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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梦境

丝罗娜意识再度清醒时,已经身处一片森林。

森林白雾带着的冰凉,丝丝划过少女的脸庞,漆黑的树身幢幢相叠,上面萦绕旋飞着绿幽幽的虫子,忽明忽暗闪着透明的光,那些没有温度的白练缭绕在光与暗之间,营造出阴森森的吓人气氛。

“卟拉拉——”可能是某处飞起的鸟展翅带动的声响,稍瞬即逝,好歹显出了生气。

“有人吗——”

才叫了一声便不由自主住了嘴。声音,刚从产生的源头飞出口腔,立即在空气里消弥得无影无踪。

像一个聋子,他话未出口时知道自己想什么,可一但想付诸于有声,自己却听不到声音的传播,便跟声音消失了一般。

又像一个哑巴,耳力明明还好,却不管他怎么极力呐喊,仍然是寂静一片。

这种情形教人熟悉非常,熟悉得既像是亲身去过的地方,又像是某天作梦才经历的场景。

声音消失的现象让丝罗娜不寒而栗,但谈不上怯缩。一场受害者不少的凶杀案记忆,仍然历历在目,奇怪的处景令她忘记去追究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又是怎么到的这里,却并没有让她害怕到了这里。

“众神欢愉,祝之福之;皎月冠之……”

万籁俱寂,一音独响,形容的就是现在。绿幽幽,轻飘飘的虫子(她从来没怀疑过那不是虫子)渐渐从四面八方往她的前向聚拢而来,那的一光,渐渐变成了一块,然后是一堆,最后是一群。随着萤光军团的聚拢,空气里有一把歌声飘然而至。

“胧雾袅之;丘陵娇之,水波粼之……”

绿光由虚转实,越拢越大,最后甚至长出一个幻虚幻实的人形。这个空中飘荡着的“人”随着组成它的个体上下左右的旋飞,边缘不断地牵扯撕拉,轮廓一直保持着模模糊糊的形态。当它们稍稍团结,那歌声就大,分散,歌声就。

让她联想到精灵的歌声。

事实上,在她认识的人里,看过的书中,谁也没有见过精灵。皇姐丝罗琳时候向她炫耀自己背诵描写远古时代的历史书《失落之印》时,所讲的故事,倒略略提过精灵的存在。

精灵能以任何形态,存在于任何地,但最漂亮的都喜欢住在山水秀丽的地方。高山原野,河泊森林,都有可能遇到。那都是一些美丽的,着光的,体态轻盈细的存在。它们会飞,比风还快;它们透明,比水还清;它们会唱歌,能蛊惑人心;它们会跳舞,能取悦神灵。虽然再没人见过它们,但诚然所有艺术家都喜欢把神灵、仙子、精灵当作这世界最适合指称美的事物。

谁会害怕代表美好的事物呢?不但不害怕,她还感应到这些疏落的声音在指引着自己前进,在这片黝黑的世界,那一团光,是唯一的路标,不二选的前进方向,于是,少女毫不犹豫地挪开脚步,先是慢慢地,然后为了追上光团飞的度,碎步地跑起来。精灵一般的歌声,它的出现是如此神奇,她在这无法辨清道路的地方也奇迹地没有前进的阻滞,神秘的力量一直引领着这位不知道哪里来的闯入者,来到一个凝如晶镜的大湖面前。

绿光鸣动的歌声现了变化,改哼起了另一歌。歌的语言很奇怪,明明是丝罗娜没有听过的,但是歌词的意思却像已经刻在心上一样,她竟然能听明白。

听我,听我,

带着七弦四海为家的浪人,请解下您的行囊

借我怀中的美琴,听我为你细诉不朽的圣灵……

湖的上空没有月亮,只有繁星,细弱的星光还比不上那团虚虚实实的绿光能照明。所以她看不清太远的地方,光团停止移动后,驻留在湖边一颗半人高的石头边旋转不去。

更神奇的事开始了。组成光团的千千百百个绿分散,重合,连绿色的色调都浅淡了一些,接近月光似的奶白。它们哼着新歌,不断聚拢密集,组成新的人形。随着歌声越的清晰,那真人大的轮廓,出现了蛋形的脸,女人身体的特征,然后迅幻化出更多的五官和衣着上的细节。

丝罗娜伫足远观着这种出想象的诡异变化,迟疑着脚步。

“谁,谁在那?”

裴里尤斯的传奇。

“裴里尤斯是谁?”

一弦拔动古泉矜吟,流出智慧化作文明滥觞;

二弦喷火焰嚣张,惊世神铁出炉降灵伏圣;

“是你在唱歌吗?”光团构成的人已经快达到纤毫毕现的程度,那是一个以帝国公主的艺术水平很难形容的美丽女子形象。

那女子,长没腰,有一半搭拉在胸前,跟丝罗娜一样,上半是直的,下面稍稍弯曲;双手拿着两样奇怪的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一筒箭跟一个空的剑鞘;她穿的衣服仍然在形成中,先是飘逸如云的贴身裙袍,然后上面开始在胸部、肩部、手腕部、腰部、腿部,勾勒出硬朗却流畅的线条,由于全身都是同色的光,也只能识别出大概形状是类似盔甲般的覆盖物。

她的五官,也是一团光的构成物,它们浮现出英气的眉毛,秀挺的鼻梁,端正的唇线,光滑的脸颊散着淡淡的珍珠色泽。头紧接着完成丝的构造,开始织起了花冠,不同的鲜花树叶出现其上,丝罗娜认得有百合、水仙、金靥桂、萱草、蒲公英、曼陀,还有些月桂叶子挂在边上。

三弦捎来风的碎片,奔往新6的巨船,缓缓启航;

四弦弥漫泥土芬芳,孕育生命的绿啊,绽开它的翅膀;

“是你吗?”很有耐心地又再问了一次,这种时刻如果不什么,她会忘记呼吸直至窒息。

五弦酝酿爱情的醇酒,甘冽清怡,润泽我族,世代久长;

六弦再响,战鼓颤着血的惊栗;反激起英雄豪情万丈;

最后的一弦啊,心碎的回响,是我拜托这七弦之声为我吟唱。

珍贵的恋人呵,裴里尤斯之歌!

温柔婉约,淋漓酣畅,慷慨激昂……

“你到底是谁呢?再不话我可要走了!”帝国公主粗壮的神经很快从美的震撼中苏醒过来,才现自己一个人痴痴地问了这么久,自言自语地,都有像傻瓜了。

那光生成的美人,原本有意犹未尽的想再唱下去,一听她要走,立即停止了歌声,但出的话让丝罗娜脚下不稳。

“好不容易等来个人听我唱歌,竟然是个没耐性的。”

“啊,这,非常抱歉!”奥玛森这位公主最大的优就是从善如流,幼年被根植入的谦逊态度,也不分尊卑的对象,一概礼貌周到。这要多谢骑兵大叔、由列斯队长的谆谆善诱,他总是提醒她,皇者比起贵族,尽管比后者还掌握了更高地位,却更不应该用简单的尊卑态度来分隔自己跟其它人。

这是能让人受益良多的智慧,因而老是被人诟病长得太俊美的前骑兵队长迪墨提奥,由列斯的半个弟子,尽管年纪轻轻,却很快就能在都城上下建立威信。

“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坐下来继续当您的听众。”她真的原地坐了下来,草地面有些露水,立即调皮地往衣服里钻,屁股一下就凉快了。

现少女眉头古怪地轻锁,光团美女浅浅一笑,声音如银铃生脆,跟刚刚略带磁性有偏沉的歌声风格又不一样了。

“你不是要离开吗,怎么又肯留下来了。”

“恩……如果没人带路,我其实也走不了吧。”丝罗娜尴尬地着实话。

“的确如此。安息之林里,夜之精灵们都很害怕这片栖息地遭到破坏,所以对外来者都很苛刻,如果没有它们的允可,你走三天三夜也出不去。”

“安息之林?这里是安息之林?”尽管身在异乡,可是丝罗娜公主仍清楚记得这片极少人提起的树林,应该座落在祖国都格灵的西郊,自己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来过这里么?怎么竟然都忘了。”

这一句就更叫人惊讶了。

“我来过?”所以才会觉得熟悉吗?

光团美女像人一样(丝罗娜觉得她像个神秘的仙子)绞手在胸,缩肩撇嘴,像在我就知道会这样。

“卡奴鲁鲁的子孙,可怜的丝罗娜,整天忙于逃避命运的捉弄,一定是累坏了,过来吧,让我帮助你回忆我俩的第一次邂逅。”

丝罗娜看到她向自己伸出手,像是招呼,又像要拉着自己过去。她下意识地伸手回应,却一把扑空,只见光粒在手中飞舞一阵,破碎的影象才重新凝回人手。

“哦,还是不要碰触我的好,精灵们有洁癖,你让它们不安了。”

移动光团挪到湖边,整一片水面都亮堂起来。“通”一声,丝罗娜似乎看到水里有东西翻动了一下。

“不要大惊怪,只是的人鱼,她们对你好奇,所以才会离开湖心,躲在这下面听动静。”

人鱼?又是一种传才有的奇怪东西。

“春去秋来,日落月升,斗转星移,时过世迁,精灵们的记忆也不会逝去。时间女神泰姆丝,挥扬你的法则,化湖面为时间之镜的一角,显出我要的记忆吧——”

静谧平滑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一些冷蓝色的光之碎粒在丝罗娜跟前的水面逸了出来,浮到了三寸高的地方又一齐细细地铺了回去。当光重新融回水里,神奇的画面就出现了。

“殿下,丝罗娜公主殿下?”水里出现的金男子,正是十七岁模样的迪墨提奥,他提着昏暗的火把,身旁站着心爱的骏马踏雪号。这个终于找到公主的少年,沾汗披露,神情焦急,无暇多顾黎明前湖畔的美景,紧紧盯着正伏睡湖边大石上的少女。他连唤三声,未见动静,只得叹了口气,俯身怀抱起少女,裹上自己身上的蓝色斗蓬,复又坐回石头上。

那少女的茶色浅才及肩长短,眉目清秀,粗心的人会把他认作俊俏少年,不是十三岁时的丝罗娜还有谁?

当看到过去的自己醒来后,诚心诚意向寻人而至的少年队长抱歉时,丝罗娜涌红着脸,释数记起当时的情景。

昨人不今在,记忆的洪流顿时冲垮了公主以意志努力筑起的心防,泪流满面。

那一年的九月,仿佛就生在昨天。(请参看插入卷《那一年的九月》系列)

*****

千城之都的格灵,粉色明珠奥玛森帝国宫城。

琅吉士四世的骄傲,帝国才女长公主丝罗琳,即将要举行十六岁的成*人仪式。虽然她有意献身国家神殿,但个人魅力及帝国长公主的稀有身价,还是吸引了不少青年才俊飞蛾扑火般前来劝止及求婚。对子裔艰辛的琅吉士四世来,这是一件皇家盛事,喜庆的情绪甚至振奋了半个帝国。

曾在年幼时到奥国皇室游学(参看插入卷《金靥桂的回忆》),并且已求过七次婚的胜国太子希亚,几乎就是内定的驸马人选。十三岁、情窦初开的丝罗娜,非常喜爱这位气质温和亲切、宽厚良善的哥哥型人物。

想起了那个她一岁的罗亚诺尼。这个谈不上英俊,但今天成长得相当英武的男孩,那时打架总是输给自己,却永远坚定地站在她身边支持她,安慰她,面对她偶尔为之的刁蛮耍泼,不离不弃。

然后就是碰到了初次见面的、出奇漂亮却又刻薄的柏斯国王子,那个名字与面孔都记不清的家伙,在御花园触痛了她心里的疙瘩。

她隐约地知道,比起如瓷器一样精美的皇家年轻女性们,自己更像个少年,不漂亮,不温柔,天生力气古怪让人害怕,而且性格懒散才疏学浅。就算希亚并非因此才把她当作妹妹看待,自己也会把失败归咎到这些原因上。

她朦胧地懂得皇姐经常偷偷驻留在蓝色斗蓬上的目光,又强烈地体会着希亚求之不得的失落与焦灼,可自己内心紧紧藏着的这种不能为外人道、敏感纤细的矛盾心情,只能跑到皇城郊外的森林里找个树洞倾吐(她甚至不敢跑到高山上呐喊),又或者直接去找愿意陪她胡闹的士兵们打斗泄,直到把对方或者被对方击败到鼻青脸肿。

所以在特定的场合里,被刻薄但无恶意地挑衅了,她终于生气,终于爆,骗取了忠诚的迪墨提奥手中缰绳,恣意地奔驰,尽情的逃离,误打误撞次闯入了那个叫所有猎人都忌惮三分的安息森林。

她是后悔的,那次误闯,差连累了那个自己唯一愿意交付信任与依赖的人,那个两年后就因为父亲意外亡故不得不过早挑起骑兵总帅重担的齐拉维青年。

回忆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鲜活,鲜活得撕裂了她的心,哭声化作了悲鸣,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拗痛,不断从胸臆往外倾泻着无声的凝噎。

冰凉的碎光在泪眼前扫过,模糊的视线立即恢复了清晰,原来是光团美女的手在替丝罗娜收拾眼泪。那神奇的光,仿佛拥有无限的治愈魔力,让公主迅冷静了下来。

丝罗娜突然想起刚刚只是被自己碰了一下,那聚拢的光便飞散消形,怎么现在又不会了呢?

“真诚地因为哀伤而痛苦,从心底里想悲哭出来的人,他们的眼泪都是最纯净的凝结物,精灵们是不会嫌弃的。”

“我见过你……”

美女打了个响指,湖镜里的影像消失了,然后低低地笑着,似乎是取笑她的迟钝。

“刚才的歌都听到了吧,我用它向你提醒我的存在好几回了。”

“我醒来时以为那只是作梦才看到的幻影。”十三岁那年的不必了,就连在胜国王宫,奈苏美杜、迪墨提奥提起她醉后又唱又跳的事时也只差当她中了邪,唯恐天下不乱的是乐师唐尼,兴致勃勃地还想找她继续讨论那用没人能听懂的语言唱的歌词。

“那你以为现在呢,你难道不是在梦中?”

也对。非梦不能解释她如何会来到这个森林。

可是,在梦里给人提醒自己在作梦,这种经历实在神奇。能够听到歌声,能够感受冰凉,能够与之交谈的幻影,却又应该在梦中!真实和梦境,实体跟虚像,交织纠结,幻化真时真亦幻,一时让公主想到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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