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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线索

随着那道冷冽嗓音响起,周围的空气瞬间如凝固了一般,安静而诡异。

唯独朱红色小亭边那一棵快有亭子高的金叶枫树正随风轻动,发出“飒飒”微响,此时听上去就如同两只粗糙手掌缓慢摩挲的声音,其间有一两片金色树叶调皮落下,划过树下一道修长的明媚身影。

仔细一看,某人如古潭幽邃的眼眸正探究般在我和音儿的身上来回流转。

好半晌,我才恍然反应过来要打破这尴尬的氛围,于是冲那道身影讪讪一笑,“呃...你瞧,眼下正值夏季,这金叶枫的叶子却已经是黄灿灿的了,多好看啊。”

“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殷临浠径直走过来,立在我和音儿面前,雪白深衣衬的那张脸庞超俗脱凡,一丝威严顿时从他俊朗的眉眼间生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音儿暗暗握紧了拳头,低着脑袋咬牙道,“二皇子,奴刚才说的句句属实,皇后娘娘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害...”这个字眼似乎勾起了殷临浠的某些思绪,引得那道颀长的身影在我和音儿的面前慢踱,晃了好几个来回最后才定下脚步端端瞧着音儿,“你可知道胡说八道的下场?”

“奴明白!”

为表虔诚,音儿几乎将整个脑袋贴上了地面。

殷临浠略略眯起眼眸,眼波中带着些许斟酌,然后终于听音儿说起,“奴说这话可不是自己臆测出来的,那是因为半个月前真的有波杀手进宫行刺,那些人虽然去的是甘泉宫,但其目标明显就是皇后娘娘,幸好那天娘娘说心绪不宁突然上了寺内礼佛,要不然奴真的没法想象...而且奴还亲眼瞧见了那些蒙面杀手他们身上带着侍卫的腰牌,这就说明那些人都是宫里的,一次失手以后他们极有可能第二次下手。”

“你说你亲眼瞧见那些人身上带着侍卫的腰牌?”殷临浠狐疑的看着音儿。

音儿那丫头倒也聪明,看他不太相信自己就立马解释道,“皇后娘娘怕有些有心之人会生出什么企图,就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但其实自从巫教士消失以后,皇上的病情就有所好转了,最好的时候甚至可以吃下好些东西,而刺客来的那天我正好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去御膳房取了些皇上平素爱吃的糕点,却没想到刚刚回到甘泉宫我就发现守在宫门前的侍卫和内侍竟然全都被人杀了,我觉得不对劲就躲在了殿门后,果然未出小半柱香的时间自甘泉宫里就出来了一大帮蒙着脸的黑衣人,那些人的口中还一直念叨着娘娘不在,等他们路过我的时候,我分明瞧见了其中有个人腰间挂着宫中侍卫的腰牌。”

“那你为何不去通报?凭你一个小丫头,躲在门后难道就不怕那些人发现你?”

“殿下有所不知,自从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转以后娘娘为了不惊扰皇上休息,便将甘泉宫内的禁军调去了甘泉宫外侧守着,门口只余几名侍卫和侍奉的内侍,事发当时奴亦权衡了是不是要去喊人,但又担心等我喊人来了以后那些人就跑了,再者奴不清楚他们何时会突然出来,若是奴还未走出甘泉宫就被他们发现了那奴的性命不保了倒是小事,只是奴绝不能让他们害了皇后娘娘,故此奴才选择躲在殿门后。”

“倒是个心思缜密的丫头。”殷临浠稍稍牵起唇角,走到我身边,“可照你这么说,那宫里的侍卫岂不全有嫌疑?为什么不及时呈报刑部?”

说到这个音儿的手指攥得更紧了,枯瘦的小脸上明显浮现出了深深的愧悔之色,咬牙默了片刻才听她道,“奴和皇后娘娘说了这件事情,但不知为何娘娘却让我无论如何都要闭紧嘴巴不准将此事宣扬出去,至于门口那些死去的侍卫和内侍,娘娘在他们身上安了个服侍不周的罪名以后就将那些人处理了,所以到最后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我一个。”

“你说...皇后不准你将有刺客的事情说出去?”

殷临浠微微挑起眉梢,一丝玩味就从底下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流露了出来。

“你觉得那个音儿的话可信吗?”

日落时分,如血残阳透过被风轻轻拂动的帘幔将余晖洒进了马车里,柔和的落在殷临浠完美的侧脸,此时与我对面而坐的殷临浠正端详着手里一封羊皮纸书信,信封口处的火漆印已经破裂,正被风吹得一起一落扣在信封上“啪嗒”微响。

“你觉得可信吗?”

殷临浠未抬头,目光仍旧停留在李氏留给他的那封信上,血色阳光落在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在他垂下的眼帘间徒留了一片阴影。

我也不急着回答他,而是抿唇一笑干脆抬手掀开了帘幔,感受着因马车行进而生出的微风。

殷临浠察觉了以后从书信间抬起眼皮,眉心微皱着伸手将我拉了回来。

“做什么?”

我纳闷瞧了他一眼,不气馁的再一次朝帘幔伸手,却不幸又一次被殷临浠捉住了。

“别胡闹!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这回他干脆拉着我去了他的那边靠里坐下,直到见我苦着一张脸不再挣扎了以后,才低声道了句,“淘气。”

修长的手指熟练将书信叠好,收入了衣袖里以后见我仍郁闷着,殷临浠终于无奈的笑了笑,抬手将自己的长袍解开盖上我的肩膀,然后将身后马车的窗幔稍稍掀开了一角。

阳光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挤了进来,将将落在我手心一小方,清风拂进来,夹杂着莫名的花香和雨后泥土的芬芳。

透过窗口极目望去,一轮如血残阳挂在天边将周围的云彩烧得通红,霞光万里,天地交接之际是无边无际的紫云英海洋,那些呈羽状伞形的紫色小花随风翻动,在暮色里远远瞧去好似在眼前起了一层紫绿相间的海浪,而我们的马车就行走在这浪花中间,夕阳的余晖将马车的影子拖的很长,荡漾过层层叠叠的紫云英,行过之后徒留两条车辙和马儿零碎的蹄印。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宁静美好,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因为少了谁的存在而变得阴霾,那些消失的生命就仿若山间瀑布中激荡出的水花,即便它也曾辉煌夺目过但却只是稍纵即逝的短暂时光,待水花消逝归于山涧潺潺溪流的时候,又有谁还会记得它曾经的辉煌和光芒呢?

“在想什么呢?”

耳畔突然响起低沉的嗓音,回过神来殷临浠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将我拥入了怀里,又在我额头上烙下一吻。

而我略略扬起脑袋,只见头顶那张容颜间满是化不开的温柔,在夕阳的光辉里瞧上去竟然是那么的令我心神恍惚。

见我不说话,殷临浠抬起手刮了刮我的鼻尖,“怎么?还在想那个音儿?”

听他提及音儿,我不由一愣,然后连忙坐直了身子,“其实我觉得音儿不像是在说谎,从她口口声声说要那些凶手血债血偿时的表情我就能看出来,可如果皇后真的禁止她将刺客的事情宣扬出去,皇后究竟怀的什么心思呢?”

“血债血偿?”殷临浠挑眉,一丝笑意立时从清隽的五官里冒了出来,“凭她一个浣衣坊的婢子,如何要凶手血债血偿?”

“那你看了皇后交给你的信,信上说了什么?是不是告诉你凶手是谁了?”

“并非,”深邃的眼眸追寻着天边沉了半轮的太阳望去,殷临浠的语气变得轻轻的,“信上只写了玄武街天宝楼,这六个字,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皇后还真是善于给人出难题呢。”

玄武街天宝楼,那不是畿城出了名的酒楼嘛...

“你说,皇后这会不会是在暗示着什么?”

或许是答案太过明显,对于我的愚蠢问题殷临浠只是瞟了我一眼,却是未置可否,而后又突然冒出一句,“其实从常秋儿死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我将好奇的目光投去,殷临浠看了看我,之后才缓声道,“你知道射杀常秋儿的箭镞上刻了谁的名字吗?”

“谁的?你的?”

“傻瓜,若是刻了我的名字那我还会问吗?”殷临浠欲笑欲恼的曲着手指弹了弹我的脑门,过了片刻才恢复正经,“箭镞上刻的是殷礼的名字。”

“殷礼?”

这是谁?

我略皱眉,殷临浠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只得再一次哭笑不得解释,“殷礼是七皇弟的名字啊!”

“哦!”为了表示恍然大悟,我故意将尾音拖的老长,结果脑门又挨了某混账一记脑瓜嘣。

“那你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是你七皇弟暗中杀了常秋儿呗?可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夺功或者常秋儿知道些关于他的什么事情,所以他才杀了常秋儿灭口?”

我毫不在意的抹抹自己挨了一记脑瓜嘣的脑门,却见殷临浠苦笑,“七皇弟若为夺功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等常秋儿出了将军府重兵把守之外再下手,再说若是换作你,如果你要杀人灭口,会选择用刻了自己名字的箭镞吗?”

“呃...”略一思索过后,我摇了摇头,“恐怕没人会那么傻。”

“那是自然,所以我怀疑...”

“怀疑什么?”

殷临浠眉心微皱,瞄了眼帘幔外赶着马车的赵舟,最终声音沉重道,“我怀疑这是有人蓄意诬陷,目的是想趁着现下政局未明挑拨我和七皇弟的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祸事岂不是一触即发?毕竟那人能在殷临浠面前挑拨七皇子,那也必定也能在七皇子面前挑拨殷临浠。

殷临浠尚且能识破,但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谁又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平心静气呢?

“而且对方又知悉你要捉拿常秋儿的计划,难道说...是身边人?”

思及此我心下一惊,首先便将目光投向了曾经身为天机楼门人的赵舟。

殷临浠却轻轻摇头,示意此事当和赵舟没关系以后我才收回了目光。

之后,殷临浠若有所思的默了半晌,突然道,“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明明追杀你的和钱旭遇上的那些巫教人功夫看起来都不弱,可常秋儿带来的那些人功夫却实则都不怎么样,还有...若是常秋儿,她又为什么要对钱旭下手呢?”

“莫非常秋儿身后还有其他人?”

这么一说以后,殷临浠与我对视了一眼,两人纷纷心照不宣。

难道是天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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