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即刻召集所有下人出席。”李文瑜紧张地立马转头吩咐。
本就跪在地下的丫鬟们更是惴惴不安，铃铛的脸一下失了血色。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拿金诺安手中的粉末袋，“真有此种粉末？让我瞧瞧。”
金诺安回头一看，楚寻一正要拆开粉末袋，眉目疑惑。
“这是我的秘密武器，不许动。”金诺安忙抢回来。
楚寻一勾唇笑道，“真这么厉害，倒不如先撒在衣袖上试试。”
金诺安害怕露馅，慌忙紧抓粉末袋封口，用眼神瞪视让楚寻一住手，别跟这捣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弄玄虚，花瓣和袖子上的根本不是五石散。”金诺安低声威胁道。她算是看出来了，都是刀疤脸配合演的戏，若是真的，刀疤脸刚刚尝了五石散，怎么会到如今都好好的，没有失神涣散的初期表现?
楚寻一眼里带了欣赏，熠熠发光，“聪明，不设套如何套出幕后之人趁机转移五石散栽赃陷害？我已让莫现在前院守着，但凡有动静便抓人。”
金诺安得意抬头，却又偷觑楚寻一脸上的表情，心脏微跳地问道。“所以刚刚你抢花也是故意的？”
“我们应该合作。”楚寻一眼眸低转，不正面回答。“你这么一弄，我前面演的戏全白费了。”
金诺安心里气闷。“谁要跟你合作，现在我们是竞争关系，当然谁的办法有效用谁的。”说着一指将他推了出去。
什么合作，真要合作怎么会硬要在她的赌局上插一脚，还抢走她的花送人？无耻。
楚寻一没想到她一意孤行，便笑着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不插手。
刀疤正好奇地想过来看看粉末，却被两人一起瞪了回去，只能摸摸鼻子站在一旁。
很快所有相关的下人都集中到了院子中，排成五六队，等待着金诺安的检验。
那些仆从的脸上有迷茫有担忧有害怕有不屑，但神色中都带着紧张。
“这是要做什么测试？”
“不知道，管家说昨晚便能回去继续干活，听说是要抓贼呢。”
“那粉末真那么神能认贼？”
“谁知道呢。”
仆从们窃窃私语。
李文瑜待金诺安准备好后，便开始一个个查验。
前面的奴仆们虽然紧张，但都将手放了进去，沾着白色粉末出来。
直到后面一个在大厨房工作的厨娘犹犹豫豫地站了出来。
“少爷，老奴刚刚手里做菜不小心沾了尤鱼墨汁，洗不干净，手里还是黑的，怕不会被误会吧？”
只见她手上果然黑漆，这样就算伸手进袋子里，与粉末反应手变成黑色，也辨别不出是因为五石散还是尤鱼墨汁。
李文瑜询问金诺安意见，金诺安点了点头，表示这厨娘无嫌疑，让她到一旁等着。
众人有些诧异，这种情况居然可以不用验也算清白？搞不懂这金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五十几人很快全都验证过去。后面又有一名养花奴仆及浣衣丫鬟脸色发白，晕倒过去，没办法查验。
金诺安心中有数了起来。
“在大厨房工作的全部人都到齐了吗？”金诺安问了管家。
管家禀告道，“还有两名奴仆因出门采买尚未回府，三名奴仆因闹肚子还在上茅房，需过一会儿才能来。”
金诺安点点头，与想象中一样。
“大家放心，我绝不会冤枉一个人，你们若是清白的便不必怕。”
看见站在角落努力想隐藏自己的铃铛，金诺安问道，“铃铛姑娘，你可敢查验？”金诺安笑着走向她。
铃铛脸色发白，见众人都盯着她看，身子微抖。李文瑜也望向她，“铃铛，你自小便在小姐身边服侍，我们自然信你。不过既然无事，便查验一番，好自证清白。”
铃铛点点头，咬着唇瓣，身子微抖，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金诺安。
金诺安笑着等着，早早将袋子打开。
铃铛眼眸低垂，步伐走的越发僵硬，耳旁的海棠花掉落在地也未察觉，被她自己一脚踩烂。
众人都发觉她的异常。李文瑜出声关心询问道，“铃铛，可是身体不舒服？”
铃铛咬唇摇摇头。
终于到了金诺安跟前。
看了看李文佩关切的神情，又见李文瑜点头示意，她带着些祈求的眼眸望向了楚寻一。
楚寻一含笑看着她，走到那朵被踩烂的海棠花前，弯腰捡了起来，小心地放在手心里，瞥见金诺安不耐烦的表情，笑着向铃铛示意他会再摘一朵给她。
铃铛秀美的面容含泪笑了，当着金诺安的面，视死如归般伸出汗湿的双手，放入袋中。
气氛静止，全部人都关注着她放入袋子中的那双手。
铃铛额上被细汗打湿，闭眼伸出双手，过了一会儿发现没人说话，才缓缓睁开眼，看见自己手上也只有白色粉末，没有变黑，身体彷佛即将崩断的弦一下放松，整个人瘫坐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置信。她居然没事？
众人见她手没黑，也打消了疑虑，笑着调侃道。“铃铛这丫头，也紧张过头了吧。”
金诺安没想到铃铛如此勇敢，心里有些佩服。
其实铃铛作为李文佩的贴身人，李文佩的任何变化她怎么会注意不到？
若不是有心隐瞒，便是同党同谋。
剧里是铃铛协助那人喂五石散给李文佩吃，也是被指使的，只是铃铛忠心护主，宁愿撞墙一死了之也要护住幕后指使之人，不仅导致线索中断，还令李文佩受到大刺激，成为后面李文佩跳湖而死的导火索，所以她才没有一上来就揭穿铃铛身份。
李文佩上前扶起瘫软的铃铛，笑道，“没事了。”
铃铛感激地虚弱一笑，却低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沉思了起来。随即抬头眸色复杂地看向金诺安。
金诺安知道她这是知道了袋中粉末是骗人的。她无所谓的笑了笑，反正这也不是她的目的。
这时楚寻一上前将新摘的一朵海棠花放在了铃铛手上。
铃铛终于高兴地露齿一笑，却不忘向楚寻一要回了那朵被踩烂的花，藏进怀里，小心呵护。
楚寻一眼眸深深地看着铃铛，没有说话。
“好，我已知道下药的人是谁，还请李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李文瑜当然乐意。
一行人随即跟着金诺安到了前院的大厨房内，因为李文佩需要休息，铃铛留在院子里照顾李文佩。
而楚寻一也要再查探一样东西，没有跟过来，只有刀疤脸跟着来探看。
金诺安刚领着众人踏进院内，香莲便将一名五花大绑的仆人扔到众人面前，开心的说道，“小姐，按你说的，我果然见到这家伙在后厨房内收拾东西想逃。”
金诺安见被绑之人体态憨厚圆润，看着人畜无害的中年大叔模样，只是此时浑身被绑，身上衣服有些脏乱，脸上表情绝望，满是落魄。
“这不是大人特地为小姐请回来专门做甜点的大厨林师傅吗？”仆人们惊呼，不敢置信。
林师傅是大人特意为了小姐而请回府的糕点师，天天乐乐呵呵的，平日与大厨房里的众人关系都很好。小姐常常对他夸赞，时不时还有打赏，林师傅为了能得小姐夸奖，做糕点十分卖力，他怎么可能会对小姐下药？这不是砸自己招牌码？
“林师傅，居然是你？”李文瑜眉眼微皱，透着伤心失望，却依旧克制自己没有失了风度。
“公子，小的冤枉啊，小的没有给小姐下药，只是在整理东西，谁知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丫鬟就将小的抓住一顿好打，求公子给小的做主啊。”林师傅哭喊着，被绑着的身子像海狮般挪了挪，满腹委屈。
“你还敢狡辩？”香莲气愤地一脚踩在林师傅屁股上，举起铁棍作势要打，“满嘴没句实话。小姐，我照你吩咐盯着这家伙，果然见他偷熘，还从屋里翻出一包粉末要藏到浣衣房里。被我撞见就要将这粉末倒进水里溶解，还好我及时夺下大部分粉末。”
“先前拷问他一会儿说这包是秘制调料，一会儿说是秘方面粉，前言不搭后语。”香莲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扔到了众人面前。
“如今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敢说你不是下药之人？”
林师傅满脸哀凄，只是哭求。“公子爷，她这是屈打成招啊，小的冤枉。”
李文瑜沉默不语，拿起那包粉末，拳头般大小，量没有那么多。打开闻了闻，带了刺鼻的铁锈味，这是五石散最明显的特征了，已无可狡辩。
他眉目沉沉，已失去了如沐春风的温柔，好听的嗓音也带上了沉痛。“巡抚府待你不薄，为何要如此做？”
林师傅忙扭着身子，爬到李文瑜跟前，知道公子爷这是真动气了，吓得眼中含泪，“公子爷，你要相信小的绝无害小姐的心啊。公子爷，小的天天做小姐爱吃的糕点，公子爷也常一同吃用，小的要是真在糕点中下了五石散，公子爷又为何会没事？还望公子爷明断啊。”说着以头撞地，磕出血来，十分可怜的模样。
——————————————————
听了他的话，李文瑜迟疑，确实他经常去探望李文佩，送到她那儿的糕点，他也常一同食用，若是林师傅真的每日下药，那为何他会没事？
李文瑜转头望向金诺安。
金诺安巧然一笑，站出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昨晚巡抚大人封锁了消息，除了我们几人和院中的人，大厨房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李小姐中的是什么药？我们可从未提过是给小姐下药，也从未提过小姐中的是五石散。”
瞬时全场一片静默，丫鬟仆人们纷纷震惊地看向头上还流血的林师傅。
林师傅张着嘴，眼底透着灰暗，却依旧嘴犟地说道，“这消息是我无意中听见小姐院中的人说的，这难道就能证明是我下的药吗？”
“确实，没人见到林师傅亲手下药。”身后的仆从小心议论。
“那香莲抓到他偷偷藏五石散又如何解释？他怎么会有五石散？”金诺安继续问道。
“那是我无意中捡的，怕被误认为是凶手，所以才想藏起来。”林师傅反口辩驳，将金诺安所有的质疑全都推翻。“公子，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望公子明察。”
“好。”金诺安早就猜到他会狡辩，让人端出一碗她从李文佩院子中带来的银耳粥。
那碗粥早就凉了，但依旧看着晶莹软糯，香甜可口。
“听说这碗粥林师傅特地熬了两个时辰，没有假手他人？”
林师傅看着银耳粥，神色闪过一丝慌张，心虚地低下眼眸。“那又如何？”
“粥熬好，也是等铃铛来取时才盛出来，除了你二人，没有人碰过这碗粥。而粥送到李小姐院子里，适才李小姐只喝了一口便没再动，我当即找刀大夫将它封存，带了过来。”金诺安拿着粥走进林师傅，眼里闪烁着精光。
“刀大哥，你记得服下五石散后的症状是什么吗？”金诺安问刀疤脸。
刀疤脸忙回道，“耳红目赤，陷入幻觉中，最显着的特征，应该是指甲呈现红色，待药效褪去后，指甲也会恢复正常颜色，但容易开裂。”
“好，若我出现这个症状，还望李公子能铁面无**置林师傅，盘问出幕后主使之人。”说完金诺安立马将一整晚银耳粥喝了下去，丢开碗，笑着等症状发作。
“小姐！你做什么？”香莲紧张地赶过来，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金小姐，你何必自己以身试法？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李文瑜急切地想要来扶，却碍于男女之防，无法伸手，只能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香莲照顾她。
只见金诺安唇边还残留着银耳晶莹的湖湖，小脸上随即浮起红晕，站立不稳。
香莲赶忙扶着，心焦地想给金诺安催吐，让她将银耳粥全部吐出来。
“不必。”金诺安觉得头开始发晕，两眼发涨，她揉着太阳穴趁还清醒的时候低声吩咐香莲和围过来的刀疤脸。“待会儿我药效发作，还请刀大哥将他绳之于法，决不能让他逃了。若是我做出什么出人意外的举动，香莲你就立马打晕我将我带回去，知道了吗？”
见香莲点头，金诺安才放心地任五石散的药效发作。
一股热气忽然从心口涌上来。
这碗银耳粥她叫谁试都不合适，若是让林师傅自吞苦果，又得要等他药效发挥过了，才能审问出幕后黑手，这样未免耽误事，反正只是吃一次，不会留下后遗症的，更何况还有刀大哥这懂医术的在旁看顾着，她也不可能出事。
到底五石散是怎么回事，吃了会有什么感觉，金诺安其实了解的也并不清楚，只知道会令人发狂，释放出自己心中憋闷已久的情绪和心结，看见自己想见的人，肆意畅快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五石散其实在君晋国时期，还不是禁药，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偶尔服用寻求刺激和畅快的高兴感觉。
但到了楚秦国，却是被列为禁药，一律不许任何人随意服用，更不用说制造五石散了。
所以普通人是无法研制和供应五石散，更何况还是长期偷偷供应，这要是被抓到，按律应判绞刑，将制作五石散的人吊死。
快感忽然开始一波一波地向她涌来，金诺安觉得自己飘飘欲仙，彷佛踩在如棉花糖般的云端，自由地遨游着。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香莲见金诺安开始克制不住地笑，害怕地呼唤。
刀疤脸满面严肃地给金诺安把脉，见她已开始双眼发红，指甲也涨红，立即呼唤李文瑜过来查看。“药效已发作，金小姐的症状正与服用五石散后的症状一致，林师傅你还怎么狡辩？”
“来人！将林师傅拿下，问出幕后指使之人是谁。”李文瑜满眼沉痛，当机立断地令人将林师傅抓去省问，不理林师傅叫着冤枉的哭喊。
“可有解五石散药效的方法？”李文瑜转头心疼地看着开始痴笑地金诺安。
刀疤脸惭愧地低头，“曾经有，但如今五石散被禁药多年，无人服用五石散，自然无人会去研制解五石散药效的解药了。”
“那现在只能等它药效发挥完？”李文瑜脸上带了沉思。
刀疤脸点点头，他手上没药，临时制作也赶不及，只能等金诺安身上五石散的药效发挥完才行了。
不过也不知道那林师傅在一晚银耳粥里放了多少药粉，他暂时也估计不准这药效会发挥多少时辰。
想着他的万虫丹，刀疤脸将金诺安交给了香莲，“香莲姑娘，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给她多喝水，帮助她尽早将药都排出体外，会好的快些。”反正他如今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不如先去看看林师傅那边省问的如何了。
刀疤脸与李文瑜打了声招呼便走。
剩余的仆人便被李文瑜解散，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铃铛埋头跟着丫鬟们离开，不知在想些什么。
香莲想扶金诺安回院休息，没想到金诺安突然挣开了她的手，兴奋地原地转圈圈起来。
“啊，飞啊，飞啊，香莲，快，我们一起回金陵去探望爹和姨娘们。”
金诺安不停地转着，身上的纱裙飘飞，娇美的脸上绽放着自穿过来以来，笑的最开心纯真的笑容，美的不可方物。
李文瑜站在原地，看的有些痴了。
香莲想去拉金诺安，没想到金诺安此时力气变得如此大，一下就挣脱开她的钳制，跑到了李文瑜面前。
“这是李公子？”金诺安眯蒙着发红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更甚。
“长得真俊。”说着一只手抚上李文瑜的脸，被香莲及时赶到将她手拉回。
“小姐，香莲带你回金陵，我们走。”香莲的话带着诱哄，要拉她走。
谁知金诺安又杀了回马枪，跑到李文瑜面前，高兴地笑道，“我要嫁给他，嫁给他不错，不用天天担惊受怕……”
“小姐，你真的湖涂了，我们快回去。”香莲都替金诺安害臊起来，赶忙拉回金诺安，“李公子，对不住，我们小姐现在神志有些不清醒，她说笑的……”
李文瑜耳根绯红，俊逸的脸上眼眸深深，眸底光芒起伏不定地凝视着脸上满是无忧无虑笑容的金诺安，喉头动了动，往前踏了一步，却想起适才李文佩与她所说，金诺安已有未婚夫，乃南宫世家公子南宫曦，不由眸子暗了暗。
他也曾听说过南宫曦的大名，文采武功斐然，他又如何比得上南宫曦？
此时周围的管家丫鬟们都已悄悄退了出去，只留下三人在院内。
金诺安不肯走，又要投奔向李文瑜的怀抱。
李文瑜呆愣着，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带着幸福笑容的金诺安向他跑来，不由心中一热，下意识地伸开了手，要接住她的拥抱。
“哎呀呀，这是差了点气运，来晚一步，老道错过了。”忽然院门处传来了无量道人感叹的声音，打住了李文瑜伸出的手。
他醒悟过来，忙收回手退开一步，避开金诺安的扑抱。
“金小姐，还请清醒些。”李文瑜清了清嗓子，又再退了一步。什么都没抓住的手背在身后握成了拳头。
“哎，李公子与金小姐都在这儿啊？”无量道人发现了三人，正要赶过来。
“小心——”忽然从后传来一声大喊，一道修长矫健地身影出现落到金诺安身旁，拉着她躲开了堪堪擦过金诺安肩头的箭。
香莲都呆住了，这暗箭是什么时候射出的？这么惊险，她居然都没发现。
再一看带着金诺安滚到一旁的楚寻一，香莲庆幸还好楚公子出现的及时，要不然小姐就真的有可能丧命于箭下。
她忙赶过去想查看小姐的情况，没想到一道月牙白的身影比她还快的奔到了小姐身边。
“金小姐，你没事吧？”李文瑜满脸焦急，不顾众人的眼光抱起金诺安，担心地问道。
“想到才分开不见不到一个时辰，李公子就与金小姐如此亲密了？”楚寻一闲凉调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