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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张氏熟悉的卧房内,当年一来符家就住这里,不同的是多年前糊窗户的是红纸,还剪成了喜字,房间里点着红蜡烛。

此时符昭序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把魏王的决定告诉了张氏。

哐茶杯掉落在地上摔成碎片,张氏震惊地看着符昭序,夫君一句话就要休了我

昭序道:你的嫁妆可以带走,聘礼符家也不要了。

张氏神情激动,摇头道:难道我们夫妻多年,连一点恩情也无,却要拿这些钱财之物来权衡,那我与一件物品有何区别

昭序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道:对符家家族而言,那点私情着实无关紧要。轻重有别。

张氏听罢如遭雷劈,如木头一样愣在那里。片刻后愣愣道:我就是符家的一件东西夫君,你有思量过我怎么活下去么

符昭序起身道:你准备准备罢。

等等张氏猛地起身,脚下没站稳,扑通摔倒在地。

符昭序站定回头,却没去扶她,问道:你还有何事

张氏泪流满面,在你们心里,还有比家世更重要的事么

符昭序微微摇头,沉吟片刻又道:当然有,国家社稷。

张氏时而痛哭,时而发笑。窗外阳光刺眼,但在她眼里,天地间仿佛充斥着惨雨凄风。初夏的庭院绿意幽幽,亭台楼阁多姿多彩,但在她眼里,这富贵绮丽的地方,却仿若没有灵魂的死物,充斥着残酷。

她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出门赶着去符大娘子的去处。

不料刚走进一道月洞门,便遇到了杵着棍子的宦官曹泰。曹泰一脸笑意,上下打量了张氏一番:大夫人来求情

张氏听到冷言冷语,心下便生出一股恼羞。

曹泰却眼睛望着天,叹道:弃妇比寡妇丢人多了。

你张氏勃然大怒。

曹泰却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夫人,杂家劝您认命罢,别求了,自己找上门求羞辱,何必作践自己哩

你这奴婢,比狗都不如,轮得上你说话张氏怒不可遏。

曹泰似乎并不生气,只是冷笑:大夫人乃贵人,轮不上杂家在您面前说话,可今日可是您自找上来的,怪得了谁杂家要是你,怕是没脸活了,因为不贤被休回娘家,娘家的人怕会觉得请了尊佛回来

这奴婢简直刻薄,竟然拿张氏说过的话来羞辱自己

曹泰又低声道:白绫毒酒,或是投井,都可以的,一死白了,活着就是受罪。

张氏指着曹泰的鼻子,手指发抖:你给我滚

哟,大夫人还掌管着符家,说一不二哩杂家侍候着大娘子,要不替您回禀一声,符家女主人要咱们滚曹泰道。

张氏顿时觉得求大娘子没用,转身便走。后面曹泰的声音又尖声道:要滚出符家的不知是谁

张氏想来想去,又去皇帝行宫外面欲见符二妹,她没法直接进去,哪怕这地方就在符家外院。只能先报上身份,说明来意,让侍从进去禀报。

侍卫没法进屋,便先把事告诉了宦官王忠。

王忠入内见皇后,禀报长嫂求见问好。符二妹听罢毫不犹豫道:快叫大夫人进来说话呀。

奴婢这就去传懿旨。王忠躬身道,他微微一顿,又低着头道,皇后娘娘,奴婢多嘴,人呐无事不登三宝殿,您不一定什么事都管哩。

符二妹皱眉看着他。

不一会儿,张氏便被带进来了,王忠侍立在墙边。符二妹也不拿架子,亲热地叫了声嫂嫂,把张氏叫得立刻便哭了出来。

符二妹见状,有点慌神,忙掏出手绢给张氏擦眼泪:嫂嫂怎么哭了,受什么委屈了么

张氏哽咽道:现在我还是皇后的嫂嫂,过阵子还不知是不是

符二妹急忙好言安慰,问她是不是和长兄吵架了。于是张氏便将符家怪罪她不贤,要休掉她的事说了出来。

二妹听得心酸,唏嘘感叹深表同情。

张氏一边擦眼泪,一边观二妹心碎般的怜悯,趁机便道:皇后替我求求官家,夫君定会听官家的话。

符二妹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符家的事却要陛下的圣旨,怕是不妥。我一会儿去见长兄,由我出面劝劝罢。

张氏道:皇后真的要帮我

符二妹道:当然会的,符家可不能如此薄情

王忠听到这里,心里只觉得皇后实在不会权术。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皇后现在信誓旦旦,亲口答应了去劝符昭序,万一不管用皇后的权威置于何地知道这事儿的人,以后还会把皇后的话看重

宦官曹泰赶着去了煎药的地方,见陆岚和两个御医在那守着,里面还有宫廷的宫女和符家的奴婢。

曹公公怎么来了陆岚招呼道。

曹泰笑道:陆娘子还记得老奴

陆岚一脸笑意道:曹公公说什么话哩,在宫里您还照料过我,哪能就忘了

曹泰道:陆娘子身份高贵枢密使义女,漂亮大方,又重情重义,老奴一点小恩小惠,您都还记得。天底下难寻的好娘子。

陆岚听得脸上泛红,怪不好意思地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曹泰一番胡诌,便把陆岚刚才问他来干嘛的话糊弄过去了,人总是最关心她自个的事哩。

他便在旁边帮忙做些琐碎的事,陆岚却不糊涂,虽不再问曹泰来干嘛,却一直留心瞧着毕竟魏王喝的药,陆岚似乎也明白事关重大。

等了半个时辰,陆岚和两个御医要去进药。曹泰便抢着端药。

一行人一见到符彦卿,符彦卿被扶起来,很快就额外瞧了曹泰一眼。就是个奴婢,难道因为曹泰能直接见皇帝曹泰一时间觉得,魏王似乎并未昏庸。

陆岚道:魏王无大恙,不过年长体虚,调养一番,等天气暖和了,应无大碍。

符彦卿叹道:年纪不饶人,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倒让官家亲自让御医治病,老臣有些担不起呀。

一个御医官拜道:魏王乃国丈,诸同僚无不尊敬关切。

御医们见符彦卿进药,收拾了盛药的容器,这才告退。曹泰却在后面留了下来。

一旁的符昭序问道:曹公公有话要说

曹泰道:魏王明鉴,大夫人是因官家之意才要被休掉

符家父子都没吭声。

曹泰一副恍然的神情,上前降低声音道:大夫人还不对官家怀恨在心这天下,怎能有人怀恨天子

符昭序皱眉。

曹泰又道:大夫人活着回张家,势必也会怨恨符家,说符家的不是。魏王与张家联姻,原是为两家和气,这么一来岂非适得其反

符昭序沉声问道:官家叫你来说的

曹泰忙道:不是,不是。官家心怀天下,这等事有一句话就行了,不会再多管。

他听到符昭序这么一问,情知事儿应该不能凑效毕竟他只是个宦官,人微言轻。

等曹泰告辞后,果然符昭序便在床前说道:不过一个宦官的话,不必理会。张氏虽不贤,罪不至死,咱们也不应太刻薄寡恩。

符彦卿道:她是你的妇人,既然大郎这么说了毕竟有夫妻之恩。大郎是个忠厚的人,为父依你。

昭序拜道:儿子替贱内拜谢父亲之恩。

符彦卿摆摆手道:官家既然开了口,咱们也立刻实在地回应。这便够了,不必再多此一举。

曹泰出门来,仍不解气。心道那不长眼的贱妇,以为自己是贵妇就了不起了杂家就想瞧瞧贵妇能贵到哪里去杂家不把你往死里弄,不知什么是好歹

不过曹泰冥思苦想,依旧想不出法子,怎么再往井里丢块石头。

他琢磨着,等张氏一离开符家,便无权无势无名分,那时候前后没有依靠,是最脆弱的时候。到时候送杯毒酒去,应能办妥。

不过以谁的名义送毒酒曹泰不敢矫诏,发现事儿没有皇帝表态,自己连个弃妇也对付不了。

他是很想痛痛快快替金盏出口恶气,但若要因此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并不上算。

曹泰想了一番,进院子见金盏去了。见金盏仍在练习女红,她非常安静,平静含笑的眉目仿佛无欲无求。

曹泰进去便站在一旁,不敢吭声打搅她。

金盏反而开口了:挨了一顿好打,欲报复也是合情合理。

曹泰忙弯腰道:奴婢在官家面前实话实说,把大娘子受的委屈说出来,官家可心生气。

金盏头也不回地说道:除了置之死地,施恩也是法子,有威无恩非长久之道。本来就两相怨恨,这时只要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就会感激你了。

曹泰诧异道:大娘子难道不恨她她如此欺负您

金盏笑道:你这恨也太容易。她又不能真正威胁咱们,果真够得上份让我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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