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初看着念儿，神情挣扎了一下，但终究没让她过去。
羽焱脚踏踩影，身形飞快的闪烁跳跃，晶体周遭百米，尽是他持剑的身影，下一刻，长剑就如暴雨般落下，角度刁钻，各不相同。
这是剑招，所以这无数身影，都是虚剑，真实的只有那一刺。
但他有万千元力剑，所以剑招之中，便没有虚剑，他刺出的每一剑，都是真实的。
高台中央，好似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锣鼓声，羽焱就如同海浪中的一叶扁舟，在道道剑影中招摇，鲜血撒的到处都是。
良久，锣鼓声消散，他站在晶体之前，血滴如雨般淌落，身体颤颤巍巍的，似要倒下。
原本被血脉之力修复好的身体，这一次又变得千疮百孔。
身后的念儿，已经哭成泪人了。
晶体沾到他的鲜血，散出一股奇异的波动，但却没有破碎的征兆。
就这样，羽焱在高台之上，对着天墓的枢纽出了无数剑，从削生剑到逆流而上的悲伤，从羽家的藏书阁到窥天境中的那条路，他几乎将毕生所学，全部施展了出来。
身体在破损与修复间循环，直至最后血脉之力耗尽，体力耗尽，他才终于是倒地昏厥了过去，生死不明。
念儿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呆呆的望着羽焱吐血、倒下、站起、再吐血、再倒下、再站起，神情木讷，如同死灰。
她双眼猩红，眼角有血流出，羽焱倒下的那一刻，她如同疯了般尖叫一声，冲了过去。
看着羽焱破败的，快要没有呼吸的残躯，念儿愣住了，就那样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动也不动，如同木雕。
洛初走了过来，不知为何，她的眼角隐有怒意和不悦。
她站到念儿身后，说道：“你现在知道自己轻易放弃生命时，他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吧？”
念儿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再度说道：“你真的不了解他。”
说到这，洛初顿了顿，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你们，不适合做姐弟，倒适合当恋人。”
这句话也曾有人说过。
念儿的身体猛的一颤，伏在羽焱胸膛轻声抽泣着。
洛初走到她和轩辕太微之间，闭目盘膝坐下。
……
羽焱在高台的祭坛前躺了三天，被一个梦给惊醒了。
他梦见念儿以身躯祭奠天墓枢纽，尸骨无存，一时间惊坐而起，满身被冷汗湿透。
随后，直到他看到在身旁守着自己的少女时，才微微宽心，但全身上下，却是被强烈的痛感所侵袭，羽焱不由咳嗽了几声。
“醒了？”洛初察觉到了他的清醒，从入定中脱离而出，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恩。”羽焱点头答应了一声。
洛初没好气的说道：“你若再不醒，她真该着急了。”
羽焱闻言愕然，看向身边的念儿。
少女别过头去，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应该是在为那天的事情而懊恼。
时隔三日，她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只是眼角还有一点残红，没有褪去。
羽焱释然的笑了笑，说道：“还好你没再做傻事。”
念儿说道：“我怕你醒来后看不到我，会做傻事。”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羽焱难得的反驳了一句。
“难道不是吗？”
念儿歪头看着他，模样极为可爱。
羽焱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战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他身体恢复能力强悍，如此严重的伤势，此时虽未痊愈，但行走已然没有问题。
念儿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说道：“弟弟，下去看看吧。”
“恩？”羽焱一怔，但随即就明白了过来，回答道：“那好吧。”
说完，他拉着念儿，从高台边缘的千级梯，朝下方走去。
洛初不满的一撇嘴，跟了上去。
这阶梯真的很长，三人往下走了很久，才见到一个祭坛，祭坛的中央没有玄棺，但四根石柱上的火光依旧。
羽焱记得这个祭坛，他突破第一境时，便是在这里，一剑杀了轩辕贪狼，当时老者死后，祭坛上升起了一条崭新的阶梯，就是此时自己正踏足的地方。
他本以为这条阶梯之上是绝尘境，却没想到会是轮回境，是所有的一切，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他历尽千辛万苦想要到达第六境，破开天墓，却没想到自己苦苦找寻的地方，当时居然近在眼前。
念儿开口说道：“弟弟，去空陵吗？”
她说这话时，眼中有一丝异色闪过，可惜羽焱正处于沉思当中，没有察觉。
闻言，羽焱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因该去看看了。”
这个送自己双翼的前辈，一直希望看到自己觉醒的那一刻，可惜自己直到此时，还是没能够做到。
他带着二女，下了阶梯，穿过回廊，推开了空陵的门。
那块老旧的牌匾，依旧静静的挂着，似乎随时可能掉下，却一直都没掉下，门后，依旧是那扑面而来的灰土，住里面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取自己当时的建议。
星星点点的回忆，慢慢涌上心头，他忽然有些喜欢这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明明距离自己离开第一境，只过了三个月的时间，但羽焱却有种分别了很久的错觉，或许是因为天墓奇特的时间流速吧。
他想着，望向殿顶的房梁，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说道：“前辈这居处，实在是该打扫一下了。”
“我，好似风一样，只追寻那崭新的高度，如何会在乎低处的景像？”
仍旧是初见时的那般话语，整个大殿狂风骤起，卷起无数灰土，一对完全由冰霜组成的羽翼，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冷翼还是那一身淡雅的蓝裙，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躯，徐徐从高处落下，美目顾盼间，一眼便看到了三人。
她说道：“听到这话，我就知道是你，怎么，还记得来找我？”
看到羽焱的那一刻，她的目中多了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声音如旧的空灵高洁。
羽焱拱手笑道：“晚辈不曾忘记，多日不见，没想到前辈还是和往常一样。”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自己说错了。
果然，闻言，冷翼略带不悦的说道：“在这天墓中，又还能怎么变？”
“这倒也是。”羽焱默然语竭。
“怎么？你既来找我，双翼定然已经觉醒了吧？”
冷翼直接跨入了正题，说到这时，她的身影明显变得激动了。
羽焱沉吟了一会，说道：“抱歉前辈，本次前来，是向您道别的。”
冷艳闻言默然，发出了一声失望的轻叹。
“果然，我还是无缘见到了。”
羽焱看着她失望的样子，歉意的说道：“晚辈不才，让您败兴了。”
“也罢，既然我看不到，那就让整个大陆见证它的光彩吧。”
冷翼的失望只持续了一瞬，下一霎，她的声音重回轻灵，双翼一震，飞回了殿顶的房梁。
羽焱沉默良久，终于是转身退出了空陵，随着木门嘎吱一声闭合，门内重回寂静。
之后，他暂时的告别了洛初和念儿，去了趟南王殿，坐在那套盔甲旁边，有意无意的闲扯了一会。
说了一些事，也听了一些事，直至因为闲聊，南王的残魂声音开始有些疲惫，他才行礼告别，离开了南王殿。
最后，三人在羽焱和念儿最初相遇的那个房间中，驻留了一会儿，重新踏上了阶梯。
羽焱不知道的是，在他去南王殿的那段时间里，念儿和洛初说了一些话，只有简单的两句，但却是故意不让他听见的。
洛初：“他的固执你比谁都清楚，希望你自己想好。”
念儿：“这是最好的方式了，不是吗？”
……
三人回到了高台之上。
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生太多的对话，直到此刻，羽焱先开口了。
他说道：“我再去试试，应该还有别的方法。”
说话时，他看的是那块晶体，却是对念儿说的。
念儿阻止了他。
“没有用的，除了用轩辕皇室的龙血龙魂献祭以外，再没有别的方法。”
羽焱一愣，恼火的看向她，说道：“你还没打消这个念头？”
念儿微笑说道：“我不想让你受伤。”
“我是轩辕的皇子，没有人能违背我的意志，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是皇子没错，但你更是我弟弟。”
羽焱难以置信的说道：“原来你一直就打算好了？”
念儿看着他，脸上笑意忽的一盛，美得像一枝盛开的海棠。
“这是唯一的方法了。”
羽焱又何尝不知道这是唯一的方法呢？只不过是内心不愿意承认，才执拗的挥出那些剑罢了。
念儿看向了洛初，后者冲她点了点头。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羽焱心头，就像一股重压落在了身上，让得他呼吸急促，额头冒汗。
就像，就像是即将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这种感觉他之前也有过，便是在吸收玄碧藕后闭关的途中，不同的是，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而现在他很清楚。
“弟弟，对不起了。”念儿的笑中，多出了很多不舍。
“你要干什么？你以为她能挡住我吗？”他说着，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惊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