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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六翩翩彩翼画烟楼,为谁捣衣独挑梁

李征赶到岐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九的黄昏了,而此时,岐王府里里外外正是一片通明,亮如白昼。

满目锦绣,各处灯盏高挂,彩绸飞舞,风中吹得是喜气重重。

今日,王府最小的公子李泗义即将成婚,完成他向一个成熟男人的锐变,因此,王府里所有人都是满面喜色,兴高采烈。

然而,李征望着走廊厅堂散发的灯火,却双眼迷朦,眉头紧锁。

他想起刚刚进门时,有人在岐王府大门东面摆擂叫耍,叫擂的人是个壮汉,说今日要为自己妹妹选个夫婿,可擂台却设在岐王府七丈处。

岐王府管家一再让他另辟别道,或者择选别的吉日,壮汉的理由却是岐王府小公子成亲,便是最好的吉日,在这里,今日所来恭贺者,皆是四方各路英雄豪杰,亦不乏一些割据政权的王孙公卿。

兴许他妹妹碰到好姻缘,这便嫁了,又怕口说没有信服力,遂将他妹妹端了出来,那姑娘怀抱琵琶,姗姗步到台前。

有几个好事者当下便惊呼一声,齐声赞美,只见那姑娘身穿一袭清水湖绉,绉纱在风中鼓荡,衣角飞扬,显得整个人轻柔逸动,她紧抱琵琶,睥睨众人,面带微笑,明眸流盼,一展颜一颦眉,两靥飞花。

李征进入岐王府时,那帮人正轮番抢擂较量。

当然了,这般紧要时候,李泗义却人影没见,既不见出门迎客,也迟迟不见拜堂。

宾客们虽是坐席吃喝,但早已等得焦急,于是,黄昏天热这等托词,使得几个帮派人物,都借口溜出王府。

壮汉吆喝的嗓门极大,又是敲锣,又是打鼓。

那比擂姑娘手上原本拿着琵琶,见有人挑擂,顿时将琵琶丢在一旁,双手一扬,左右袖中各弹出一尺来长的飞剑,她顺手一按机括,飞剑当下伸长了三尺。

此番面视众人,她双眸之间,先前的娇婉之气瞬间被洒厉所替代,双手挥动,飞剑起舞,风声四骇,闪电般将一干挑擂者接连撂下擂台,手法干脆利落,那姑娘更是娇气满面,目露不屑。

见这姑娘名不见经传,却如此厉害,吃亏叫痛的几人相继折回岐王府,窃窃私语,言语间不无咒骂埋怨。

她用何兵器?

两把三尺飞剑,从袖里弹出来的。

野丫头,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竟然连番打倒好几个兄弟。

这话传在众宾客耳中,异常清晰。

这时,一些宾客仍在大厅立着,比较知名的人物中,除了天倚剑,还有玄天门赵氏兄弟;苏视忠苏神医;更有大理隐域宫弟子,恭贺人乃继任宫主钟若引;天绍志及钟妙引则在角落里伫着;玉华山亦有几个女弟子,代替李玄卉而来;当然华山派的宗楚宾及长弟子清平亦在其内。

另外尚有远来的客人,比如神秘无踪的玉柳庄,它的到来者方一露面,李征便大吃一惊,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拜会清居苑、自称李双白故友的读书人,他的名字就叫秦琅。

直到此刻,李征方才看清秦琅的兵器,乃是江湖上多年不见的清光剑。

秦琅的身旁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不等旁人开口,她自报家门说她叫秦笑,是秦琅的小师妹。小姑娘极爱讲笑话,时不时逗得大伙捧腹大笑,也很爱笑,好像在她心中,从来没有伤心欲绝的事情。

络绎缤纷之中,三尺袖里飞剑这等话,顿让宗楚宾大愣大惊,立刻飞奔而出,直赶擂台而去。

擂台前,只听一声清脆微贬的话传入宗楚宾耳里:“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在这儿打?”声音落点,端木静从擂台下面越众而出,双臂将一柄剑抱在怀中,满脸讽意,望向那个叫擂的姑娘。

叫擂姑娘被这语气一激,一把将面前两个挑擂之徒掀开,目视端木静,抖开剑锋,大声叫道:“我要跟你比剑!”

端木静也不知何时来到这街上,此番一语击醒众人,使得众人都将目光移向她去。

她打量叫擂姑娘片时,见其不过十七八岁,顿觉其乳臭未干,转眼又见其满面怒容,持剑对峙自己,当即娇笑道:“你个小丫头,要跟我比剑?难道你想要个女相公不成?”随即咯咯笑了起来。

不等那姑娘回话,她又瞥了那姑娘几眼,冷哼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娇媚地笑个不止,整个身躯都为之颤动了起来。

叫擂姑娘目光紧落在她的剑上,不甘示弱,仗剑喝道:“把你的剑拔出来。”说罢,轻功一展,蜻蜓点水似地从擂台上一跃而下,准而无误地落在端木静面前,剑锋直迫端木静身前要害。

端木静却并无恼意,掩起嘴角,笑的更甚,虽是笑着,却让人觉得她目中带厉,大有讥嘲挑衅之嫌。

叫擂姑娘冷叫道:“比剑!”说着,脚下迈开,已经形成了一种对阵之前的走法。

端木静只管发笑,并不动作。

如此一来,引得那姑娘更恼,羞辱之感让她不愿罢休,正要挺剑上前,猛然被人在一旁拽住,只见宗楚宾从人群里露出脸,朝她叫道:“无忧!”

原来这叫擂姑娘正是上官无忧。

上官无忧见是宗楚宾,立刻喜上眉梢,收剑在怀,顺势叫道:“宗大哥,你终于出来了。”说此,环视众人一眼,目光从岐王府门口掠过,不满地道:“刚刚我来到这里,想去找你,谁知那帮家伙不让我进去,非要我掏出请帖,我哪里有帖子嘛,我说认识你,他们又说我想攀亲混进王府,我就让他们去叫你,他们却把我赶走了,真是狗眼看人低,哼。”

宗楚宾顿时恍然大悟,见这番闹剧不过是为了寻找自己,不免埋怨道:“我若是一直不出来,你就不怕真的有人胜了你?”

上官无忧一乐道:“我打算形势不对,就报你的名字出来挑擂,让他们先将你打倒再说,没想到我还没报你的名字,你就出来啦。”显然她这样说话,是对宗楚宾武功有着极大信心,不但口中满是称赞之词,脸上亦是洋溢着无限自豪。

宗楚宾微喟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事,转问道:“你如何来到这里?”

上官无忧嘟起嘴怨道:“还说呢,你一走就是大半年,也不捎个信给我,我就去华山找你啦。”

宗楚宾轻叹:“我在这儿也呆不久,你不住在华山等着。”

上官无忧接道:“被爷爷发现了,倒时回家又得挨骂呢。”

宗楚宾叹息:“山高皇帝远的,你在华山,爷爷在金陵城,没人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呢?”

上官无忧双眉紧皱,道:“哼,爷爷有好多耳目的,我这一趟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还非得骗爷爷说,我去大理探望姨娘,他才肯答应呢。”

宗楚宾闻言凝神伫立,若有所思,他想起上官于桑的脾性,不禁皱眉。

上官无忧转目斜顾,见端木静已然不见,不由恼道:“哎呀,又被她逃了。”

宗楚宾松了口气,抬眼瞥向擂台,见四下里空空如也,连那先前叫擂敲鼓的壮汉,也已逃之夭夭,遂看向上官无忧,微声道:“不止,你看,你请的人都走啦。”

上官无忧目光低落,跺脚道:“哎,我给他好多银子呢,让他帮我摆下这个擂台,若不是银子多啊,他还不肯来呢,岐王府果真有些能耐。”

二人走向岐王府,宗楚宾望着岐王府那朱红的大门,说道:“一个平民百姓如何与岐王府对抗?仅此一次,他以后就得逃得远些。”

上官无忧接话道:“可不是,所以我才给那么多银子嘛。”

说话间,二人已跨入王府,上官无忧方一进去,一个侍卫头领便怒容冲出,冷目从上官无忧身上扫过,朝四下冷喝:“围起来。”

结果,数十个王府护卫将上官无忧及宗楚宾围在院中,直将二人迫的直眉楞眼,措手不及。

上官无忧蛾眉倒蹙,双袖一展,只待袖里飞剑鼓动而出,目视那将军,冷诘道:“堂堂王府,这算什么待客之道?”

宗楚宾连忙拱手,向将军求情:“张将军,能否看在楚宾的薄面,恕无忧之过。”

却说这张将军本名张上官,是王府座下比较受宠的侍卫,因武艺出众,被破格提拔为偏将,如今岐王府势力大不如前,三四年难得打仗,他的将军头衔也是有名无实,只统领一干侍卫,守护王府安全,他人近中年,性格脾气也有些暴躁,而不似别人那般温和,也不知他是否嫌弃自己不能一展其才。

张上官本欲小惩大诫便可,但见上官无忧语气毫不相让,使得他发了令,也无法收回面子,不禁冷哼:“今日小公子大喜,她在门外叫嚷滋事,如不惩戒,王府威信何在?”

宗楚宾上前一步,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叹了口气道:“无忧并无恶意,她这么做,无非是慕名而来,到了门口,却没有帖子,无法进来,故而摆下擂台为公子大婚助兴,张将军大人大量,可高抬贵手?”

“这个——”张上官不由愣住,一时难以决定。

这时,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在仆俾的陪侍下,从厅里缓步走出,在其身后叫道:“张将军,让他们都退下,今日义儿成婚,不宜动刀动枪,放了这位姑娘,让人给她安个座,多给泗义增些喜气吧。”

这妇人年已五十,于一帮人之中卓然而立,这便是李泗义的母亲,岐王府的王妃李恒简。

听到她这般说话,张上官立时应声道:“是,王妃。”当下散开一众护卫。

厅堂阶前,众人立刻展眼舒眉,杯盏声,鞭炮声,鼓乐声,欢笑声复又响起,散在王府各处角落。

络绎不绝的人流中,只见新郎李泗义忽然从旁侧走廊穿出,手持四尺长剑,直冲厅堂,一路奔来,披头散发,外披的大氅也滑落了下去,女婢随后拾起来,准备给他披上,李泗义却直接冲到众多宾客面前,大声道:“婚事没了,大家请回。”

其母李恒简霍然立起,瞅着他此番发疯般的神情,冷喝道:“义儿,不要胡闹,大喜之日,如此装着,成何体统,快把剑放下来,再去换身衣服,然后把你妻子带出来,大家都等急了。”

李泗义接口道:“寒儿不见了,娘!”

“什么?”不待王妃声落,所有人为之一震,纷纷离席立起。

当下,王妃李恒简双目瞅向四周,极为愤怒道:“岂有此理,三十七个武林高手,守在房外看守,难道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声音落下,四下里至少三十七个人已经跪倒在地,齐声叩首:“王妃恕罪!”

李恒简大喝一声:“给我搜!”

继而,叫嚣声、奔跑声遍布各处,王府顷刻陷入混乱之中。

赵铭锐见如此混乱,立刻将赵铭希扶回房间休息。

钟妙引则与长姐钟若引并列而立,按剑以顾,而李征则与玉柳庄秦琅面面相觑,打量王府四周,其他江湖人士则呼喝着鱼贯涌出。

李泗义领着几个护卫,直冲门口,方走到门外,不料柳枫及天绍青沿街赶来,三人打个照面,匆遽地对视着。

李泗义目光落在柳枫脸上,暗自愣了少许,突然疾奔上前,失声唤道:“枫大哥?”

柳枫亦是一惊,打量了李泗义半响,这才回过神,目中闪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道:“小泗义?”

李泗义连连点头,神情异常激动。

这时,无论是谁都看得出,他们是认识的。

柳枫看着李泗义,不无感慨地道:“八年前,你我最后一次上太白山,那时……”

李泗义接话道:“那时我十一岁,如今八年没见,我也长大了,枫大哥风采亦更胜从前了。”

两人呵呵一笑,柳枫忽然望着李泗义一身狼狈,不解道:“泗义,听闻你今日成亲,如何这般打扮?”

李泗义瞅过四下两眼,见数名护卫已手持兵器,跟在身侧,遂笑容一敛,朝柳枫回道:“叙旧来日方长,回头再向枫大哥一一解释,枫大哥且先进去坐坐,小弟现在有要事要办,晚些时候再来与枫大哥一醉方休。”说完,就指挥护卫们分散开来,在街上搜寻。

天绍青走到门口,迎面碰到一个小侍卫从里面走出,连忙拦住,打听王府混乱的情由。

小侍卫惊惶间答道:“这眼见要拜堂了,新娘子却不见了,这会儿王妃正在气头上,吩咐咱们一个时辰内要找到新娘子,所有人都出动哩!”

天绍青见他说完要走,又急忙将他问道:“那新娘子是何来历,为何嫁入岐王府,还有不从的道理?”

小侍卫见里里外外慌慌张张,无暇顾及自己,也将不满一股脑发泄出来:“你们有所不知,这新娘不是什么名门淑媛,是在一两岁的时候,随母亲流落外边,一同被咱们王妃在路上救下,带回了王府,从此就住在这里。王妃对这对母女是照顾有佳,把新娘子的母亲当做亲姐妹一般,自小就有意将这女儿许给公子,所以在她小的时候,就请来各方名师,传授琴棋书画各种技能。后来,王妃见她特别喜欢读史书,还专门请了老师来教她,非但如此,我们公子那几个武师,都有传授这姑娘武艺。王妃对她可算是不错了,谁料如今成亲,她……逃之夭夭啊!”

天绍青追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侍卫随口答道:“刘寒。”猛然间瞅见天绍青个头,双眼陡亮,惊咦道:“咦,姑娘这个头和那刘寒倒有几分相像。”

天绍青被那小侍卫盯得极不自在,连忙岔开话道:“这位大哥,我若是碰到新娘子,一定立刻通知贵府。”

小侍卫欢呼道:“好嘞。”

别过小侍卫,柳枫及天绍青走入岐王府,这时,就见清平霍然奔过来,不由分说,将天绍青拉到一处角落,咕哝道:“绍青,你怎么现在才来?师伯娘可等得急了……”

天绍青心下惶恐,嗫嚅道:“我——我——”知道他埋怨自己多日不来探望父母,一直答不上话,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清楚清居苑发生的事。

她根本没有留意,方才与柳枫一起进来时,清平望着他们的眼神,几乎又惊又怒,想也没想就直冲过来。

这个时候,柳枫却与天倚剑目光交织,天倚剑望见柳枫的第一眼时,吃愣无比,空前诧异。

柳枫只当他初次遇见自己,才会惊讶,故而没有放在心上,只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天倚剑这才回转心神,两人一起走进厅中。

天绍青快步赶上天倚剑,一头扑进他怀里,异常欣喜地叫道:“爹!”

父女兄弟重逢,难免诸多寒暄。

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料到,岐王府的后园,一个身形娇小的姑娘,嬉笑着从房里探出头来。

房间外面此刻正是空无一人,就连丫环仆人也已不见,她大胆地摘下凤冠霞帔,将床头整了一整,又在梳妆镜前看了一看。

镜里映出的脸虽称不上完美,但泗义哥哥常告诉她,这张脸就是世上最美的,他还说最喜欢她笑的时候。

想到这儿,她不禁笑了。

双手托腮,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是李泗义是我刘寒的哥哥,如今他说话哄我开心,以后他要是娶了娘子,一定不会这么想了。”

刘寒转头看向床榻,刚刚躲在床底大半时辰,使得她心头焦虑不已,这会儿才能放松片刻,现在四下无人,她立刻推开窗户,飞身跃出。整个身影在园中一闪,即刻跳过高墙,没入拉下的夜幕之中。

这时,只见李泗义立在墙下,自说自话:“寒儿,你的轻功如今已经回天一绝,相信他们要抓到你,绝非易事。”

这是他们合演的一出计,现下暮色已降下,王府的高手也如他预期的那样,俱都受命于王妃李恒简,离开王府,谁又想到新娘子刘寒一直留在房里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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