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气氛骤变，万柳塘再迟钝此时也感受出来了。
“哎呀，什么不便不敢的……就弹你新谱的曲子便好。”万柳塘暗中扯了扯月皎的衣袖，打着圆场。
“也好，是在下唐突了。”月皎眉眼舒展，温和一笑，执起茶杯对白鹭一礼，“以茶代酒，望小姐莫怪。”仰头一口喝了。
“不敢。那白鹭便斗胆为公子弹奏《霓裳羽衣曲》。”白鹭清冷的眸中染上浅笑，与月皎四眼相望，带着一番自信从容。
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月皎冲着白鹭粲然一笑，素手一拨，脆润的弦声响起。
曲罢。余音绕梁，如仙乐般缥缈。
“人何在，一帘澹月，彷佛照颜色。”月皎唏嘘不已。
“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白鹭放下琵琶，款款起身。将温好的酒壶拎起，为月皎斟了半杯敬上。
月皎微笑接过一饮而尽，又执起酒壶，斟了一杯，递给白鹭。
白鹭微微一怔，颔首接过，用袖子掩着喝了，“多谢公子。”
“我的呢？”万柳塘见二人推杯换盏，浑然将他给忘了，醋意大发。
白鹭执起酒壶斟满一杯，递给万柳塘，嘴角含笑“万公子请。”
万柳塘高高兴兴地接过美人敬的酒，一口喝了“今日得了白鹭的曲子，还得了白鹭亲手奉上的酒，真是不虚此行哈哈哈……”
三人小酌了几杯，这酒初尝满口清香不觉酒意，但后劲十足，万柳塘顾及到月皎年纪尚小，便拉着她告辞了。
白鹭将二人送到雅间门口，万柳塘从怀里掏出什么攥在手里，但瞧了月皎一眼又作罢。月皎瞧不上他那磨磨蹭蹭的性子，一把夺过，也没看清是什么便塞在了白鹭手里。
“今日尽兴，多谢白鹭姐姐的琵琶曲和酒。”
白鹭大方地接过道谢，握在手里和月皎客套了一番。目送二人离去后，才摊开手心，看清是一枚白玉簪子，凋工灵动栩栩如生。
叹了一口气，拿贴身帕子包了，放进小匣子里锁上塞进缠枝黄花梨大木箱底了。
万柳塘凑近月皎，闻着她一身的酒气有些心虚，“娇娇儿，你要是就这么回去，你娘还不得打断我的腿啊……”
月皎抬起手闻了闻袖子，确实染了酒气。便对着舅舅眨了眨眼，“听说舅舅新买了个山庄，里面有个极大的温泉？”
万柳塘大惊，“这你都知道！”
月皎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舅舅的肩膀，翻身上马后用马鞭甩出一声脆响“带路。”
……
舒舒服服地泡了半个时辰温泉，月皎乘着万柳塘奢华的马车回了护国王府。
宋昭知道妹妹今日回来，特意跟三皇子告了假。在云梨院等了半日，茶喝空了两壶也没等到妹妹。正要起身回自己的院子，便瞧见月皎正踏进院门。
月亮的清辉撒在宋昭月白织锦长袍上，他清明的眼眸染了月色，越发显得遗世独立。
“大哥~”月皎快步向宋昭走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宋昭揉着妹妹的头发，浅浅地笑了，“还以为今夜等不到你了呢。”
“早知道大哥今日回来，月皎就不出门了。”月皎仰起脑袋对着宋昭笑道，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大哥了，自从楚皇有意让三皇子参与政事，大哥就一直跟在三皇子身边辅左。
“给你带了张大家的孤本。”宋昭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诗集，“是半月前随三皇子一同拜访遗山先生时得的。”
“遗山先生竟然肯将张大家的孤本赠予大哥！定是大哥得了遗山先生的青眼。”天下士人皆知遗山先生与张大家是至交，张大家存世的真迹寥寥，多数被遗山先生珍藏，从不轻易示于人前。
遗山先生隐世后，多少高官贵胃、名门子弟和士子慕名前去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不过是对了几句诗，和遗山先生手谈了几局罢了。”宋昭将石桌上的油灯挑亮了些，“仔细伤了眼。”
月皎摩挲着微黄的书封，是张大家早年之作。少年意气，吞吐山河。
“多谢大哥！月皎很喜欢~”月皎小心地将诗集收好，冲着大哥甜甜一笑。这么贵重的孤本，大哥竟然转送给了她，月皎心中十分感动。
“喜欢便好。”宋昭替月皎剥了个橘子，将橘瓣上白色的经络仔细地去掉了，用手帕托着递给月皎。
“酸甜可口，是你喜欢的。”
月皎伸手接过吃了，果然三分酸，七分甜，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大哥真好。”
宋昭温润一笑，将月皎指尖的汁水用帕子优雅细致地擦净了。
月华如水，公子世无双。
真不愧为京城四公子之首。
月皎在心里暗自倾羡，自己一个女子都做不到这般优雅自然。
“听父亲说，此次皇家狩猎漠国质子遭人刺杀危在旦夕，御医皆束手无策，是妹妹救了质子。”宋昭将帕子叠好，收入袖中，望着月皎的眼睛道。
“嗯，当时情况确实挺惊险的，不过质子福大命大，避开了致命的一刀。”大哥突然问起质子，是三皇子的意思？月皎也望着大哥的眼睛，却并未从其中见到任何权谋之色，只有一片清澈澄明。
“此事不宜传扬，但妹妹的医术已然在众御医之上了，大哥想请妹妹帮个忙。”果然，宋昭话题一转，并没有在质子身上做文章。
“大哥只管说，若月皎力所能及必不推辞。”月皎放下心来，看来大哥虽然跟在三皇子身边，但并未涉足权谋算计之事，只是以自身在士子中的声望替三皇子收拢人心罢了。
“此次随三皇子一同拜访遗山先生，才知先生已经重病缠身。请了不少名医都说先生时日无多了……”宋昭眸中哀痛，“大哥想请妹妹去看治一二，能治甚好，若不能……也算是尽了心意。”
原来是替遗山先生求医，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便是不看在大哥的面上，月皎也会为了延续他的生命竭尽所能。
“遗山先生避世索居，竟是因为病重么……大哥放心，月皎也十分敬仰遗山先生学识人品。”月皎捏了捏手中的孤本，前世曾受过张大家的教导，今世就当替先生还了这份恩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