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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五章

迟樱昏睡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里, 《绿阳》首映, 《刺己》杀青。

整个世界锣鼓喧天,鲜花铺满, 却没有被加冕的她。

迟樱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是她过去的记忆。

冰冷陌生,而很久远。

............

八岁那年初夏, 微风蝉鸣,街道旁的香樟格外繁盛。

她穿着白色的碎花裙, 背着还没有那么沉重的书包,轻轻地哼着歌,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一切看起来稀疏平常,直到路过一个岔道口。

小巷里突然窜出几个大人,面目凶狠,直言要带她走。

她只是个羸弱的小女孩,和他们比起来力气悬殊,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很快, 他们把她的手反剪在身后,往她的嘴里塞浸泡过迷药的毛巾。

她嘤嘤呜呜地挣扎,泛红的眼眶里憋出断断续续的泪水。

那时候, 他还只是十六岁的少年, 身姿挺拔, 薄唇淡漠。

看起来清清冷冷,却拳腿利落。

绑架她的几个成人远比他健硕,他却把她毫发未伤地救了出来, 紧紧护在身后。

少年身上的味道清爽好闻,让她忍不住泪流满面,担忧和感动一并在心头蔓延。

那天对方带了利器,少年也受了伤。他却勉力制住他们,皱着眉让她走。

她含着泪点头,脚步慌乱地跑回家,心脏砰砰地跳,许久不能平静。

后来,那些大人再也没有堵过她。

她一次次走过那条路,一次次回想起那天惊险的场景,还有少年冷峻的面容。

她还那么小,哪里知道什么是爱情,却有了女孩最初的羞涩和懵懂。

少年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离她很近。从院子里看去,前方不远处的转角就是他的家。

家人把她隐姓埋名,最终还是对她的心理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她察觉到自己微妙的心绪,鼓起勇气对他说了一句谢谢,就再也没有靠近的勇气。

她只好躲在爬山虎覆满的墙后,偷偷地看着他。

看他穿着隔壁高中蓝色的校服,干净的白色衬衫没有一丝褶皱。

微风徐徐的清晨,晚霞满天的傍晚,绿油油的爬山虎,清冷俊美的少年,就是她童年的全部记忆。

直到两年后,少年参加了高考。

大街小巷都在说,那场考试有多重要。她也学着班里的女孩子,折了一整个玻璃瓶的纸星星,准备把最好的祝福都送给他。

但当他沐着清晨的光线,背脊挺拔地出现在别墅门口,他的家人也随之出现。

他弯下身子,坐进了一辆豪华的车。

她抿了抿唇,沉默地把玻璃瓶放回自己的书包里。

六月的清晨,蝉鸣渐起,车辆缓缓驶离。

她以为这只是一场平淡的分离,却没想过,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小区。

转角处的院落再也没有穿着制服的老爷爷打理,从此荒草丛生。

他也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毫无音讯。

那年她只有十岁,一个甚至分不清t大和p大的年纪。

她只知道他去了大学,她也迫不及待地想上大学。

她冰雪聪明,而且安安静静地努力。在景征的严格教育下,小学连跳两级,来到全市最好的中学。初二还没有结束,她又做出了提前一年参加中考的决定。

因为想和他并肩同行,却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所以惜时如金。

她年轻稚嫩,想法还不那么成熟,却真实地优秀着,逐渐成长。

......

她再次看到关于他的消息,是在c市晚报上。

还在读大学的他,已经是这座城市的风云人物。

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也第一次知道,他是陆氏的长孙。

没有人会不知道陆氏,没有人会不知道欧时。一个堪称神话的商业帝国。

他显贵的身份远远超出她的预想,而她自己只是迟家没有人愿意公开的女孩。

她可能这辈子都追不上他了。

他们也从来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

那么炎热的夏,她把自己埋在闷热的被子里,不停地流泪。

她的手边中考成绩单上,清晰地印刷着可以去全省任意一所高中的傲人成绩。

哭过以后,她仍然不甘心。

家里人无法铺路,她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在荆棘丛生中闯出一条道路。

她正视自己的优势和诉求,最后决定艺考。

景征为了多给她留一条选择的路,从小没有忽视对她艺术的培养。

一切都不算晚。

于是,她度过了毕生难忘的一千多天。

她把他的照片从杂志上细致地裁剪下来,偷偷地夹在书里。

每个奋笔疾书的夜晚,月光清清冷冷地落下来,她从来不觉得孤独,眸光执着而坚定。

每个晨光熹微的清早,她绕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跑,天边的晨星忽暗忽明。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固执的性格,她在懵懂的时候把他当成了人生的目标,等她蓦然回首,已经把他当做生命的全部意义。

她经历了孤独的艺考,在无数座城市间辗转,最后以文化和艺术双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全国最优秀的电影学院。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只有十五岁。

那年还没有多少人用微博,分数下来后,她以天才少女的身份登上了c市晚报。

她把两份报纸排列在一起,笑得纯粹灿烂。

这是她这些年来,离他最近的一次。

再后来,她去念了大学。

她一如既往地优秀,斩获了三年国奖,前程似锦。

他留学归国,初次参与家族企业管理,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就做出了令人瞩目的成绩。

她大三的时候,他已经成为欧时集团最年轻的总裁。

他开始现身于新闻媒体,不再一身校服,而西装革履。

她发现全世界的女生都在议论他,她们的语气中充满了觊觎和垂涎。

酸涩如浪潮般汹涌,仿佛要将她淹没。

她别无他法,只有继续努力,这样才能以最好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拥有和他比肩的机会。

......

她终于等到那天。

大四开学前夕,他在学校举办了一场晚宴。

那场晚宴上,欧时的导演将她预订为新剧的女一。

她没有感到过多的喜悦,只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着他的身影。

她看见他的时候,捂住眼睛,潸然泪下。

他一身笔挺的纯黑西装,眉宇轻蹙,眼神淡漠,全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她想和他敬酒,脚步却有千金重,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

传闻中,他从来不会和女人多说一句话。

他早该忘了她,在他的世界里,他们不过一面之缘。

更何况,那年她才八岁。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感情原来这么卑微和荒谬。

在她迟疑的片刻中,他已经被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簇拥着离开。

她记不清楚,这是第多少次看着他离开。

她痛恨自己的懦弱,泪光闪烁,跟了上去。

那晚,他去了一家迟氏旗下的酒店。

她独自喝了些闷酒,晕乎乎的,在深夜时分拉了一整层楼的电闸。

然后蓄起十二万分的勇气,敲开了他的房门。

黑漆漆的房间和走道,昏暗无光,月色穿不透厚厚的墙。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身形修长而挺拔,比她高一个头不止。

那时,他在她心目中犹同神祗。

她刚刚成年不久,对那种事情了解不深。

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纯得像一块晶莹的璞玉。

她知道他醉了,目光迷离,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

她紧张地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唇瓣轻轻地触碰他的喉结。

她怕他推开她,忐忑地闭上了眼睛。

男人的喉结明显颤了一下,身体也逐渐僵滞。

他的大手覆上她的腰间,打横抱起。

黑暗中她睁开了眼睛,柔若无骨的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心跳如雷。

然后她被轻轻放在床上,他欺身靠近,漆黑的眼睛深沉似海,涌动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情绪。

她漂亮的眼眸中泛着莹润的水色,鼓起勇气去接近他,动作也许生涩缓慢,却因笨拙而动人。

他沉重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一片温存中,她逐渐沉沦。轻轻仰头,尝试着吻上他的唇。

她没有经验,只想蜻蜓点水。是他的舌尖先捣入她的小嘴,辗转纠缠。

第一次吻,他的动作不比她纯熟,却无比温柔。

........

........

那天,她是一个女孩,却体会到了什么叫征服。

他沉稳克制,却因为她而失控。

他少语寡言,却因为她而低吟。

她触碰到他西装衬衫下,致命性感的肌理。

他紧张低哑地问询,她没有迟疑地点头,与他紧紧相拥。

第一次,她疼得都快失去意识,死死地抱住他,咬着唇低泣。

绵绵不断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她的脑海中却只有一个想法。

我喜欢你。

我成为今天的自己。

全部都是因为你。

......

清晨醒来,恍如隔世。

她微微侧身,下体的疼痛和难受让她无法忽视。

他的睡颜俊美无俦,她来不及欣赏,迟屿打来电话,告诉她母亲病危。

她好想等到他醒来,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但她没有办法。

最后,她用酒店的纸笔留下了联系方式。

她希望他来找她。

可她望眼欲穿,也没有等来他的电话。

她的心逐渐变冷变沉。

景征康复回国,与此同时,验孕棒出现了两条杠,她潸然泪下。

说她魔怔也好,痴狂也罢,他是她的精神支柱和全部信仰。

怀上他的孩子,她竟然觉得快乐。

她义无反顾地休学,放弃了所有的机会。

重新装修童年生活过的别墅,隐瞒了迟屿以外的所有人,在另一个城市居住生活。

怀胎十月,无止尽的妊娠反应,她强撑着走过。

分娩那天,她抵死抓住床单,孤独而痛楚。

当看着摇篮里睡着一个崭新的小生命,她幡然醒悟。

她所有的自我感动,都是一个错误。

她固然优秀,但她没有抚养他的能力,她连经纪公司都没有签。

陆氏那么大的家族,她擅自留下了他的孩子,她感到惶恐。

随之而来的,还有爷爷和父亲的冷眼相待。

她精神变得消沉,像摇摇欲坠的花。

最终被诊断为产后抑郁,彻底地失去了面对这个世界的勇气。

从此,她的人生轨迹开始向一个糟糕的方向发展。

她努力地做一名合格的母亲,给了迟澄所有的爱和温柔,却没有复学,也没有工作。

迟氏家业连年落败,直到迟澄七岁那年破产,负债无数。

家族上上下下一片狼藉,债主雇佣黑社会踏破门槛,他们甚至找不到牺牲之所。

迟屿神色颓然,下巴上蓄满了青色的胡茬。

迟澄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她知道她不该去找他,但她给不起迟澄庇护。

她不指望相认,只希望他能抚养迟澄长大。

......

欧时总部。

同样的办公室,同样的落地窗。

明明不是冬天,阳光却那样冰冷,透着彻骨的凉意。

那个女生坐在总裁椅上,笑得幸福灿烂。

她挥了挥纤细手指上璀璨的戒指,告诉她,她已经和他订婚。

那个世界里,她的名字叫舒白,那年已经是娱乐圈的一线明星。

她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手脚冰冷,天旋地转。

仿佛有千万把匕首刺入心脏,捅碎了她从小做到大的温存梦境。

她无法再停留,转身离开,泪水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朦胧的视线中,她看见了他倨傲挺拔的背影。

她喊他的名字,嗓音干涩而沙哑,不复柔软动听。

他没有停下脚步,很快消失走廊尽头。

她的心冰冷破碎,吞咽泪水的时候,残存的理智却让她起了疑心。

那个女生精致的妆容下,是和她七分相似的脸蛋。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她说不定和她有血缘关系。

她去问她的家人,他们却纷纷摇头。

她垂下眼眸,心中苦涩。

他爱上的女人,和她那么像。

嫉妒和痛苦快要把她撕扯干净,但于事无补。

她已经不是最好的她,她手刃了曾经优秀的自己。

可她心中还是卑劣地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期望。

毕竟她们那么像。

他有没有可能还记得那个沉沦的夜晚,还记得那个情感炙热的她。

......

他要过生日了。

每年的这一天,都是她一个人的狂欢。

她下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个赌注,牵着迟澄去找他。

那是个黑暗的雨夜,大雨肆无忌惮,淹没了整座城市的喧嚣和繁华。

她还没有见到他,就被飞驰而来的豪车撞到在地。

迟澄被用力地护在怀里。

雨水砸花了车窗,剧痛吞淹了意识。

她却依稀那个女生的面孔,漂亮的脸蛋上带着仇恨和狠戾。

梦境里,她想起了身体被反复碾压是一种怎样的痛,却远远比不上心脏的寒冷。

也许她早就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但她的身下,还有迟澄。

他只有七岁。

这一年他的眉眼长开了,俊美漂亮,却很安静,沉默寡言。

他长成了他父亲的样子,也成为了她偏执爱情的牺牲品。

雨水交.织着泪水,重重地砸在水泥板上。

整个世界,在血气弥漫中沉沉落幕。

............

后来,她去了另一个世界。

她不知道她是濒死时穿越过去的,还是间隔过一些时间,那是一段完全空白的记忆。

那一世她家里很穷,一箪食一瓢饮,却不用隐瞒自己的身世,她的名字永远和外婆连在一起。

外婆对她好,而且从小教导她,作为一个女孩,要自信自爱,也要独立坚强。

她成为了另外一个她。

那一世她依然聪明,悟性很高。

外婆辛苦把她带大,让她学习艺术。

她也没有辜负,很小的时候就被星探挖走,还成为了一名老艺人的关门子弟。

那一世她的容貌清纯漂亮,但不够惊艳,美丽虽美丽,却不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她出演了大大小小的影视剧,一直不愠不火。

这个过程就像一场修炼,她的演技在沉默中淬炼升华。

逐渐震惊四座,让人移不开眼。

那一世,她的情感世界被冰封。

她性格平和,与人为善,喜欢她的人有很多,她却再也无法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她遇到过无数优秀的人,除了敬佩景仰,再没有多余的情感。

她的心就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

那时的她不曾在意,因为她有亲人,还有理想。

但她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的她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

没有经历过自己的悲欢离合,为什么能演绎其他人的戏剧人生。

那一世,她拍戏的时候去过一片幽深而神秘的古槐林。

从她踏入那片林子,外婆的话就反反复复地在耳边响起。

槐树生性属阴,木之鬼者,不祥之兆。

她不信鬼神,加上剧组选址在深林,她也无法旋避。

然后,她遇见了算命先生。

他年纪很大,身子骨却硬朗,盘腿坐在清寒的山间。

这里游人稀少,他赚不了多少钱。

梦境中,她发现她已经看不清老先生的容貌,只记得他有一双沧桑却矍铄的眼睛。

不知看过了多少载春秋更替,世事轮回。

那一世在戏外,她总共哭过三次。

师傅,外婆,还有她自己离开的时候。

她哭得安安静静,晶莹的泪水无声地缠满脸庞。

她走时还有很多遗憾。

她来不及报答恩情,来不及实现人生理想。

也来不及去爱一个人。

............

当心电图虚弱跳动,逐渐趋于平直的线,场景开始斑驳退散。

她意识逐渐清明,却睁不开眼,也醒不来。

她解释不清万物的规律,轮回的法则。

但她知道,她前世的前世,真实地重头来过了。

那本书,也许从另一个角度记载了她过去的世界。

她和沈金一直困惑,为什么陆靖言会梦见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他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好像无迹可寻,如今她心下了然。

他也许目睹了那场车祸,也看见了她最狼狈,最不堪的模样。

看见她身为一个失败的母亲,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的懦弱无能。

她不知道她哭了没有,巨大的悲怆笼罩在她的胸腔。

她宁愿,这只是她做过的一场噩梦。

就算人死可以复生。

就算一切犯下的错都可以重来。

就算她这一世幸福安宁。

就算眼见不一定为实。

就算可能有重重误会。

那些记忆也是真实经历过的事情。

她自私地把迟澄带到这个世界上,却没有努力让他平安长大。

他还那样小,就以一种那样残酷的方式,消陨在这个世界上。

深沉的罪恶压迫着她的神经,让她大脑嗡鸣,几欲作呕。

她那天还和耿诗潼说,人应该爱自己。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过去,也有一个这样糟糕的自己。

她情感木讷,原来只是受过伤害的自我保护。

她似乎也明白,每次和他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她在抵抗着什么。

为了他,她成为了最好的她,也成为了最坏的她。

而现世的舒白不是女主,正如她与她初见时的直觉。舒白懦弱自卑,容貌也不够惊艳。

她早就开始怀疑,却忘记了一个至简的道理,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可以同名同姓。

算命先生是谁,那个女生是谁,陆靖言有没有爱过她,以后会不会爱上她。

她头好疼,那些问题好复杂,她什么都不愿意再想。

她任由意识被疼痛撕扯碎裂,再次沉沉睡去。

............

病床上,迟樱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而空芒。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精致的脸蛋冰雪般苍白,像脆弱精美的琉璃。

阳光冰冷地照耀,透明的液体在输液中无声地流淌。

陆靖言守在床边,低垂着眼眸,紧紧地握着她苍白可见血管的手。

感受到细微的动静,他抬起眼睛,低沉的嗓音里透出错愕的喜悦:“你醒了?我去喊医生。”

醒了?

这个世界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庄周梦蝶。她是在书里,还是现世。是在前世,还是今生?

她思维混沌,像一盘细碎的散沙,无从收聚。

只有心脏的跳动在提醒她,她仍活着。

迟樱慢慢地偏头。

陆靖言好像很久没有休息,身形清减了几分,眼眶浮着乌青。

他好像因为她才这么狼狈。

只可惜此时的他已经不仅仅是那个隐忍克制,偏执为她付出,为她抵抗世界上所有恶意的男人。

更是她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的那个他。

那些情感也许陌生遥远,却真实地出现在她的左胸腔里。

迟樱痛楚地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地闪过前世之前世的幻象。

心脏一阵阵钝痛。

她没有看他,声音极轻而虚弱:“我想自己待一会。”

她目光没有温度,嗓音冷淡,就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

陆靖言僵硬地挺直着背脊,低声说:“你需要照顾。”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的变化让他害怕。

迟樱眼睫极轻地颤动,麻木而机械地重复:“我想自己待一会。”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眸中隐匿着困惑和痛楚:“好。”

病房再次跌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吊瓶里,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坠落。

陆靖言声音暗哑:“你离开的时间里,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她好像没有听到,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枝桠,眼神空洞而涣散。

“需要我的时候,你就按铃。”

陆靖言眼眸低垂,起身离开。

房门轻轻合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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