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瑞德装睡，不想介入婆媳之争。
屋里，婆媳俩吵了两刻钟，韩瑞德的大哥大嫂干活回来了。
他大嫂兴奋地开口：“婆婆、怀珠，靠山镇贴了告示，要招女工！我去干活，一个月能拿九百文！”
老太太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这么多钱？干什么的？”
大嫂说：“做的好像是废渣啥的，很多人要去。”
别说其它人如何，老太太也心动了：“我去干活，人家要不要？”
夏季多雨，天还没黑就淅沥沥地下雨，第二天更是雨水连绵一整日，让人们无法做农活。河里清澈的水渐渐浑浊，水面上涨，淹没了岸边的碧绿草丛。
蝉鸣消失得无影无踪，响亮欢快的蛙叫声彻夜不息，与哗啦啦的雨声交织，留在大家的记忆中。
今天是招聘女工的日子，靠山镇的仙来楼内，担当面试官的谭玉秀穿着青布衣裙，与谭冰清一同坐在包厢里，挨个面试应聘者。
乡下地区欠缺赚钱的机会，九百文工钱在谭玉秀看来不算多，却吸引了许多人。即便是成功地拜师大厨的张欣悦，也动了心，想给谭玉秀打工。
“做事三心两意可不好，你是要做大厨的，学会一门手艺，好过打工。”谭玉秀笑道。
“我问问而已。”张欣悦辩解。
她不讨厌谭玉秀了。
毕竟谭玉秀确实没害过她，还帮了她。
相对的，张欣悦对自己的女性身份多了几分认可，不再看不起女子。
这改变谭玉秀是乐见的，说：“出去把做工的人带进来，一次带五个人。”
很快，五个应聘者进到包厢里，男女老少都有。
谭玉秀说出一个条件：“只要女子。”
应聘者中的男子很不服气：“女人力气小，怕苦怕累，还碎嘴，怎么干得了一个月九百文钱的精细活？”
“我是女人。”谭玉秀说，“你蔑视我，我难道会花钱请你做祖宗？出去。”
男子彷佛才意识到她是决定他能否做工的人，脸色一变，赶紧解释：“不是的，我没蔑视你——”
“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谭玉秀道。
服软没能讨得好，男子的脸色又变了：“什么活只有女人干得，男人干不得？你要女人不要男人，你开的难道是窑子？”
与他一起应聘的两个女子害怕起来，她们是良家女，万万进不了窑子。
“来闹事是吧？”谭玉秀不悦，“镇上的官兵还没撤走，你诬蔑我骗女人开窑子，是不是盼着我把你送到官兵面前，给你坐牢的机会？”
男子顿时想起被抓走的甄家族长，不敢造次，灰熘熘地逃出包厢。
另两个不吭声的男子见状，也跟着退出去。
他俩虽然没有表态，可他俩都希望谭玉秀改条件，允许他俩进肥皂作坊做工。
九百文钱一个月，谁不想赚？
两个女子也是想赚的，犹豫着没有走。
谭玉秀说得对，官兵还在镇上，料她也不敢骗女人出卖皮肉。
问了两个女人几个问题，谭玉秀说：“明天来学习，学习一天我给十文钱，学得好就可以进我的肥皂作坊干活。”
这是要人还是不要？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出去了。
等在外面的人想知道谭玉秀如何挑选女工，急切地问：“你们能去作坊干活了吗？”
二人摇头。
张欣悦在应聘者中点了五个女子：“请进。”
韩家老太太和韩家大嫂忐忑地跟着她进包厢，见到了谭玉秀两姐妹，老太太吃惊道：“你们怎么在这？”含着敌意问，“你们也想拿一个月九百文的工钱？”
谭玉秀乐了：“作坊是我开的，招人干活的是我，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无媒苟合怀了野种又生下的谭二娘，丢尽了谭家脸面的谭二娘，有什么底气给别人开一个月九百文工钱？
已形成的偏见难以消解，老太太想起韩瑞德说的话，眼皮陡然一跳，强行辩道：“你莫要骗我，作坊估计是你大姐和姐夫开的。”
谭冰清失笑，脾气很好地道：“不是的，你误会了。作坊是二娘的，我也在给二娘干活。还有，我前天和离了，我没有夫君。”
老太太瞪大眼睛：“离什么？”
乡下人不太了解和离这个概念，谭冰清换了个说法：“我回娘家了，没有婆家了。”
“你被休了！”老太太夸张地叫道，“我就知道！你和谭二娘走得这么近，定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果然你被休了，你们老谭家不是好东西，我当初就不该答应瑞德娶谭三娘进门！”
她其实不喜欢谭冰清，满脸幸灾乐祸：“有钱男人娶了你，你也不懂得把握，如今被他休弃下堂了，你以后怎么见人？嘿嘿，我儿子要是也休了谭三娘，你们三姐妹凑一块，大家肯定笑死！”
饶是谭冰清脾气好，听了韩家老太太这话，也笑不出来了。
谭玉秀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泼出。
每一滴茶水，都准确地落在老太太身上，浸湿她的头发和衣服。
“滚出去。”啪的放下茶杯，谭玉秀愠怒地道，“给你脸，你不要，自甘下贱！”
脸上衣服上沾满茶水，老太太怔住了：“你——”
触及谭玉秀深沉的乌黑眼眸，老太太的心脏微微一颤，哆嗦着退出包厢。她的大儿媳妇扶着她，脸色不好：“婆婆，那是谁？”
老太太没吭声。
“你们怎么这么快出来了？”王氏在酒楼门口，看见老太太身上湿了，顿时想起自己去茅屋找茬谭玉秀，被泼了刷锅水，“谭二娘泼了你茶？”
“对！”老太太委屈，“我是她亲家婆婆，她都这样对我！我非要找她的阿爹和娘，讨一个说法不可！”
“别去，”王氏拉住她，压低声音，“你还不知道？谭二娘凶悍霸道如母老虎，你被泼了一身茶是轻的，她可是把登门提亲的人都折断手丢出门了！……”
听闻谭玉秀一个人打倒了几十个官兵，其中还有一个百户，韩家老太太眼皮子一翻，晕倒了。
夭寿哦，那谭二娘是煞神转世！
被勐掐人中，老太太醒转，含着泪：“快扶我起来，我要跟谭二娘子道歉！”
儿子说谭二娘惹不得，谭二娘当真惹不得。
她害怕了，她觉得她不去道歉会被谭二娘敲闷棍打断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