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应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父亲还活着，站在客厅训斥他整天不做正经事，却从不缺席他出道后的每一场表演。他梦到了曾经的队友，那时他们尚未撕破脸皮，每天勾肩搭背，一起训练，一起商量吃什么。他梦到自己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的粉丝举着他的灯牌，热泪盈眶。
“砰”的一声，画面转换，变成了媒体面前女人声嘶力竭的指责，他跪在父亲灵堂前，远离自己热爱的舞台，耳边全都是人在喊“滚出去”……
“简应淮？简应淮？”
恍忽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简应淮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出现模湖的身影。
他眨了几下眼，身形逐渐清晰，依旧是张熟悉的清丽小脸，不施粉黛，一双水盈盈的杏眼满是担心。
“若湘……”
简应淮勾勾嘴角，轻唤她，嗓音还带些沙哑。
“做噩梦了？还难受吗？要喝水吗？”
天色已然大亮，白若湘却还是昨晚的一身装扮。
简应淮轻轻摇头：“我没事。”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白若湘赶忙扶他。
“你在这里，守了一晚上吗？”
白若湘叹气，拿过床头放着的温水递给他。
“你昨晚醉成那样，还胃疼，我怕你晚上不舒服身边又没人，就在这里呆了一晚上。”
简应淮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白若湘摇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小傻子，有什么麻烦的。”
简应淮抿了抿唇，低着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嘘。”
白若湘食指轻贴嘴唇：“别说这个，我昨晚就说过了，我相信你，也不觉得你是麻烦。”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导演也说过在强有力的证据出现之前，是不会停止你的录制的。我今天就打算回公司联系公关部解决这件事，你就安心在这里，好好录制。第二次公演导师就要上场了，你也要好好准备。”
新的导师没有找到，白若湘暂时也没有找新导师的打算了。这个节骨眼把简应淮换下去，网友只会觉得他心里有鬼，畏罪潜逃。
那是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这次，也连累你的名声了……”
半响，简应淮才缓缓开口。他低着头，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眉眼，看不清情绪。
白若湘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不禁扑哧一笑。
这一笑，反而笑得简应淮红了耳根。
“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
白若湘说着，顺手帮简应淮掖了掖被角。
“我的名声在网络上一直都不算好。当初我和蒋修远在一起的时候，网友就已经把我骂的狗血淋头了。后来池鸢他们解约走之后，更是一直都有人说我压榨艺人，你现在上微博搜白若湘三个字，十条微博，九条都是骂我的。当经纪人就得随时做好被骂的准备。”
简应淮眸色却突然暗了下来。
“你跟蒋修远，交往过吗？”
白若湘被他问的一愣，后又哑然失笑。
这小男生，怎么重点抓的这么奇怪。
她心里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怎么，吃醋了？”
简应淮却把头一偏，闷着声音：“我没资格吃醋。”
顿了顿，他才继续说道，
“我又不是你男朋友……”
后一句几乎细若蚊蝇，但还是被白若湘清晰地听到了。
白若湘看着他微红的侧脸，用眼神描绘着他线条硬朗的下颌角。他睫毛浓密且又长又翘，一双桃花眼总是能最准确的传达出主人的情绪。嘴唇薄而锋利，此时却带着些病态的苍白。
她突然想把这张惊为天人的面庞的主人据为己有。
“如果我说，我给你这个机会呢。”
“什么？”
简应淮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说，简应淮，我们在一起吧。”
简应淮愣住了，他抬起头，与她对视着。
晨间还有些凉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吹的窗帘微动，也吹的简应淮的心微动。
“不同意就算了。”
见简应淮不说话，白若湘有些羞恼。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别人告白，以前都是别人主动追的她。结果这个告白对象还愣在原地。
“我，没有，我同意的……”
见白若湘生气，简应淮却语无伦次起来，他伸手想要去抓白若湘，却在碰到她手腕那一刻又触电般弹开。
红晕渐渐从耳根蔓延至全脸，简应淮低下了头。
“扑哧。”
白若湘笑出声，她的小男朋友真是太可爱了。
“那既然你也同意，我们现在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你什么都不可以瞒着我，现在告诉我关于这件事更多的信息，我去给你找清白。”
简应淮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她说明了当年的事情：“出事那天，是我们组合出道两周年，我们获得了第一个团体奖项，大家都很开心，晚上就找了个饭店聚餐，喝多了点。
那天我被灌得最多，我当时酒量也不怎么样，很快就有些醉了。苏阳洛也醉得早，我们一起回的酒店，当时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剑拔弩张。回到酒店之后，我没多久就睡沉了。隐约记得有人走了进来，我以为是我的队友我就没管，对方躺到我身边时我也以为是我的队友喝醉了上错床。谁知道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我身边却躺了个赤身**的女孩。
我当时也被吓的不清，对方醒来之后也直接哭了，穿上衣服就走，我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我本想追出去，但是门外已经没人了，经纪人过来叫我们起床，我只好先收拾行李去准备今天的采访。
谁知道就在采访的时候，苏阳洛带着那个女孩走了进来，直接指着我说我侵犯了她，甚至还有我们她没穿衣服躺在我床上的照片……
我当时懵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经济人紧急叫停了采访，但已经有媒体拍到了，下午就发到了网上，晚上这件事就发酵了起来。
我说我没有，但是没有任何人相信我。
我的父亲也在来找我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说到这里，简应淮的眼眶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是我害了他……”
尽管昨晚已经了解了大概，但今天再听简应淮复述，白若湘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当年他也不过二十岁，却要遭此变故，父亲去世，兄长病倒，他不得不离开舞台，用自己尚且稚嫩的肩膀扛起整个家和公司。
“可我记得，你不是成大现代音乐系的……”
简应淮声音有些低哑：“我确实是成大音乐系的。我从小就对公司管理不感兴趣，因为哥哥的缘故，我爸也从没要求过我去学习这些。况且当时的腾跃还没到现在的规模，有我哥一个人就够了。出事后，我哥卧病在床，我妈妈又什么都不懂，我就只能一边上学，一边学着怎么管公司。”
说着，他苦笑一声：“我当时，连合同都看不懂，我硬逼着自己去啃，我买了很多企业管理类的书，我去别的大学蹭课听讲……”
“你当时，就没想过找个老师教你吗？”
简应淮摇摇头：“若湘，我不敢。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怕被认出来。当时我出门都是口罩墨镜，我去谈生意都怕对方认出我来。也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对方一有人认出我，合作几乎当场就黄了。”
白若湘张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对了，有个很重要的事，也许是关键。当年出事之后，对方始终没有报警。也有警察去找过她，但都被她以不想毁了自己的名声为代价赶走。”
听到这话，白若湘皱眉：“不报警？怕毁了清白？那她主动把这件事放到网上就不怕毁了她的清白吗？”
简应淮不说话，默认她的观点。
“苏阳洛，一定是关键人物。是他跟你一起回的酒店，也是他带着那个女孩到镜头面前指认你。”
简应淮抿了抿唇，开口道：“我们两个当初在队里，关系就不是很好。都是rapper，彼此之间存在竞争。当时队里我的人气也比他高。”
白若湘心下了然，这件事跟苏阳洛绝对脱不开关系。
她拍拍简应淮的手：“我知道了。好好休息，我走了。”
简应淮伸手抓了她的衣角，语气有些委屈：“你这就，走了吗……刚说是我女朋友的。”
他抬眼看她，眼神可怜巴巴。
白若湘眼珠一转，俯身轻吻一下简应淮嘴角。
她看到对方的脸迅速更红了些。
白若湘笑着摸摸简应淮的头：“这下可以走了吗？我的小男朋友。”
简应淮低着头不说话，脸颊和耳根都已经红透了，手指互相绞着。
白若湘心情大好，离开了简应淮的房间，也不去看简应淮接下来的反应。
出门之后，她先是买了最近一趟回A市的票，随后便直接联系了苏阳洛，看能不能从对方嘴里套些话。
她打开微信对话框，看到了尚且是臭屁小孩备注的简应淮，想了想，将他的备注改了，顺便置了顶。
臭屁小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