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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喂,同学,请醒醒,你打扰我看书了。”我的言语依旧温和,如同以往,毕竟这是图书馆,而且对方是个女生。

但她没反应。

我有些尴尬,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同学,醒醒!”

她依旧没反应,连嘟哝一声、翻个身这种事情也不曾发生。

我恼火至极,踢了踢她的鞋底(她的脚靠在书架处,头靠着墙壁),这次她总算有了反应。

身体的抖动让她清醒,她轻轻转过头来。

很漂亮,虽然我不喜欢短发的女生,但那容貌与短发真的很搭配。尤其是那双眼睛,很大,晶莹剔透,乌黑清澈的眸子似乎要将人吸入深渊,当她定定地望着你时,感觉美妙得让人窒息。

但在下一瞬间,那双眼眸已经充斥着怒火,只见她吼道:“你是谁!?”

声音之大在图书馆内显得尤为刺耳,不过这里这么偏僻,外面应该听不到吧!

俏目圆瞪,这个词语是用来形容此时的她吧,眼睛里的震惊和恼怒真是藏也藏不住。

估计她也没想藏。

我也十分生气,所以并不打算让步,沉声道:“这位同学,我想你占据了我的位置!”

“你的位置?”她的声音尖了起来,显然极度愤怒,“你再说一遍!?”

还敢威胁我,不要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会退让!我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我说这是我的位置!”我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有让人反驳的余地。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那样子仿佛在说——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从半年前就一直在这,你说这是你的位置!?”虽然愤怒,声音却变轻了,显然她也意识到,这里是图书馆。

半年前来的?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遇过她,不,应该是从来没有遇过任何人。

我冷着脸道:“说谎不会令你脸红吗?我从一年前便待在这里,什么时候遇见过......”

蓦然,我想起一件事,她似乎也想到了,瞪大眼睛望向我。

是啊!时间也许是错开的,我一直在星期一、三到这来,而她却在其他时间过来,今天是星期四,所以她是艺术生对吗?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道:“我是文化系的。”

她果然如我所想那般:“我是艺术系的。”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这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我们两人都发现了这片空间,她在星期二、星期四下午过来,而我在星期一、星期三下午过来(星期五下午是体育系的自由活动时间),时间完美地错开。

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我想了想道:“你继续在这休息吧,我去外面看看。”毕竟今天是星期四,时间属于她。

当我正要离开时,一道声音从那片空间中传了出来:“没关系,一人一半吧!”

我回过头去,望向她。

不知为何,此时她的脸看上去微带羞涩。

她似乎鼓足了勇气叫停我的脚步,为什么?

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点头同意。

她微微起身,蜷起腿来,留给我半块地方。我小心翼翼地闪身而入,移动书架闭合,将这片空间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我们以Kappa标志相反的姿势待在这片空间,彼此的鞋子互相触碰。这时我才注意到,她手中捧着的书是《梵高传》。

她好像也在偷偷打量我,我拿的书是《复活》。托尔斯泰的《复活》。

彼此的气氛或许更尴尬了,两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只能盯着手中的书。

其实对于梵高我并不太熟,但也略有耳闻,所以我开始尝试找一些话题来缓和这个场面。

“你很喜欢梵高吗?”我率先问道,试图打破僵局。

“嗯,”她轻轻点头,然后又加了句,“他是我最喜欢的画家。”

闻得此言的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活得很真实!”她立即回答,语气之快仿佛像是早已准备好回答这个问题太久了。

“为什么他活得很真实?”我又问道,语气中不知为何带上一丝殷切。

我很渴望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因为他敢于面对自己的信仰,勇敢地探索世界的答案,而不是教条般地接受宗教的戒律,只询问自己的内心和上帝的真正含义!”她信誓旦旦地说出如此答案,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我从来没有遇见女孩说这话,或者说从来没有听见任何人说这话。他们只会说:“隔壁那家商店卖的棒棒糖比这家好吃多了。”或是“某某好帅,要是他能当我老公就好了。”还有:“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怎么样,在你们班排第几名?”“那个谁谁谁和谁谁谁又告白了,然后又失败,我早就说过那种人不可能会有谁喜欢上他的,他就是个渣渣!”“昨天的电视剧看了吗?龙啸天真的好帅哦!”“昨天骑士队又输了。”“我赌包辣条,这次中国队要进世界杯!”“......”

尽是些诸如此类的话,但这个人却对我说:“要勇敢地探索世界的答案。”

什么是世界的答案?

我再次向她问道:“什么是信仰?”

她面带疑惑地望了我一眼,思索了片刻道:“信仰就是你坚定不疑的某项人、事或物。对于梵高来说,他的信仰就是上帝!”

上帝,《复活》中反复出现的词。

来源于《圣经》,《圣经》上的语句被宗教认为是上帝默许的话语。

上帝,God,希伯来语是自有、永有的意思,传入中国时被称为上帝。

一直就有,并且永远都有,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创世者吗?

勇敢地探索世界的答案?

世界的真相是什么,上帝的意义是什么?难道没有人想知道答案吗?

我想知道。

所以我又问道:“该如何去探索世界的答案?”

她睁大了眼睛盯着我,半响眼眸中出现狡黠之色,轻声笑道:“为什么你喜欢问这种问题?”

是啊!我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这些关我什么事?

我想了半响,方才答道:“因为我很好奇,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答案。”

我遵从内心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她微微歪头,但没有说出任何话。

场面再次沉默了下来,我一时之间也有些赧然,因为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而感到羞耻,所以我急忙打开了书本,来掩饰这份尴尬。

“你那是什么书?”就在我读到“助理检察官讲了好长一段时间,一方面,他要努力不要忘记任何一句他脑子里已经想好的警句;另一方面,他决不能有丝毫犹豫,要让他的演说能毫不停顿、滔滔不绝地讲上一小时零一刻钟”这段时,她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复活》。”我答道。

“好看吗?”

我想了想,道:“虽然我不太理解作者所表达的意思,但总觉得它在挑动我内心那根弦。”

她轻笑道:“你说话真有意思,哪是根什么弦?能奏出多美妙的音色?”

我笑道:“一直不动的那根弦,它能奏出什么我也不清楚。”

两人相视一笑。

“张静。”

“陆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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