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
难不成母亲也存了这般心思？
月皎瞧了眼身旁正与大理寺少卿黄夫人交谈甚欢的母亲，应该不会。毕竟自己刚过十一岁生辰不久，还太小了。
往小打量着自己要啥啥没有的干瘪身子，月皎点点头，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
殊不知自己已经被在坐的好几位盯上了。
酒过三巡后，大漠使臣又上前对楚皇说了一番讨喜的吉祥话，然后话锋一转，语惊众人，“……吾皇听闻贵国楚玉公主钟灵毓秀，愿为吾国太子殿下求娶公主为正妃。大漠与大秦结秦晋之好……”
楚玉大骇，惊恐得看向父皇母后，她不想嫁给那劳什子的太子殿下！
月皎也被大漠使臣突然来的这一出弄得方寸大乱，前世自己被大辽国君在宫宴上求娶是酿成悲剧的源头，今世楚玉被大漠使臣在宫宴上为大漠太子求娶……
不行，决不能让楚玉重蹈自己的覆辙！
楚皇强自按下心中的震动，朝自己的爱女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作为一国君主，他自然是能领会到大漠的用意，质子归国，两国没了这层束缚，大金又蠢蠢欲动。大漠此时向大秦求娶公主，还是以太子妃之位求娶，怎么看都是对大秦的示好。
于情于理，大秦都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他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远嫁他国，脱离自己的庇护。
尤其是他国的太子妃之位，多少人虎视眈眈，楚玉作为一位他国公主，在大漠无依无靠的又如何能站稳根基。
思量一番后，楚皇讳莫如深道，“楚玉公主性子顽劣，年纪又尚小。联姻一事，为时尚早。”
大漠使臣却有些不依不饶，“楚玉公主自小在楚皇陛下的膝下教养长大，自是有公主的娇矜。至于年纪，吾国太子陛下愿意等公主及笄之后以正妃之礼，亲自前往大秦相迎。”
这番话无可挑剔。
既夸赞了楚玉公主，堵回了楚皇的隐晦的婉拒之词，又表明了太子的一番深情与郑重。毕竟史上从未有以正妃之位求娶他国公主的太子，也从未有太子到他国亲迎新婚妻子的先例。
大漠这番，怎么看都是诚意满满。
两位相爷都有些动摇了，不过是一位公主而已，和亲本就是历代公主的使命之一。
质子之期一满，两国便没了束缚。而大秦此时有外患，与大漠已不是当年的旗鼓相当之势，略微处于劣势。
如果大秦的公主嫁到大漠，做大漠太子的正妃，将来就是大漠皇后，诞下的嫡子有一半大秦的血脉……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血缘更加可靠的东西。
左相仔细思量了一番，认定公主和亲对大秦有百利而无一害，与右相对视一眼，两人居然罕见地赞同同一个观点。
“陛下，既然大漠如此看重与大秦的情谊，大漠的太子殿下对公主又如此爱重，臣以为大秦与大漠结成秦晋之好，功在千秋。”
见两位相爷难得的意见一致，其余的臣子便纷纷附和。
似乎一个女子的命运就在三言两语间被改变了。
月皎觉得有些可笑，男子们惯会用家国之类的宏大叙事来规训女子，却从未问女子一句是否愿意。
就这么沉重又轻飘飘地决定一名女子的命运。
若是这女子顺从便还好，能得到一句不轻不重的称赞。
若是这女子反抗，那就不可了了，必会遭受千夫所指。
这女子之后的命运与他们无关，假如女子因此遭受了不公，他们至多叹一句她命该如此。
接着设好套等着下一名倒霉的女子。
哦不，他们称之为“三生有幸”。
真是讽刺啊。
楚玉的脸瞬间惨白了，做了十三年无法无天的公主，第一回有这种无力感。
公主的身份让她生来受万民敬仰，也背负着无法挣脱的命运。
作为公主，在母国需要的时候和亲是她的使命。
可，她还没有对那位鲜衣怒马的少年亲口说一句我心悦于你呢……
万皇后暗地里拉了拉楚皇的袖子，作为一国之母，她自然知道楚玉与大漠太子联姻对大秦有利。
楚皇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高处不胜寒，他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护住。
“陛下……”，众臣难得有如此齐心协力的时候。
护国王叹了口气，他也有女儿，自然知道陛下的为难。
“护国王，您意下如何？”，兵部尚书见护国王自大漠使臣替大漠太子求娶楚玉公主后就一言不发，知她爱女如命的性子，便故意刁难道。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投到护国王身上，月皎也看着自己的父亲。
她也想知道父亲会做怎样的决定。
前世，她的父皇严词拒绝了，后来她的家亡了、国破了。
“臣以为，陛下不仅是大秦的皇帝，也是楚玉公主的父亲。诸位如此逼迫一位父亲让女儿远嫁，是不是不大好？”，护国王浑厚的声音一出，席间顿时落针可闻。
“没想到护国王竟然是如此拎不清的人，女子始终是会嫁人的，多少女子能坐上那至尊之位？楚玉公主千金之躯，放眼天下有几人能与之相配？”
“大漠太子与楚玉公主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婚姻于国于家都是一桩美事。”
“微臣实在不明白，为何到了护国王的口中便如此不堪……”
兵部尚书以及护国王的政敌们抓住良机纷纷攻讦护国王。
而护国王只当他们是一群乱吠的狗，不予理会。只是静静地看着楚皇，目光如有实质，他永远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楚玉听得护国王这番话，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第一位为她说话的，竟然是好友的父亲。
楚玉泪眼朦胧地对护国王一礼，感谢他替自己说话。
楚皇内心五味杂陈，臣子几乎一边倒的逼迫他远嫁自己的掌上明珠，唯有宋靖理解他作为一名父亲的苦衷。
他是楚玉的父亲，但他更是大秦的国君，是大秦千千万万臣民的陛下。
【作者题外话】：周末快乐，三章一起更啦，希望你们喜欢~
有关女子命运的那一段论述，是凌晨码字自然而然的生发的，并为做过多的深入思考，如有不当之处敬请指出。
之前期末作业写过一篇女性主义论文，对于古代女子的命运与选择有过一些探讨……
波伏娃的《第二性》在书架上尚未看完，也许从社会学的角度探讨女权更加合适。
以后有机会我会往这方面努力的。
希望屏幕前的你们——无论是还在上学的妹妹，抑或是生儿育女为家庭操持的阿姨，都能勇敢的为自己争取。
希望所有的女孩们都能坚定而柔软的在爱和善意中长大。
如果能让一个女孩认识到自己，这也许就是我写的这本小说最大的价值。
爱你们?(′???`)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