远了，顾了了突然回头，怒气冲冲地朝着顾美人吼道：“顾美人，你惹下的好事自己去解决，别让我再听到孟忆晚喊‘了了哥哥’四个字。”
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撒一把毒药将那小妞毒哑。
顾美人无所谓地耸耸肩，凉凉道：“我记得，是有人先盗用我的名字，不得已我才用了她的名字。”
顾了了：“……”
她要是知道他们会遇到这么极品的一群人，早脚底抹油能跑多远跑多远去了。了了哥哥，还美人妹妹呢。
马车边，两位掌门正在生火烤兔子肉，香喷喷油汪汪的肉味儿让顾了了咽了咽口水。
注意力被那烤得黄澄澄的兔子肉所吸引，她暂时忘记了方才的愤怒，大步扑上去，嚷道：“我饿了。”
元掌门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想吃？先舞一遍菱花剑法给我看。”
他不说还好，一说又勾起了顾了了的怒火。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那个武林大会？”
“十天左右。”
“怎么还那么久？”顾了了惨叫道。
兔子肉在火上翻滚，元掌门缓缓道：“你把菱花剑法学会了，就差不多到了。”
“我不要学那个破剑法。”顾了了赌气道。
“又怎么了？”元掌门见顾了了脸色难看至极，向来只有她气别人的份，是谁这么伟大，把顾家小恶魔气成这样？
顾美人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一遍，尽管删除了某些细节，又在某些细节上稍作省略，不过以元掌门那老狐狸的智商，眼珠子在顾了了身上晃一圈，便大概猜出前因后果了。
“你们遇到的人是君家和孟家的？”一直沉寂的齐掌门突然插嘴道。
顾美人点头，“君沉暮、君沉风和孟忆晚。”
听罢，元掌门和齐掌门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后，元掌门道：“这两家是江湖武林世家，既然是同路，待会儿不如去拜见一下。”
齐掌门颔首。
“武林世家又怎样？”顾了了将树枝愤愤插入火中，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咔嚓一声，单手捏断树枝，“顾家也是武林世家。”
元掌门失笑，联想到顾美人刚刚所描述的，不难想象顾了了方才的经历有多么难堪。
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顾了了的性子便是这般，不经受一点刺激挑衅，是不会认真去做的。
“了了，美人，你们也一起来。”元掌门命令道，“正是因为顾家是武林世家，所以更需要保持良好的风度，不能让外人落下话柄。”
他的话让顾了了无法反驳。的确如此，出门在外，许多事不是能够任性为之。
在这里，她不再是玉凤山庄里那个任性妄为的顾家小公子，不会有人如山庄里的人那样宠溺爱护自己。所以，收敛起骨子里的狂妄骄傲吧。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是你手中的桔子，可以任你拿捏。
君家和孟家的队伍就在不远处，饭后，两位掌门果真带着顾了了和顾美人前去拜见。
来之前，顾美人说了，他和顾了了在君家兄弟和孟家小姐面前互换了身份，元掌门便很“好心”地不去戳破。自然，齐掌门更不会去自找麻烦。
“原来是两位掌门。”君老爷——君沉暮和君沉风的父亲起身，笑道，“这位便是楚公子钦点的弟子，顾小公子？”他的目光落在顾美人身上，顾美人抿唇，淡漠不语，心下很不以为然。
似乎所有人都以能成为楚千觞的弟子为荣，他却不知为何，对那个人愈发没有好感。
什么十五岁横扫各大门派，什么江湖第一大美男，终有一日，他顾美人要凌驾于楚千觞之上。
大人们相互打招呼时，孩子们自然去一边玩。
君家两兄弟都很高兴顾了了和顾美人的出现，至少他们不用当背景被冷落到一边了。
看着换上男装的顾了了，君沉风说道：“美人妹妹，你换了男装啊。”
“是啊，出门在外，男装比较方便。”她笑了笑，心底却在抱怨，如果不是那天顾美人硬要自己穿女装，哪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啊。
君沉风赞同地点点头，脸颊飘过一道可疑的红霞，“也是。不过……你还是穿女装比较可爱。”
“啊？”顾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儿。
“顾美人，你今天还没练剑。”顾美人突然不耐烦地说道，不给她回神的时间，拽住她的手，一把往林子里拖。
“啊——等一下，我自己会走。”顾了了被他拉得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差点摔倒。
顾美人哼了一声，没有松手，放慢了脚步。
“了了哥哥，你们又要去干什么？”那一声“了了哥哥”阴魂不散，让顾了了浑身再度冒出鸡皮疙瘩。
比起面对孟忆晚，顾了了觉得自己宁愿用高难度的菱花剑法去捕麻雀，至少自己的耳朵不用备受摧残。可惜有元掌门这只老狐狸在，老天注定听不到顾了了的心声。
所以说，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和孟忆晚同路了，大家一道结伴去武林大会。
面对这个局面，顾了了无力地蹲在角落里，画圈圈。
和她一起画圈圈的，还有一个人——君沉暮，“真讨厌那家伙……”
顾了了听到君沉暮碎碎念，不由伸长耳朵，讨厌谁？
“……顾了了。”仿佛心有灵犀，下一刻，顾了了就从他嘴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顾了了：“……”她好像没做什么坏事吧！？怎么就惹人讨厌了？
“……忆晚怎么能这样？”
顾了了脑袋一转，顿悟了，原来君沉暮讨厌的是顾美人啊！
再抬头，见孟忆晚围着顾美人晃悠，顾了了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笑意。
她挪了挪身子，凑到君沉暮身边，小声道：“君沉暮，你可想抱得美人归？”
君沉暮想都未想断然回绝道：“我对你没兴趣。”
顾了了：“……”老娘会对你一毛头小子有兴趣！？不是看到你这张死人脸，老娘才懒得管你呢。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只有一点点哦。孟忆晚不要整天“了了哥哥”半句不离口，她听得几欲吐血，偏偏顾美人一副很满意的模样，似在鼓励孟忆晚多叫几声。
“我是说，帮你赢得孟忆晚的心。”顾了了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君沉暮惊疑地看着顾了了。
顾了了笑眯眯，小样，那么明显的表情我再看不出，不是白活了两世。
“你们在讨论什么呢？”原本在观看孟忆晚纠缠顾美人的君沉风突然伸过脑袋，问道。
“帮你哥赢得孟忆晚啊。”顾了了眨了眨眼，笑道。
君沉风一愣，看了看自家大哥，再扭头看了看整个身子都快贴到顾美人身上的孟大小姐，大脑当机中，“哥，你……脑子摔坏了吗？”
噗——君沉暮的脸顿时黑色，顾了了嘴角一抽一抽，很辛苦地憋着
笑。
问得好！其实她也想这么问君沉暮的，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君沉暮长得人模人样，品位怪了一点也不足为奇。反正只要孟小姐不再叫那四个字便好。
君沉风收到大哥即将暴怒的信号，立马机灵地说道：“我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顾了了和君沉暮不约而同问道，声音之大让孟忆晚和顾美人侧头。
“嘘——小声点。”君沉风朝孟忆晚摆摆手，而后神秘兮兮地对着他们说，“我听说，前边会有一个道观，我们会在道观里借住一晚，然后……”
如此如此说了一番，三个小脑袋凑在一块，又嘀嘀咕咕一阵，最后连一向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君沉暮脸上也露出狡诈的笑意，更别提笑得贼兮兮的顾了了和君沉风了。
晚饭后，顾了了和顾美人回到自家的马车上，顾美人看了一眼顾了了，问道：“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
顾了了装傻，“没说什么啊。”
顾美人道：“别给我装傻，你和君沉暮、君沉风凑在一起，是不是又在商量怎么捉弄孟忆晚？”
顾了了：“……”顾美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
“因为你笑得太奸诈了。”顾美人补充了一句。
面对顾美人强大的气场，顾了了开始反省，什么时候她竟然会对顾美人产生小小的怯意？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顾美人紧追不放，似打定了主意要知道。
顾了了撇嘴，“还能怎样，英雄救美呗。”
顾美人一愣，而后嘴角翘起，“英雄救美？”
“别得瑟了，英雄不是你，是君沉暮，要救的美更不是你，是孟忆晚！”顾了了横了他一眼。
顾美人：“……”他有说过自己想做英雄吗？
“怎么不叫上我？”顾美人说道。
顾了了撅嘴：“孟忆晚缠着你，叫你，不等于泄露计划嘛。”
“你们打算在道观里下手？”顾美人换了一个问题。
顾了了：“……”大哥，其实你都知道是不是？聪明得简直不给人活路。
“嘿嘿，听说这个道观里曾闹过鬼，所以……”他们的计划不言而喻。
孟忆晚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那四个人瞒着自己什么，连同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异样。这样的状况随着他们抵达道观后，愈发明显。孟忆晚几乎可以断定肯定以及确定——他们四个不对劲。
孟忆晚嘟嘴，她孟小公主居然被人嫌弃了。连一直对她关爱有加的沉暮哥哥，也爱理不理。
满腹的委屈无处发泄，她下车之后头也不回地甩下众人，直直冲入道观。在场的长辈们面面相觑，问君沉暮，忆晚是怎么了？君沉暮耸肩，说不知。
顾了了则偷偷笑，抬头间见顾美人嘴角似也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难得，他会如此积极主动配合自己一回。顾了了却不知，每日被孟忆晚叫上N多遍“了了哥哥”，顾美人其实正处于濒临爆发的边缘。良好的修养使他不愿和孟忆晚计较，隐忍到现在，不得不说是奇迹。
“啊——”突然传来的尖叫声让门外的众人心头一紧，君老爷第一个反应过来，慌忙说道：“是忆晚的声音。”不待他再说，君沉暮和君沉风便闯了进去。
顾了了等人也紧跟其后，众人只见孟忆晚跌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眼中写满惊悚。
“怎么了，忆晚？”君沉暮焦急地询问道。
孟忆晚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前方道：“那个……好可怕。”
顾了了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彻底无语了。那是人家道观里供奉的三清天尊，真不知孟忆晚是什么眼神，竟然会说可怕。其他三人也好不到哪去，只是君沉暮还算是比较内敛温和，扶起孟忆晚，轻声道：“忆晚，那个是三清天尊。”
“我怕……”孟忆晚拽着君沉暮的袖子，转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顾美人，说道，“了了哥哥，你扶我去后面好不好？”
君沉暮脸色瞬间黑下来。面对孟忆晚惨白的小脸，要顾美人狠心说“不”，好像有点过分。
顾了了推了一下顾美人，道：“了了，你和君沉暮一起扶孟小姐去后面休息吧。”
顾美人点点点头，有小道士在前面领路，三人缓缓朝后头走去。只是顾美人始终没有伸手扶孟忆晚，只跟在一边。
进来的大人们看到三个孩子背影，君老爷皱眉问道：“怎么了？”
“忆晚被道观里的尊像吓着了。”君沉风解释说，“听说这里曾经闹过鬼，不太干净。”
“这方圆几十里，也只有一个道观。”君老爷叹了口气，“让顾小姐和忆晚住在一块儿将就一晚吧。”
顾了了闻言嘴角微微一翘，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孟忆晚正坐在道观备好的厢房休息，君沉暮体贴地为她端茶倒水，而孟小姐的目光自始至终黏在顾美人身上，没有离开半分。
顾美人不冷不热，对于孟大小姐的问题往往是一个“嗯”字打发掉。顾了了见此叹息不已，这世上有一种感情，叫做——犯贱。越是对方爱理不理的，便越喜欢拿自己的脸倒贴上去，反而对喜欢自己的人视而不见，觉得那人所付出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顾了了对这种行为严重鄙视之，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帮助君沉暮同志的决心。
直到很多年以后，顾了了才发现，原来喜欢犯贱的，远不止孟忆晚一人。
其实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眼中只看得到自己所爱的人，而对爱自己的人熟视无睹。所以，他们只能在红尘之中不断错失彼此，在错失中惆怅，在惆怅中追悔。
孟忆晚听说要和顾了了合住一夜，脸上立马露出一百个不愿意。顾了了吐血，心中腹诽，你不愿意快去说啊，老娘才不稀罕和你合住一间屋子，说不定你半夜打呼、磨牙吵得我睡不着。
“沉暮哥哥，我不要！”孟忆晚叫道，一手指着顾了了，“万一她晚上打呼噜、磨牙齿怎么办？”
顾了了、君沉暮、君沉风：“……”
顾美人：“不会的，美人她睡相不怎么好看，但不至于打呼、磨牙。”
听听，还是自家人好啊。顾了了感叹，只是他把那句“睡相不怎么好看”收起来就更好了。
“那万一她晚上说梦话、梦游怎么办？”孟忆晚继续编造其他借口。
顾了了阴阴笑道：“如果是梦游，即便不住在一起也没用。”
孟忆晚：“……”
是哦，梦游到处乱跑，没准还跑到你屋里来呢！
孟忆晚看着顾了了，露出一副纠结的表情，“那……你睡觉不会打呼？”
顾了了：“……”打不打呼我能知道吗？
“不会磨牙？”
顾了了：“……”老娘现在就想磨牙宰了你！
“不会说梦话？”
顾了了：“……”她终于相信自己和这个妞是八字相克。
“不会梦游？”
顾了了泪流满面，老天爷，您还是别让孟忆晚和自己同住一屋吧，她怕自己晚上一个不小心梦游掐死孟大小姐。
“放心，都不会。”看着顾了了抽搐的模样，顾美人好心替她回答。
“你怎么知道？你和她睡过？”孟忆晚脱口而出。
“你才和他睡过！你全家都和他睡过！”顾了了再也无法忍受，在沉默中爆发了。
孟忆晚被这强大的怒吼震得回不过神，君家两兄弟也是，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此人。
唯有顾美人，脸色一沉，冷笑道：“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你才和他……”声音越来越小，顾了了余光瞥了一眼美人同学，啊，她百分之百断定，顾美人，怒了！顾了了心声：她好无辜，她也是受害者啊！
“太久没收拾你，皮痒了是不是？”顾美人拉了拉手指，发出吧嗒的响声。
这声音，顾了了再熟悉不过。自从顾翼教他们习武之后，每次顾美人回击顾了了之前，都会发出这么一个声音。
好像是条件反射一般，顾了了惨叫起来，“美人我错了！再也不乱说话了。”
“晚了。”顾美人狞笑，对其他三个人道，“麻烦你们，出去一下好吗？”
“哦……”君家兄弟连同孟大小姐退出房门，砰的一声，身后的门被狠狠关上，不久之后，从里面传出的鬼吼狼叫一声大过一声。
君沉风道：“美人妹妹她没事吧！？”要不要进去救她？
君沉暮咽了咽口水，“不、不用了吧……”万一救人不成反被误伤多不好。
孟忆晚两眼迷糊，“我怎么听顾美人叫了了哥哥‘美人’呢？”
君沉暮点头，“貌似我也听到了。”
君沉风不寒而栗，“你们一定听错了，那个人，怎么可能叫‘美人’。”
孟忆晚和君沉暮不约而同想起顾美人赶他们出房门时扭曲的表情，很有默契地点头，“一定是听错了。”
晚饭时分，顾了了和顾美人终于登场了。顾美人神清气爽走在前面，顾了了蔫成一根小白菜，跟随在后。
元掌门眯着眼，“了——美人啊，怎么了，谁欺负了你吗？”摆出一副受气小娘子的模样。
顾了了含泪，在心中呐喊——顾美人欺负我啊，这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表面上她却笑得云淡风轻，“没谁欺负我，了了哥哥和我过招呢。”
元掌门颔首，“了了，做得不错，以后多陪美人过过招。”
顾了了：“……”满腹苦楚无处诉说，顾了了只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含恨吞下。
晚饭过后，大家便各自散去，顾了了对其他三人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随孟忆晚回屋。
鉴于她和孟大小姐没有共同语言，顾了了回了房间稍作洗漱后便蒙着被子睡觉去。
房内，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没有。外面传来鸟兽虫鸣的声音，伴着山风，吹打在窗纸上，发出呼啦啦的响声。树影斑驳地打在窗上，一摇一晃间，仿佛有人伸长了手在摆弄。
孟忆晚心中咯噔一声响，内心的惊恐翻滚而出。
“顾美人。”她叫道。
顾了了装睡，不理她，一动不动地蜷在被子里，仿若无人。孟忆晚大骇，欲下床去推醒她，外头突然传出一声轻响，她吓得躲在被子中，双手堵住耳朵，闭着眼，瑟瑟发抖。有时候，愈是害怕鬼怪，那些鬼怪便愈发缠着你。
顾了了悄悄推开被子一角，见孟忆晚躲在被子里，心里暗爽。她禁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顾美人他们做得真像，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大概也会信以为真。
外边，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似有人进来。
顾了了无比激动，上啊！君沉暮，英雄救美的时候就要到了。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虽没有千日，但是两日的计划总有吧。所以说哥哥你大胆地上吧。
但奇怪的是，那脚步声并没有如顾了了所想，走到孟忆晚床边，反而向自己这边缓缓而来。
有什么不对！顾了了心下一紧，这个脚步声，不是君沉暮的脚步声。沉稳而轻盈，似习武之人，而且定然是成人。顾翼曾教过他们分辨各类脚步声，以防备偷袭。
顾了了手一紧，从袖子中掏出一包粉末，然后，在那只手碰触到自己被子角的那一刻，顾了了一声怒吼，“抓住他。”
粉末尽数撒在那人身上，随即爆发出的痛苦的惨叫声终于打破了这沉寂的夜空。
仔细听的话，里面还掺杂着凄厉的女声，“鬼啊——”
顾了了痛苦地捂住耳朵，孟大小姐，你镇定点好不好？现在便是没有鬼，也会被你那惊悚的尖叫吓出鬼来。周围全被惊醒，随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说话声。
君沉暮同学总算不负众望地现身了，他气喘吁吁奔向孟忆晚，将孟大小姐紧紧搂在怀中，安慰道：“忆晚，没事了，没事了。”
“沉暮哥哥……”孟忆晚拽着他的袖子，两眼水汪汪的。
看，皆大欢喜了吧！？顾了了冲着随后而来的君沉风和顾美人摆了个V的手势。
众人正沉浸在各自心思中时，地上忽然传来虚弱的声音，“她没事……有事的是我……”
“你是——”“谁”字还没说出口，门再度被撞开，然后两个道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大盆水泼向屋子中。
在场之人无一例外地受到牵连。良久之后，顾了了闻了闻袖子，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出自内心的发出一声感叹——这个世界真是充满狗血啊。
当然，还有更加狗血的事情……“小贼，看你往哪里跑。”一位美女姐姐从天而降。
顾了了擦了擦眼睛，嘴巴摆成一个“O”形。
“三儿，不得无礼。”又一位白衣男子出现在门口，淡淡说道。
“公子，这小贼偷了您最喜欢的那块玉佩，怎能轻易放过他。”美女姐姐不依不饶说道。
顾了了低头，无比同情无比怜悯无比忧伤地看着那位小贼——他正苦苦挣扎中，浸泡在狗血中，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在下楚千觞，惊扰了各位，委实抱歉。”外面的白衣男子双手抱拳，对着一屋子小孩温和有礼道。
很多年以后，顾了了偶然回忆起他们充满狗血的第二次相遇时，忍不住问楚千觞，“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和美人互换了身份？”
楚千觞瞥了她一眼，淡定地回答，“第一眼便认出来了。”
顾了了怀疑地看着他，眼中写满“不相信”三个大字。
楚千觞悠悠说道：“那样不怀好意的眼神，除了你还会有谁？”
顾了了：“……”
“千面手栽在你手上，也算是物有所值。”
顾了了：“……”
尽管如此，顾了了还是不信，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她才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时隔六年的光阴，他怎能一眼就认出自己？
楚千觞没有告诉她，顾了了床头放着的那柄风月短剑，让他看她第一眼时，便知道了，眼前的小家伙，是自己亲口承认的弟子。这世上，听说过风月剑名号的人太多，但真正识得风月剑的人，
太少。但凡见识过风月剑的人，绝非普通之人，顾冥磊让顾了了带上风月剑，可以说有他的思量。倘若遇上危险，亮出风月剑，对方或许会因为楚千觞的名号不敢轻易动手。但也有可能会遇到千面手这样的人，打风月剑的主意。
不管怎么说，千面手没有得逞，这便足矣。
此时，美女姐姐剑锋直指地上那摊狗血，眉眼冷艳，面如寒霜道：“几位若不介意的话，我便将千面手带回去。”
“等一下，这千面手是何人？”顾美人问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趁我不注意，偷走了公子的玉佩。”美女姐姐愤愤道。
“江湖传言楚千觞武功盖世，玉佩怎么会被一个小贼得手？”顾美人质疑道。
美女姐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美人小小的身子，似在惊疑这看似只有五六岁的小孩说出的话如此老练成熟。
楚千觞莞尔一笑，缓缓道：“是我让三儿代为保管的。”
顾美人颔首，“那么，请便。”
“等一下！”这回轮到地上的千面手开口，他颤巍巍地指着顾了了，说道，“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
顾了了眨眼装无辜，“什么解药？”
千面手悲愤了，“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顾美人稍稍看了一眼，便下结论道：“痒痒粉？”
“什么痒痒粉？”顾了了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这个名字太没有创意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而后一口气报道：“全名应该叫‘想笑不能想哭不成哭笑不得下手无处半步倒地粉’。”
在场众人：“……”
千面手颤抖着举起一只手，“可不可以名字短一点？”
“不行！”顾了了瞪着眼睛气鼓鼓道，“说不出全名就不给你解药！”
众人：“……”
千面手：“……”他不要解药了。
“三姑娘，求求你把我捆起来吧。”果然不愧是下手无处半步倒地啊，千面手感到浑身上下如虫蚁啃食，奇痒无比，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最后痛苦地哀求道。
“呸，谁是三姑娘。‘三’这个字也是你能叫的吗？”美女姐姐踢了他一脚，恨恨道，“活该，让你偷公子东西，痒死你去。”
顾了了：这位姐姐好歹毒啊。作为新时代的“善良”女性，顾了了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美女姐姐带走千面手。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捉住一个人，怎么可以拱手相让？这可是她的处女捉啊。
顾了了昂起头说道：“抱歉 ，这家伙不能给你。”
美女姐姐挑眉，指着顾美人说道：“这位小公子已经答应了。”
“人是我抓住的，应该我说了算！”顾了了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气势不输于美女姐姐。
她虽然年龄比这位姐姐小了一点，嗯，身体各方面也要小一点，不过加上她前世的年纪，就远远将美女姐姐抛在后头啦。
“好吧。”美女姐姐收起剑，和颜道，“你要怎样才给我们千面手？”
“怎样都不给！”顾了了想都未想便说道，话音一落，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深深震撼。
这样坚定的语气，这样正直的口吻，是从顾了了那张嘴里吐出来的吗——这是顾美人的想法。
美人妹妹真是太帅气了——这是君沉风的想法。
能当着楚千觞面驳回他手下人的要求，顾美人，了不起——这是君沉暮的想法。
对，不要给她，这个千面手竟然敢扮鬼吓我，留下来整死他——这是孟忆晚的想法。
小祖宗啊，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这……是受害者的想法。
千面手泪流满面，指甲抠着地板，划下道道印痕，咬牙道：“我的去处你们能不能待会儿再商量，先找根绳子把我捆起来吧。”真的好痒好痒，他快要忍不住了。
不等其他人回答，楚千觞缓缓走入，指尖一弹，瞬息之间千面手脑袋重重撞在地面上，随后便没了声音。
“无影指！”君沉暮惊呼道。
美女姐姐骄傲地瞥了一眼几个孩子，转身笑道：“公子，这种事何必您亲自动手，我来便好。”
楚千觞目光沉沉，扫过浸满狗血的孩子，视线在顾了了身上顿了顿，点头道：“不知几位尊姓大名。”
能得到一位武林高手如此礼貌的询问，这在江湖中人看来是再光荣不过的事。
君沉暮几乎是颤抖着答道：“在下君沉暮，这位是舍弟君沉风，还有表妹孟忆晚。”
“顾了了。”顾美人简单干脆地答道，没有丝毫犹豫。
顾了了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回答，“顾美人。”
事态仿佛脱离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朝着无法预计的方向发展。根本没有想到过会遇上楚千觞，结果不但被他们撞上了，还撞得如此彻底。真是流年不利啊，顾了了暗自叹息，出来前忘记翻翻老黄历了。看来这回出山，她只能将顾美人假扮到底。
听到顾美人自报名号“顾了了”时，楚千觞不由眯起眼，脸上神色莫测。
美女姐姐却因此兴奋起来，笑问道：“你就是顾了了？”
她不等顾美人再次开口，目光便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啧啧称赞道：“身骨不错，资质尚佳，公子果然好眼光。”
楚千觞微微点头，没有开口，视线有意无意划过顾了了的面庞，看得顾了了毛骨悚然。
她内心忐忑，是不是被发现了？应该不会吧……楚千觞又不是神，六年前见到的不过是婴儿时期的自己，怎么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顾了了。
面对楚千觞似笑非笑的神情，顾美人面色微冷。他本不欲理会这些事，但见顾了了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求，知道她今后拜师楚千觞，此时必不能得罪，只得按捺住心中不快，冷然而立。
于是，热闹的场面瞬间就冷下来了……
还好其他人姗姗来迟，打破了这一刻的尴尬。狗血味扑鼻而来，元掌门一手捂着鼻子，蹙眉问：“发生什么事情？”
目光落在楚千觞身上，顿了片刻，又挪到地上的那具疑似“尸体”上面。鉴于场面过于混乱不清，当事人或者激动得无法自拔，或者愤愤之情难以平息，最后由顾美人做代表，三言两语将事情来龙去脉概述了一遍。
元掌门点头，“你们都去洗洗吧。”
顾了了指着地上的“尸体”嚷道：“这个家伙我要了。”
元掌门扶额喟叹，不愧是顾家小恶魔呵，到哪里都不会吃亏。
他看向楚千觞，笑道：“楚公子，您看……”
楚千觞又怎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他颔首淡淡一笑，那笑容如清风霁月，璀璨夺目。
他朗声笑道：“既然是顾小姐抓住的，理应由她来决定。”
“好！楚公子果然爽快！”元掌门拊掌大笑。
于是乎，千面手同学悲剧性的一生，从他进入这个门槛那一刻起就落下帷幕。
要知道，落在顾了了手中远比在美女姐姐那儿壮烈得多。美女姐姐至多会吊起来痛打几顿出出气，而在顾家小恶魔手上……她不会打你，更不会骂你，但她会有本事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悔不当初，不该一时冲动投胎做人。
顾了了在浴桶中浸泡了许久，用皂角将浑身上下搓了个遍，勉强将那股难闻的狗血味除去，擦干身子出来时，见门口放着的竟是一套女装。
顾了了郁结了许久，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衣服换上。看起来像是孟忆晚的衣裳，粉红色的裙子，是她最讨厌的颜色。尤其是绣着小兔子的布鞋，穿上时，顾了了简直有找块豆腐撞死的冲动。以她前世活了二十五年加上今生活了七年，如今该是三十二岁的“高龄”来说，穿粉色裙子小白兔布鞋，这该是怎样一种“惨烈”的情景啊。
你能想象一个三十多岁的欧巴桑梳羊角辫扮萝莉的样子吗？顾了了现在就很有呕血的冲动。
不过，衣服还是要穿的，总比光着身子要好。
顾了了披散着湿漉漉的黑发，走出去，孟忆晚、君沉暮、君沉风和顾美人都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外头，只等她一人。
从未见过顾了了穿得如此可爱，其他几人眼睛都有些直了，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顾了了被盯得有些发毛，双手叉腰正要发火时，君沉风磕磕巴巴说道：“美、美人妹妹，原来你也有可爱的时候啊……”
什么叫“也有”？！顾了了头脑一热，冷笑问道：“我不可爱吗？”
视线直逼君沉风，似在威胁，你敢说个“不”字看我怎么收拾你！君沉风立马没了声音。
顾美人颔首，“你不说话时候比较可爱。”
顾了了：“……”
见众人皆在称赞顾了了，孟忆晚不由瘪嘴，双手搂住顾美人的胳膊，甜腻腻叫道：“了了哥哥，忆晚不可爱吗？”
那声音，让顾了了哆嗦了许久才缓过来，瞥见君沉暮沮丧的神情，禁不住抚额叹息：君家兄弟，不是俺瞧不起你，实在是你太没战斗力了！大好的时机，就这么被浪费掉。
顾美人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一手拉开孟忆晚，打发她道：“很可爱。”
孟忆晚立刻眉开眼笑，又跑到君沉暮面前，撒娇道：“沉暮哥哥，忆晚可不可爱？”
君沉暮瞬间活了过来，一手拉住孟忆晚，道：“忆晚妹妹最可爱了。”
这一回，顾了了和君沉风一道哆嗦起来。
大厅里，众人听过元掌门的叙述后，对于顾了了要留下千面手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反而君老爷听说顾了了一包痒痒粉就制伏千面手后，目光在小儿子脸上转了一圈，随即便拉着元掌门询问有关顾家小姐的情况，像是多大了，是否婚配……诸如此类的。
元掌门对此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简直笑得像一只老狐狸。连齐掌门投以警告的目光也置若罔闻。一直静静喝茶的楚千觞听着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嘴角微微翘起，似心情极度愉快，突然开口道：“既然如此，不如君家和顾家结为儿女亲家。”
此提议大合君老爷心意，又是楚千觞开口提议，不知长了多少脸面，便笑吟吟道：“元掌门，连楚公子都这么说了，你看如何？”
元掌门原先是出于无聊打发时间才与君老爷兴致勃勃聊起来，没想到君老爷真的开口，还是由楚千觞搭桥引线，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虽希望顾了了恢复女子身份，比起顾了了，顾美人更适合继承玉凤山庄，但他不过一个外人而已，怎能对顾家家事指手画脚？加之顾冥磊叮嘱过，万万不能对外人道出真相。此时的他，如同喉咙中卡了一根鱼刺，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这……还要顾庄主决定。”最后，元掌门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君老爷笑着点头，“也是，等武林大会结束后，我们便去拜见顾庄主。”
几人的对话刚一结束，顾了了等人便进来了。因此他们之中还没有人知道君老爷的思量，更没有人能想到，元掌门因穷极无聊而说出的一番话，将会对未来几个人造成怎样的混乱局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得知楚千觞也要赶去武林大会，君老爷异常热情地邀请他一道前往。楚千觞倒没多说什么，委婉推辞了片刻，见君老爷如此坚定，便点头同意了。他却不知，君老爷何止是坚定啊，他抱着必胜的信念，瞬息之间就将君家大小两位的未来设计好了。
大儿子娶表妹孟忆晚为妻，继承君家和孟家两家家业，而小儿子与顾家女儿联姻，倘若能有楚千觞做媒，则更是为君家家业锦上添花。相信不久的将来，君家不只是居于一方豪门望族，整个江湖武林，都会有君家的一席之地。
有了楚千觞这位江湖大神在，众人赶路的速度快了一倍。此次武林大会，楚公子将要出战江湖剑术榜，此前他位居江湖兵器榜第一多年，这一回终于打算换换口味。
这样的话，对于其他人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但对于楚千觞来说，武林大会就如同五年举办一次的游戏，极少放在心上，来去随意不受拘束。
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在枫丹城召开，早在半年前，城内客栈就被预订一空。
玉凤山庄没有参加，自然不会去订客栈，好在顾了了和顾美人是借着倾城山的名号来凑热闹。
一进城，一行人便分成了三拨，去各自早已订好订的客栈。
下车前，齐掌门难得多话，“这次是和倾城山在一块，不比在山庄里，你们二人莫要调皮捣蛋。”他虽是对顾了了和顾美人两个人说话，实际上只针对顾了了一人。
不过，顾了了要是能听得进去，便不是顾了了了。以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能够不惹祸上身就足以谢天谢地。
元掌门趁下车之际，拉住顾美人，耳语道：“美人啊，武林大会，我和你师父齐掌门都要参加，可能没时间管你们，了了就交给你了。”
顾美人点头应了一声。
“你要看紧一点，千万不要让她捣乱。”元掌门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顾美人抿了抿唇，道：“有千面手在，了了应该能安静一阵子。”
余光扫过被牢牢捆绑着搁在地上的某人，顾美人神情十分淡定。
好像是这样的……元掌门摸了摸下巴，顾了了看千面手的眼神，就如同小狗看到了肉包子——目不转睛、专心致志、全心全意、神采飞扬。估计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鬼主意就鬼主意吧，只要不给他们添乱，顾小祖宗就是要玩死千面手都没有人会反对。至于千面手同志，大家会为你的无私奉献而深切哀悼的。
“你好好照顾千面手，别一下子让了了玩没了，至少要支撑到武林大会结束。”元掌门拍了拍顾美人的肩膀，说道。
“我会注意的。”顾了了嘿嘿一笑，躺在地上的某人翻了个白眼，又昏死过去。
进了客栈便见倾城山众人，这家客栈已被倾城山所包下来。元掌门为顾了了和顾美人要了一间稍大的上房，好方便顾美人盯梢顾了了。
自然，可怜的千面手同学也被搬入那间房间中。他暗无天日的后半生，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