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卿家来啦？平身。”
“谢陛下恩典。”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手头上显然还有些奏折没有忙完，召见他，手底下的朱砂笔也没见停下，只是速度没有刚才爽快了，声音也悠悠哉哉，像是唠家常一样问他。
“卿家今日安置难民辛苦，听说卿家今天还去了司空府？又去了户部打了声招呼？”
齐裕低垂的眼帘闪动一瞬，对此也没有过于意外，皇帝这么问，他也早已做好说辞。
“下面的人做事疏忽，臣撞见了，顺道让人去提醒一句，毕竟司空族如今只剩一院子孤寡老少，军中旧部，百姓关系，都有一定基础，
他们如今能安生度日自是对谁都再好不过，若是让百姓和旧部知道，他们的老上司，过的连碗干净的米都没有，就会当下面玩忽职守的小吏，是受了上面谁的意思有意苛责，
大大小小都是朝廷命官，陛下做这个君的，也容易给人扣上苛待功臣的污名，臣便多一句嘴，免了这许多事端。”
皇帝手中的朱砂笔挺了下来，这才抬头问他。
“哦？这么说来，卿家最终想的，还是朕这个君？”
齐裕无比恭敬。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臣子分内之事。”
“哈哈哈哈哈！”
云景帝放下朱砂笔，起身下来与他道。
“齐卿家呀！本来听说你被云通那老顽固，拒之门外也要帮他们，还当你真念几分旧情，
如今你在朕这面前，虽然全了一个【忠】字，可你就不怕外面不明就里的人，道你一声背信弃义吗？”
他离的有些近，齐裕退了一步避开他无声无息的逼视，倒是也坦诚的开口。
“从做了选择开始，臣便只是陛下的臣子。”
“成了！”
好像也听出他这忠心之言下的隐秘伤情一般，云景帝也懒得再听他这华丽尽忠的言辞，反倒极为感慨道。
“就算你不说，朕又如何不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念旧，照顾故人，本没什么错，莫说是你，便是朕遇上了，也是不能让下面眼皮子浅的人，苛待了功臣的，你做的没错。”
先是一棒子警醒，后是一颗枣安抚吗？同样变相提醒他，他的所作所为都在他视线之下，司空门的一切，也在他视线之下？不必隐瞒？
呵……
就是不知，他在风京城的一切，他有没有那么清楚？
“好啦！这些都是小事，现在对云国最大的事还是灾民的事，下面的人说你找到点头绪，可有解决灾情方法？”
云景帝话锋一转，转到当前紧要事上。
这若是在今天回府之前，他可以将白卿交出来，天灾成了人祸，杀一个白卿也能压一阵子乱子。
可首先是白卿与他没关系，虽然说现在与他也没太大关系，却备不住给她诬蔑成，真做了这件事的帮凶，这便危险了。
细想一瞬，他自然明白如今保全白卿便是保全自己，至于白卿会不会再背着他做些什么事，那就是之后的问题了。
她再敢阳奉阴违胡作非为，要解决她，也容易，区别不过早晚而已。
“禀陛下，臣发现这场瘟疫是有人蓄意为之，可再做追查，却难有突破，一时还不明这人目的，究竟是针对整个风国，还是个人，
可，便是如此也可见，此人心肠之歹毒用心之狠辣，不然也不会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来，臣以为，真要治疫情，
除了御医院和民间的大夫，需要尽快加强研制药方，还要从这人身上下手，她能弄出这么大的乱子，或许也能有治愈疫情的法子？”
“嗯！这件事你安排的很好，云都城有个这么大的毒瘤，不除不成，今天让你来，其实主要也是为了这个事。”
不全是试探，是因为又发生了什么事吗？那个，贺竞舟？
“陛下是有了什么线索追击凶手吗？还是御医那边已经有了治疗疫情的进展？”
虽然他隐约明白他或许误会了什么，可他并不打算解释清楚这种误会，贺竞舟那个人他也不喜欢，既然有机会除掉他身边一只臂膀，他何乐而不为？
而且贺竞舟这个人，当初若不是他给司空军使绊子，劫了连鸠洲的支援，风云两国这场战争，未必是风国取胜，那后面的一切，可能就不会再发生，他与她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子。
重明正与云景帝，固然是他和司空鸾以及整个司空军毁灭的真凶，贺竞舟这个帮凶也逃不掉。
皇帝叹了一声，好像很遗憾，也很为难，到底还是开口了。
“贺竞舟，这人，过于张狂了，虽然有才，可不受管教，仗着给朕做过两件事，真将自己当做个人物了，在云都城这些日子，惹下不少乱子，
今天有人竟然发现，他的人在贫民区里散布瘟疫入城的谣言，搞的人心惶惶，这人再不治，必然成大患。”
齐裕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也生出疑惑来。
在他看来，贺竞舟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可也不至于这么没脑子，这个时候做这种自绝后路的事。
是有人觉得他碍眼了除掉他，还是面前的这位过河拆桥，想除掉他？
无路哪一样，他好像都没理由拒绝？
显然云景帝叫他来了，也没打算让他拒绝。
“你之前与他同出席风国郡主的及笄筵贺礼，有过接触，这件事你去做，不管用什么法子，将他赶出云都城，最好永远别再开口祸害人。”
这是……
无论是不是贺竞舟主谋，都打算弃掉这个弃子吗？好像……也不算意外。
“臣，遵命！”
云景帝是个不太让人中意的君王，之前他以为他只是帝王多疑，天生如此。
当之前风国之行，亲眼见过司空鸾手上伤痕，又从她口中得知他对司空家真正的忌惮后，他便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原来无法让人中意的君王，本来就畏惧着有人知道他身份不正，才如此咄咄逼人？
既然如此，他就让他噩梦成真好了，反正他也不信他，不信他能辅佐他将这个江山整顿的更好，更不信真有忠诚的臣子在。
他的恋人已经做了这个前车之鉴，他不能让他再有机会回过神来对付自己，对于远在风国的那个人的，他……
要将一切挽回。
说做就做，对于解决贺竞舟这个麻烦，他从来不回觉得太迟，可当他的人追捕到贺竞舟时才发现，他自己显然已经无路可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