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潜意识里明白，自己如今已经逃出生天，可那曾经暗无天日的折磨，却在他隐约的意识下，一次次的折磨他的精神。
“坚持到现在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一天一天，一夜一夜，行刑的人可以换着来，找时间休息，他没有，只要活着，只要清醒，鲜少有休息的空间，何况每次他失去意识之际，都有人强迫他醒来，那些痛苦也更为清晰。
“你不会因为，我能用的手段也只有这些吧？你知道吗？我可以不用留你，我也不一定非要从你这里得到她的消息。”
是！他只是为了报复而折磨他，他也没想留他，若是能尽快将他的价值压榨尽的话，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允许他有更快得到她消息的机会。
“还是因为，你知道自己落到我手里交待的太快，只会死的更快，所以垂死挣扎？”
是！他都知，他还没认输，他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找到她，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再接触到她。
这个男人……他绝对不会再有那个耐心，来争取已经心中无他的女人，司空鸾如今对他来说，已经不单纯是个失去的恋人。
这样疯狂的男人，司空鸾落到他手中，他不敢想她会遭遇怎样的对待。
“重明正，既然你已经认命，也一定要拿自己的命来堵，那咱就赌一赌，看你的骨头硬，还是朕的刀子锋利？”
男人拿了一柄他十分熟悉的小刀，在已经昏昏沉沉的他眼前晃悠，悠悠哉哉又道。
“她喜欢将别人给她的十倍奉还，无论多久，别人亏待她的，她从不会忘，既然你不肯说出真正情况，那朕便当她死了，现在，朕替她向你讨还这笔账。”
刑架上的他已经伤痕累累，而他拿出那柄刀子他就知他要做什么了，逃不掉，也没想逃，多少有些视死如归。
可只有他知道，他就是咬着最后一口气也不能死，死了，就真的输了。
“你施加在她身上的，我会一一替他在你身上讨回来，被妾室侮辱的滋味你尝过了，现在轮到手了，之后朕会让人给你用宫刑，让你失去传宗接代的能力，
便是你足够强大，能坚持着活下来，也要以男人最屈辱的姿态活着，就像你当初在大婚上让她活下来，却让世人皆知，她再没有生育能力一样。”
“重明正，她当初的屈辱痛苦，你现在可曾感受到一分了？”
掀起沉重的眼皮，重明正瞳孔发红的看着这近在眼前本该如画的男人，染血的唇角漾开，露出里面同样染血的牙齿，笑。
“感受到了，也明白当初为何她打断骨头也不愿多看我一眼，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彻底明白了。”
显然，那个人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个，而那男人给他挑衅到的愤怒，也同样阻止不到他继续将他的面具撕裂。
“真丑呀！便是披着华丽的外衣，也挡不住扭曲如地狱罗刹，人间恶鬼，正常的女人，怎么可能看上这样的男人？她不爱当初的我，也必不爱如今的你。”
眼前的男人眉梢阴怵的抽了下，眼底的扭曲更甚，阴冷冷道。
“看来还不够，为摄政王用手刑！”
小刀切肤，十指无遗。
削骨无形，受制终身。
老者手中一副精致的小刀小勾看着瘆人，更瘆人的，是深受切肤之苦的煎熬。
那种清醒着感受到自己天生的骨骼被人削薄，筋脉被人勾动，每每想起，都足以让他忍不住颤栗发抖。
“啊——————”
疼痛，无力，随着他亲眼所见那双手如何被老者手中的利刃如何被刨开，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这并不算炎热的气候里，密布了他的发丝和衣衫。
“啊————”
猛然坐起身子，重明正身上单薄的绸衫和鬓角的发丝一样，已经给汗打湿，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再也拿不起任何武器的手。
“小刀切肤，铁钩入骨的感觉好像还在？”
————
————
旁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重明正更是一惊，转头看去，便发现床边司空鸾趴在他床边上枕着头，好像爬了好长时间了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
她身上披着外衣，头发还散着，显然像是没梳妆就出来的样子，而现在……
他看看窗子外面，天还未亮，如果不是这些他习惯亮着灯才能睡，她又出了声音，他怕是无法确定，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她，心绪已经完全乱了。
司空鸾看看他那双手，没有回答他任何问题，反倒伸出一只手牵过来，细细的看着，指腹细细的磨着他的伤口，却是梦游似的，说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话。
“刚醒来那会儿，我也这毛病，天天噩梦，天天时时刻刻的疼。”
重明正再次感受着受刑时的痛苦。
或许是此刻的虚弱让他脆弱起来了？这一刻，他只感觉便是小心的呼吸，都能带动四肢百骸的痛，比这番痛苦更甚的是，这份痛苦，他曾亲手施加在她身上。
“其实当时有想过，受刑可能是比直接在战场上生挨一刀还疼，可远没想到，是那般难以承受，如果可以，真不想受这份人间活罪。”
“鸾鸾……”
他的声音掩饰不住的颤抖，司空鸾越说，深思越说飘远，逐渐有些恍惚的感觉
“那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两柄看似小刀小个的刑具，远比战场上能一刀劈人的长刀更可怕。”
“对不起……”
终究无法再忽略下去，明明今天分别的时候不欢而散，在上清殿的时候……此刻，却无法记得她那个时候给予他的一切伤痛，只有这份……
因为他曾经给她的痛，如今给她这么当面说出来，再反馈到他身上的痛，可这份痛与她曾经所受的相比，又是不算什么。
“重明正。”
司空鸾再次抬眼，在他手上的视线投在他面上，她不容许他再有退缩的道。
“三年了，我的伤痛如今可言之于口了，你还不能吗？”
重明正又颤了下，可因为手给她握着，他躲她便紧紧攥住，不容许他再有丝毫的推脱，也因为她这么紧紧的握住他，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手上冰凉。
再次看她只罩着外衣的单薄样子，兰月的冬天比风京城好一些，可也不如其他气节的，她就这么匆忙便过来了，这一刻，于心不忍胜过一切。
他伸开自己的被子，手上的力道将她牵起，道。
“先进来，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司空鸾心头一暖，一瞬间与他之间所有的不愉快都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