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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看到自己

广场上也没有看见一个鬼差,想是他们知道这些魂魄还没有意识,不会出现意外,所以没有派人看管。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我,不然我在这里窜来窜去,早就可能被鬼差发现了。

没有找到周老先生,我只有去石台的另一边了,但愿他还没有过奈何桥,不然我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魂魄很多,一个一个上石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我心想,既然他们都没有意识,那我插个队应该没有人说我吧。

我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石台阶的下面,一个魂魄刚要往上走,我立刻站到他前面,抬脚便向上走。

回头看了一眼被我插了队的那个魂魄,是一个魁梧的男人,不过现在却一点反应没有。这要是在阳间,我可不敢在他面前插队,不然我怕他会揍我。

台阶很长,不知道什么原因,每走一步都感觉很压抑,越往上越想放生大叫,释放这种压抑。

终于,我走到了石台的顶端,也就是在下面看到的那个平台。平台在下面看不到大小,现在在上面才发现这里也十分的大,估计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平台上有许多一人多高的镜子,这些镜子没有镜框,也没有支架,就是一块墨色的玻璃腾空飘着。

每一个走上平台的魂魄都会一次走到一块镜子前站立不动,然后面朝着镜子。

他们有的一会就好了,有的却站在那里很长时间,然后从平台另一面的台阶走下去,下一个魂魄会立刻顶上去站在镜子前。

等到我的时间,我走到镜子前,只见镜子上凭空出现几行字:姓名彭常刚,年龄二十四,生前居住地广德县新杭镇青岭村。

等了有两三分钟的样子,镜子上的字迹就消失了,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一个年轻人躺在一张小床上,四周是白色的墙壁,床边还能看见一些连着各种线和塑料管的仪器。

床边分别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在一边不停的走来走去,显得十分焦急,女的好一点,但是也是满脸愁容,好像很担心地看着床上的年轻人。

我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年轻人,越看越觉得眼熟,再勐然一看,心里一震,这不是我自己吗?我竟然在镜子里看到了我自己。

这里一定就是望乡台,之前遇到的神秘老人曾经说过,魂魄到了望乡台,可以最后再看一眼阳世的家乡和亲人,尸体中的一魂一魄会从阳世来到这里与魂魄结合,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鬼魂。

我看了一眼两边的两面镜子,镜子里一片漆黑,并没有什么画面出现,但是镜子前的魂魄却保持着观看的样子,看来每个魂魄都只能看到自己镜子的里的画面。

我又回头,专心看我面前的镜子。里面的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落辰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我身上,看见她脸上的愁容,我的心里感动中还夹杂着一丝高兴,看来她还是很关心我的。

郭小亮不停的在床边来回走,是不是停下来看看我,又看看床头的香炉,里面的香已经烧了快有一半了。

我记得我到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是从我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来算,最起码也有大半天了,没想到一切都还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郭小亮好像指着还剩半截的香和落辰说着什么,好像是在问我的情况,落辰简单的说了一句话,应该是安慰郭小亮不要担心。因为镜子里只有画面而没有声音,我只能通过两人的表情和口型猜他们的说话内容。

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立刻向望乡台的另一侧走去。

从上往下看,望乡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具体有多少鬼魂也说不清楚,但是这一侧的下面和刚才上来的那一侧完全是两种不同的。

上来的时候,所有的魂魄都是木头人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一个跟着一个向前走。

而这一侧,应该都是已经有意识的鬼魂,热闹的像是我家附近的菜市场一样,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等我从上面走下来以后,我看见所欲的鬼魂都呈现出不同的状态,有嚎啕大哭的、有沉默不语的、还有哈哈大笑的,想来应该都是从望乡台上下来以后,对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做出的第一反应。

那些嚎啕大哭的,无非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不愿相信自己已经和阳世阴阳两隔;沉默不语的都是在心里默默地回想阳世间的一切,忘不了的人、放不下的事;而剩下那些放声大笑的,肯定都是一些生前乐观,无惧死亡的人,对他们来说,死是一种结束,但同时更是一种新的开始。

我现在无暇去猜测他们的心理活动,我只想尽快找到周老先生。神秘老人曾说过,过了望乡台,前面就是奈何桥。奈何桥上有一鬼差叫孟婆,每个经过奈何桥的鬼魂都会被她喂上一碗孟婆汤,鬼魂便会忘却生前的种种,到那个时候,我就算找到周老先生也是徒劳一场。

因为这些鬼魂已经有了意识,所以这里能看到有鬼差在维持秩序。鬼差手里拿着一尺多长的鞭子,来回吆喝着,让所有鬼魂排好队,依次往前走。

一开始还有一些不听话的鬼魂,不是不好好排队就是和鬼差顶嘴,只见鬼差上去就是几鞭子,抽得他们抱头惨叫,立马变得老老实实。其他鬼魂看见这个场景,自然不敢再生事。

我本来就是混进来的,心里就更加害怕了,生怕有鬼差发现我,所以我都一直低着头慢慢往前走。

队伍走到一条河边时,一股熟悉的腥味老远就能闻到,是葬头河的河水腥气。所有的鬼魂都是一副恶心想吐的样子。但现在大家都是鬼魂,这也只不过是一种心理作用而已,并不能真的吐出东西来。

河上有一座石桥,石桥并不宽,也就三四米宽的样子。桥头有一座木楼,和阳世常见的二层小楼差不多高。

石桥每次只能允许几个人通过,而河边等待的鬼魂太多,所以鬼差让大家都在河边等候。

我看看眼前石桥边紧挨着的木楼,在木楼的门口,有一根高高竖起的木杆,上面还挂着一块白布,布上写着三个黑色大字——孟婆汤。

看到这个画面,我想起武侠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的客栈,客栈旁边也是一根木杆,木杆上挂着写着客栈名字的一块布。

这应该就是古代的广告牌了,只不过这孟婆汤三个字写的歪歪扭扭,更像是小孩子随手写出来的几个字,实在是有些滑稽,我不禁笑出声来。

“兄弟,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我身边的一个满脸悲伤的男鬼看着我。

我收起笑容:“哦,我只是想到一件事情,不由自主的想笑。”

男鬼脸上的悲哀更浓了:“你还能想到开心的事情,我现在心里只是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我已经死了。我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我见前面过桥的人还有很多,到我们肯定还有一段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和他聊了起来。

他告诉我他叫童军,生前是一个农村出来打工的农民工,因为在工地上失足从楼上掉了下来,当场摔死,死的时候才三十出头,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一个。

“那你有哪些愿望没有实现呢?”我问他。

童军掰着手指算到:“我先要谈个女朋友,还要在城里买一套大房子,到时候把我爸妈也接过来,还想买一辆好车,每次在工地上看到那些老板开着豪车,我都羡慕的不得了。”

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他的愿望也都是最普通的,一个女朋友,一间房,一辆车,但就是这在一些眼里看来是普普通通的东西,也是他到死都没能实现的。

“你觉得以你生前的工资水平,你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你的愿望?”我问了他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听完就沉默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也许你这次能投个好胎,托生在一个富贵家庭,你所说的这些就不在是愿望了。”

他听完便开始小声的哭泣起来,我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或许是生前凄惨的命运,又或者是想起了他家中年迈的父母。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每个男人都有自己软弱的一面,但是我们把它藏的很深,深到别人发现不了,也只有我们自己,在无人的时候静静地把它挖出来看看,然后再把它埋起来。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去劝他,或许让他好好的哭一场更有用。

眼看着前面等待的鬼魂越来越少,我还是没有找到周老先生,我的心也开始着急起来。

从来到阴间到现在,我更能理解已死之人如果在阳世间有未了的心愿,那是一种无法明说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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