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鸾给这小御医委屈巴巴的又出了一层冷汗，不过给他这样一闹腾，她倒是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也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摄政王府……她没死，就不可能是在别的地方。
没死啊！在受了那么重的刑法，在一连先后被灌了两碗毒药后，竟然还没死？
没错，她记得，两碗毒药，那天受刑只是个开始。
她还清晰的记得，自己一双昔日在战场上紧握长刀的手，被血色浸染，冷汗渗透鬓角汗湿嫁衣，酷刑残忍，却摧不毁骨子里越痛越强的桀骜，在那一声过后，她未再多出一声。
空间也冷寂的可怕，勾筋削骨的时间不算短，她甚至能听到，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染血小刀刮她手骨的细微声，而她还要清醒着生生受这酷刑。
抬起头来，本来不屈的身形已经不稳，猩红凤目里却依然是让人退却的强悍，锁着面前的男人，字字含恨。
“满意了吗？”
重明正望进她眼睛里，她这样子好像又惹着那男人了，整个人比她这个受刑的人还要阴沉。
“不满意，再送你一样礼物。”
好像不摧毁她的傲骨誓不罢休，她算是了解了。
“来人，服侍王妃服下绝子汤。”
抗议不会有用，她也无意让自己更狼狈，一碗浓烈腥气的药，穿肠便是翻搅撕痛。
受刑时忍着再不发声，是不想满足那个男人扭曲的报复心理，绝子汤是让她失去发声的能力，这一碗下去，已经让她软在地上奄奄一息。
“重明正。”
声音微弱，声声含恨。
“今天你不杀我，我司空鸾发誓，不将今日-你对我所做一切十倍奉还，这辈子，咱们没完！”
重明正含笑，看着地上在他面前仿佛一辈子也起不来的女子，这才满意了一样，对她饱含恨意的誓言也格外宽容。
“好，本王等你。”
转身向内，他扬声道。
“来人，送王妃入内拜堂！”
婚礼后来究竟如何结束，司空鸾其实已经不知，后来送亲使团安全与否，她也不知。
她只知，从她意识陷入黑暗那一刻起，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时代，已经来了。
那之后，在她第一次转醒之际，就被人灌了第二碗，而且她确定，那不是什么治伤的药。
“王爷说了，今天开始娘娘归奴家照顾，王爷军令如山，娘娘身份尊贵，冒犯之处，还请娘娘见谅，来人，服侍王妃用药！”
在战场多年，没少受伤的经验和机敏，足以让她察觉到那女子真正的来意，可惜重伤之际，她同样无力反击。
到摄政王府后第二次被人按着灌药，而这次灌药，果然让她已经很虚弱的身体再次遭受酷刑般的折磨。
在再次痛到失去意识前，床前这些险恶的嘴脸让她更清楚的意识到，她们对她藏着比重明正更深的恶意。
“司空鸾，司空家的家主？云国的大将军？诸国头上高高在上的战神转世，你永远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会有一天，死于一届后院女子之手……”
“唔……啊……”
痛苦，绝望，却毫无挣脱的力气，自小至今所经历的种种，像临死前的走马灯一样闪现。
她想，这辈子或许就这样过去了，即便有再多的不屈不甘，即便再多的遗憾不舍，最多化为一缕怨魂流连于世，而对这些无从改变。
昏沉的意识不知游离了多久，直到一切疼痛再次清晰起来，噩梦惊醒，看到孟从之这只在沙场上的小绵羊，如同看到黑暗中那微弱的人间光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躺回枕头上，她忍不住对这如此捉弄的命运嘲笑起来。
小绵羊孟从之给她笑的背脊发凉，莫不是刺激受多了，脑子出问题了？
“你咋滴啦？”
司空鸾笑到眼角微润，凤目却透着冷寂，嘲讽。
“你说的没错，如今没死，就要感谢还有那么点价值的，还有什么资格挑这挑哪儿？”
孟从之承认，这么消沉暗淡的霹雳将军，他还是第一次见，而且，极度不适。
这可是当初多少将帅都没打败的云国战神呀？在大婚上受辱都没低头的司空家的家主，在诸国与他们的摄政王重明正齐名，如同天上耀眼的太阳一般的女人，现在竟然如同一个被夺去所有光芒的暗淡星子？
司空鸾没看上去那么消沉，起码她自己知道。
从那一战战败之后，至今所经历的种种，包括摄政王府门前妾室的羞辱，风国百姓的激愤，以及受刑灌药时的痛苦，每样都足以让她毁灭所有不公和对她不公的人。
可有一点不可否认，她没资格，起码现在没资格。
她不敢，就算她相信韩争李兆，他们手上还押着那些她仅剩的，真正需要她保护的司空族的老少。
她不能，风国的仇视，重明正的报复，部将和百姓的背弃，君主不愿正名的出卖。
甚至在剥夺她所守护的一切所拥有的一切后，将沉重的担子和责任压到她头上，裹挟她要挟她必须服从。
她失去太多，肩上仅剩的过于沉重，就像那个人说的那样。
“鸾鸾，我们都不是当年那个只要躲在父母羽翼下就可以欢笑的孩子了，我得担负起所有人的责任，你也是，一门家主，不该任性，我逃不掉，你也不能逃。”
司空鸾掩在乱发下的眼睛锋芒暗藏。
不能逃，她也没再逃，本以为熬不过这接憧而至的折磨，可她没死……
没死，便是老天给她重来的机会，这之后，就由不得他们说的算。
这一次，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将她踩于脚下，而那些已经来踩了她的人，也必将被她重新踩于脚下。
背叛她的，遗弃她的……且等着，慢慢来。
司空鸾第二天醒来，是给一只微凉的手探到她脑子上惊醒的，她微怔。
回神，就见如今已经是小御医的孟从之用手背贴在她脑门上，一手贴在自己脑门上，挺认真的在试她的温度，纳闷。
“不对呀！真烧坏脑子了？”
醒来就不知神游那里去了，小御医严重怀疑她是刺激受多了，脑子出了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