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黑的早，乡下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鲁阳家不是鲁家洼最穷的，但电视啥啥的也没有，去年刚刚扯上了电，供应还不稳定，一会有一会无的。
沭云初是在炕上吃的饭，一个板凳上面放一个盖垫。鲁母是绝对不让云初下地的，产妇身子虚，万一着凉落下病，可能就痛一辈子。沭云初活到五十多岁，这个她明白，所以也不去逞强。
吃完饭，就该洗洗睡了。依着鲁母的意见，云初是不应该洗的。实话说云初有点小小的洁癖，如果不洗她是肯定睡不着的。她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鲁阳，鲁阳瞬间就心软了，压低声音问:“咱把水弄得热一点，偷偷洗？”
云初像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
于是，鲁阳摸黑进了灶间，锅里有温着的热水，用来洗脚和喂牲口的，这会还不凉。
“害害……”和灶间一墙之隔的鲁母清了清嗓子，鲁阳吓的一个趔趄，差点连人带盆全扔了。
“娘，还没睡呢？”鲁阳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打水洗脚，不给我媳妇儿。”
“你都洗了两遍了。行啦，让你媳妇儿注意点。你也别光依着她，干净要紧还是人要紧？”
“哎，我知道啦。”鲁阳麻熘答应赶紧熘回屋，云初把他赶出去，把毛巾打湿擦擦身子，洗干净下身，钻进被窝。
鲁阳去把水倒掉，从炕角拿下一个小铺盖卷。
沭云初这才想起来，上辈子他们不敢分房，是分开睡的，鲁阳一直打地铺。既然这辈子想和他好好过日子，打地铺是不行的，万一受凉坐病，她靠谁指望谁去？
沭云初拦住他，红着小脸说:“炕够大的，就在炕上睡吧。”
鲁阳有点意外。其实沭云初说和他好好过日子，他是不相信的。在外人眼里，沭云初要个有个，要模样有模样，而他家里穷，没啥大本事，又有腿疾，是配不上沭云初的。事实上沭云初确实看不上他，两人一个屋呆着，暖心话没有一句，一个炕上睡觉都不可能。
沭云初见鲁阳不说话，又解释道:“地上凉别冻病了，你想让我一个人照顾闺女？”
鲁阳的理解差十万八千里:“那让娘帮着带？”
“你个木头！”沭云初小声骂，让婆婆听见了不好，还以为怎么着她儿子呢。
“娘都多大年纪了，操心完你们，还得给咱做牛做马？你自己生的为什么不带？”
“我没说不带……”
“那不就得了！”沭云初指挥他，“你铺在炕尾，睡觉不能太死，闺女醒了你要哄，拉了尿了别叫我，饿了再叫我，听见没？”
“噢，听见了。我咋知道是饿了？还是拉了尿了？”鲁阳不懂就问。
沭云初戳他脑袋，像训自家傻儿子:“你不会伸手试试，湿了就是尿了，热乎乎的就是拉了。”
“热乎乎……”鲁阳看着自己的手，不敢想抓一手粑粑会怎么样。
沭云初嗔道:“傻样，你以为爹是好当的，爹是白叫的？”
扯过被子，沭云初只管睡大觉，才不管鲁阳如何纠结，内心如何抵触。
沭云初的“谆谆教导”是起作用的，夜里只烦她一次，喂过一次奶。云初迷迷湖湖的，扯开衣服就喂，惹得某人“心潮澎湃”。
天刚蒙蒙亮，鲁阳就起了，跟鲁母招待一声看着孩子，然后带着工具进山了。
沭云初日上三杆才醒，鲁母在一边照顾孩子，而她睡的像死猪一样，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娘，我起晚了，还得麻烦您过来帮我。”
“啥麻烦不麻烦的，这是俺亲孙女，老鲁家的根，俺乐意俺高兴。”老人逗着月月，一脸慈母笑，“是不是啊？崽崽。”
月月哪懂奶奶说的啥，专心吐泡泡。
“娘，鲁阳呢？”一大早没见，沭云初好奇他干啥去了。
儿媳妇提起儿子的次数多了，对儿子上心了，鲁母很高兴，乐意跟她说话:“你生月月也没吃点荤腥，鲁阳上山找找看，看能不能遇到兔子野鸡啥的，给你补补身子。”
“没事的，娘，你不知道我多能吃。”
“能吃好，这可是月月的口粮。”
沭云初不好意思了，合着自己是奶牛？
早饭是小米粥，熬到烂烂的，出米油；两个煮鸡蛋，烙饼。
沭云初知道家里的蛋不多。鲁母过日子，会把鸡蛋攒起来拿到集市上去卖，赚个买盐钱，是舍不得自家吃的。没看见小妞盯着云初手里的煮蛋，眼睛都挪不开了，口水顺着嘴角流。
我的好妹妹哟，你让我咋吃的下去？
沭云初分一半给小妞，另一半给大嫚。
大嫚不要，小妞热切的目光看着娘，没敢伸手接。
“你嫂子吃了奶娃，你吃了有啥用？还不是一泡屎疴了出来。”
沭云初忍不住呕了一声。我滴个娘唉，能不能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这话。
小妞到底是吃了半颗蛋。
小月月除了吃就是睡，偶尔玩一玩，不哭不闹的，不算太累人。
日头偏西的时侯，鲁阳回来了。没得什么大物，都是小物件:四五只麻雀，一只斑鸠，还有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
“呀！真漂亮！”隔着窗户，沭云初赞叹。
“等拔了毛，给你和大嫚小妞做毽子。”鲁阳不知道是真把她当小孩，还是逗她。
她都二十了，还是孩子娘，不想长大也大了。
先做麻雀和斑鸠，这东西看着小，可都是肉肉。鲁阳是埋在火堆里焖的，交给云初的时侯，黑乎乎的一团，她愣是没敢下嘴。
“这能吃吗？”
“能吃。”鲁阳亲自上手，把胸部的肉扯下来，塞到云初嘴里，“香不香？”
云初点头:“香。怪不得都说宁吃天上二两，不吃地上一斤。”
“俏皮话倒挺多的。”鲁阳把几只麻雀都拿了过来，敲干净外面黑乎乎的皮毛，飘着香气的肉肉让人垂涎三尺。
“给小妞留一只吧？”沭云初觉得自己多大的人了，不应该吃独食。
“她吃饭就行，吃这玩意都浪费了，一泡屎全疴出来……”
鲁！阳！你俩可真是娘俩，连台词都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