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
余尽推开家门，乘坐电梯下到一楼，从公寓大门走出时，看到一辆很眼熟的黑色轿车，停在路旁。
“尽，早上好。”
看到余尽出来，坐在车内的夏幽将车窗摇下，带着澹笑向他打了声招呼。
今天她穿了一件印着大耳狗的黑色体恤，下身是一件卡其色长裤，看起来很显青春活力。
“你怎么在这？”余尽不免有些吃惊，随即又故作困惑，“不对，你为什么知道我家在哪？”
夏幽脸上依旧挂着澹笑，她看着余尽，笑而不语，显然是不打算回答。
余尽也看着夏幽，沉默了几秒后，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不会是跟踪我吧？哈，哈哈。”
说完，他立马笑了几声，想表示这就是个玩笑话，但看到夏幽还是笑而不语，又笑不出来了。
他挠了挠头，一脸尴尬道：“那个……你倒是说些什么呗？”
“好了，别问这么多，一起去上学吧？”
夏幽一边说，一边摁下左手边的按钮，让面朝余尽那边的车门，自动朝里敞开。
余尽迟疑了几秒后，咬咬牙，还是坐进了副驾驶位。
这下，夏幽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柔和，彷佛如一汪温柔的水一般，将他包裹吞噬，接着融化，合为一体，不分彼此。
她将车启动，稳稳行驶在道路的主干线上，主动开口问道：“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也吃了。”
“……”
在这一问一答之后，两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余尽端正着坐姿，目视前方，心情稍稍有些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夏幽突然来接他去上课，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态，又是何种目的，但能肯定的是，她是有所预谋。
现在的夏幽，可不是三年前那个纯洁无瑕、怯弱怕生的夏幽，她已经变得偏执扭曲病态，妄想将他的一切占有，甚至不惜杀人。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敢下手，即便有钱有势，杀了人还是很麻烦的吧？
法制社会，杀人肯定是要彻查到底。
夏幽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若有所思的余尽，再度开口：“昨天，你回家的时候，我其实一直在偷偷跟着。”
余尽闻言，愣了一秒后，勐然侧头，错愕地看着夏幽。
他的这幅反应，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很惊讶。
当然，惊讶的不是被跟踪，而是夏幽会这么坦诚的告诉他，她跟踪了他。
“……对不起。”
透过眼角余光，将余尽面部的细微反应都尽收眼底后，夏幽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一幅满怀歉意的模样，向他道歉。
松了口气的原因，是发现余尽对被跟踪这事感到惊讶，这表明他并不知情。
先前，她还以为余尽已经察觉到，她有在跟踪他，不然昨晚不会那么及时出现。
那既然没有察觉到，也就可以将身份暴露这个最坏猜测给推翻了吧？
——这是夏幽最不愿实现的猜测，所以只要有一丝能让自己安心的证据，她都会无限放大，以此催眠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没察觉到昨晚行凶的人是她，那余尽为什么能这么勇敢呢？
是太愤怒，以至于一时间失去了理智，完全不计后果吗？
夏幽不禁陷入了困惑中，思绪变得如一团乱麻一般，理不清，也剪不断。
想到最后，她索性将一切归咎为——愤怒。
也唯有这个理由，才能勉强说得通，余尽为什么那么勇敢了吧。
“没必要道歉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知道我家在哪，但你要是说一声，我也会带你来的。”
余尽故作大度，表示对于跟踪一事并不介意，脸色极为真挚，毫无虚假。
跟踪而已，习惯了，这种事对于病娇来说，只是最基础的手段，他甚至都没感觉到一丝心理不适！
“其实……我是想知道你家以后，故意制造一些偶遇，就像你之前做过的那样。”
“我之前……”
听夏幽这么说，余尽突然有些尴尬，因为他确实这么干过，不过那是事出有因，不是单纯想知道她家在哪。
但想制造偶遇这一点……
是后来才有的想法。
“我只不过用了尽教我的办法而已，嘿嘿。”
夏幽俏皮地笑了起来，令余尽也只能跟着干笑，心里满是尴尬。
“我以为尽能想起来呢，所以才一直忍着没有说出来，想让你自己察觉，但我发现，你好像忘了这事。”
夏幽的语气，略带遗憾和失落，就好像是在埋怨，又似暗示什么。
她纤细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打在裹着真皮的方向盘上，脸上的澹笑，不知从何时开始，消失不见。
余尽偷瞥了眼夏幽后，暗暗咽了口气，总感觉这里该谨言慎行，不然会发生点不可预料的事。
毕竟，他现在可是坐在她车上，万一她强制性把他带走，他总不能抢个方向盘，和她同归于尽吧？
“这……这毕竟是跟踪嘛，不太好，所以下意识忘了吧？”
“这是在怪我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之前跟踪你，是一件不好的事……不对，我不是在说跟踪是不好的意思……算了，说不清楚了。”
解释不清的余尽，瘫坐在柔软的酒红色真皮座椅上，直接开摆，懒得再去辩解。
见此，夏幽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尽，干嘛这么紧张？我们不是彼此彼此吗？”
余尽沉默了几秒，而后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不是紧张，只是后悔，后悔让不成熟的自己，带坏了你。”
“是吗？我可不记得，你有带坏我啊？”
“因为我曾经跟踪过你，所以让你学会了跟踪，不就是带坏了吗？”
“你说这个嘛……这算什么带坏呢？我还以为你在说……算了。”
夏幽故意将话说到一半，点到为止，不去把话挑明，但这也足够了。
因为余尽懂得她的暗示，她的意有所指。
今早发的消息，就是看到他起床，掐着点发送的，然后再撤回，装作什么也没有。
这样，能更好拿捏住余尽，让他愧疚、在意，但又不得不装作什么也没有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