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赖长做梦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沈雅芝。
沈雅芝也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立刻一瞪眼，故意蛮横道：“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赖长一听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道：“诸位不好意思，在下一时眼花，认错人了。”
这里谁也不傻，自然知道其中别有内情，可是谁都把疑问藏在心里。王一也没多问，如果沈雅芝要说，自然早就说了，他不会勉强。
吃过饭后，开始进入正题。
“御珍陪着二位也走了我们大商不少的地方，对于我们提供的设备，不知道二位可还满意？当然，为了保证一切安妥，在为贵厂提供设备之前，我们将派技师去兰州查看当地毛料类型，以便提供更适合贵厂的机械。”王一这时笑道。
赖长一听，笑答：“那真是太好了。”
“只是不知道这价钱……”胡雪岩问道。
买什么机器设备是赖长决定，而花多少钱买是胡雪岩说了算，这是左宗棠给二人的权利。
“全套设备我们给出的价格是十万两，另外发电设备两万五千两。”王一盯着二人的双眼，笑道：“二位可能接受？”
胡雪岩和赖长对看了一眼，多少都有些吃惊，二人看过德国洋行的机械设备，那还是使用蒸汽机作为动力源的织呢机械。若论工作效率可远及不上大商提供的全电力设备。不过即便如此，德国洋行给出的价格也要比大商高出一些，达到了十五万两白银。
左宗棠给兰州机械织呢局的全部拨款是二十万两白银，虽然数目不少，可这里面却涵盖了所有的费用。不但要用来购买织呢机，整染机，以及动力源，同时还要负担厂房的修建，人事以及各种杂项支出。真算起来，这笔钱根本就不够使用。
二人一时间有些回答不上来。
王一此时继续道：“在下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左大人为国操劳，劳苦功高。而大人现在兴办洋务，振兴边疆，说来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等商人虽然不能亲赴边关，守卫疆土。但共襄盛举这类的美事，又怎可落于人后！”
“董事长的意思是？”胡赖二人不明白王一此言何意。
“现在总价十二万五千两关平银，我大商给个一口价——十万两！另外机械运输，员工培训，建厂盖房，我们全都免费赠送！”
“此言当真！？”胡雪岩惊异道。
王一把手一伸，道：“君子一言！”
胡雪岩与他对了一巴掌，道：“快马一鞭！”
王一此时给沈雅芝使了个眼色，丫头把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套文书。
胡雪岩一看，心说：“好么，连合同都带来了！”
下面的事就跟王一没关系了，签合同由裘二小姐负责，李御珍负责金融支持，另一方是胡雪岩。三人进了一旁的雅间，如今包厢里就剩下王一，沈雅芝，童千佳，外加上一个赖长。
“云亭兄！”王一喝着茶水，笑问道。
“董事长！”
“在下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董事长请说！”
赖长是玩技术的，这次来营口，算是被大商给震撼了。说起来，赖长在枪炮方面还是有一定造诣的，不过人无完人，在大清的环境中，能到他这种程度，王一就觉得很神奇了。可也正因为如此，赖长并不是所有机械都能够精通，所以难免会有犯错的时候。后世他开办的兰州机械织呢局虽然开创了民族纺织产业的先河，但结局却并不美好。主要原因就是兰州当地毛料与引进的德国设备之间不相符合，因此生产出来的粗呢质量低下，以致销路不畅。
“我的提议是这样的，在上海李鸿章大人开办了轮船招商局，采用的是官督商办的方式。目前招商局运转良好，不知大人能够劝说左大人也采用此种模式进行经营？”
“董事长，不知此方法有何好处？”
“还是那句老话，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当官与经商不同，把企业办成衙门，我不觉得会有什么好的效果。要知道衙门官员是靠饷俸维持生计的，一天能够吃饱喝足，谁愿意像商人一样四处奔波，为自己的产品找销路？再说与制造枪炮不同，枪炮国家可以购买，可是毛呢织物要是没有市场，光靠国家收购，可支撑不起来。毕竟衣食住行中的衣是老百姓的首要之事，要产品有毛病，局子里面的官老爷可不会低声下气地遍访民间，找出自己产品的不足和缺陷。”
“这个……”
说实话，王一说这话本身就有点冒犯，赖长虽然是兰州机械织呢局的总办，但本身可是挂着总兵官衔的。王一这话摆明的意思就是你们当官的就去当官，贪污腐败，混吃等死，这都不是你们的错。可你们要是出来占着茅坑不拉屎，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左大人若是能够答应在下的提议，在下愿意拿出十万两白银入股，同时加送一套织衣织袜设备。”
赖长不说话。
王一接着道：“云亭兄，请想啊！左大人虽然不再过问织呢局的经营事务，但是织呢局每年的税收可是一分不少的！有了专业商人在其中运作，再加上陕甘总督府的背景，这样的企业要是还赚不到钱，那只能说老天瞎眼了。”
原本低头喝茶的赖长此时忽然抬起头来，双目盯着王一，带着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
王一早见惯大场面了，看着赖长，也是问心无愧。
此时沈雅芝忽然道：“赖总办，您还是答应吧！董事长也是一片好心。”
赖长看着王一身边坐着的沈雅芝，一时间眼神复杂，后来才道：“此事，本官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力而为。最好还是由董事长您能亲自写一封书信，直接向左大人陈诉其中利害，我看这要比我劝说，会更有效果。”
王一点点头，道：“此事容易，千佳陪我出去。雅芝，你留在这里陪着云亭先生。”
说着王一带千佳出了门，房间里只留下沈雅芝和赖长二人。当然，屋外有王一的亲卫，万一有什么王一预料错误的事情发生，亲卫也能及时阻止，何况旁边的雅间里，还有李御珍三人。
“先生，是故意留雅芝姐在房间吧！”千佳挽着王一的胳膊，亲昵道。
“是呀，我又不瞎，怎么还看不出他们二人是旧识么？”王一拍拍千佳的小手调笑着。
“就知道先生最好了！”
其后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外，三天之后，胡雪岩和赖长告辞离去。在码头时，王一本来没有打算亲送，可是看着沈雅芝那期待的神情，于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边王一与胡雪岩说着话，另一边赖长与沈雅芝在交谈。
等上船之前，赖长把王一请到一边，郑重道：“董事长，想必前些天您也已经看出来了，我与沈小姐乃是旧识。至于沈小姐的身份，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多言。”
王一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希望你能照顾好她，不要让她再受委屈了。”
王一笑笑，没说话。
数日之后，左宗棠有了回信。只是结果让王一有些哭笑不得，他同意了兰州机械织呢局官督商办的请求，不过附加了一个条件……让大商免费赠送他们一千只灯泡！
“这他奶奶的，穷什么份上了，灯泡还要咱们白送？”王一此时跟沈雅芝和千佳笑道。
“那就送呗！”沈雅芝在一旁推波助澜道。
“感情不是你家钱了！凭啥啊，老子出钱出机器的，末了还要我们送灯泡！”王一在那跳脚骂着。
两个丫头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这事由专人负责，也不用王一太操心。兰州机械织呢局，大商拿下了四成的股份，而以湘军为背景的兰州制造局拿下了四成五的股份，剩下的股份被其他中小商人认购。虽然总办依然是赖长，但大商也派出了负责经营的两位会办，至于其他军职和政府背景的官面人物，则全部从中退出，兰州机械织呢局也算彻底的民营化了。
其后经过大半年的建设，兰州机械织呢局开始试生产，因为产品样式美观，质量上乘，所以深受当地各族民众的喜爱，一时间到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因为呢布织物远销西域，一方面给左宗棠开了一条稳定的财源，另一方面也稍微和谐了一点各民族之间的紧张关系。但是沙俄亡我中华之心不死，边疆之事自然也不会轻易了解。
看到兰州机械织呢局日进斗金，湘军内部眼红者无数，他们多次要求收回织呢局的经营权，可是全无例外地被赖长强硬地顶了回来，最后甚至闹到了左宗棠面前，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左宗棠坚定地站在了赖长一方，此时方才作罢！
至于其中原因，王一倒不觉的是自己写的信起了多大的作用，此事多半还是落在了沈雅芝身上，想来也是赖长让自己照顾沈丫头的一个保证和承诺。
“我说到做到了！就看你了！”
王一坐在办公室里，掰手指掐算着日子。看来朝廷让盛京将军崇厚出使沙俄，估计也就在今年了。（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