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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唯看寸丝对琴弦,浮尽沧桑了知心(中)

赶回别苑,柳枫又入凉亭,游目瞥见先前所书的《春秋》仍在石桌上撂着,便依旧日法子翻开默读,只愿可使自己安下心。

谁知他看了数遍,仍是难平心绪,此时此际,就跟着了魔似的,灵魂飞出天外,不受支配,耳中惺然一响,是天绍青清越的笑声,眼前一荡一飘,又是天绍青柔情的面靥,还有她把起衣袖,为他揩抹颊面眼泪的情景,那时,两两相望,互相怜慰。

一霎时教他不能自己,产生好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虚空中胡乱游走心神,痴痴凝望那道幻影。

待觉醒,猛然发现他实际上是在渴望她的关怀、爱慕,推己及人,神往之情难以自禁,又想及往常自个儿非是意志薄弱之人,怎料今番屡屡定力大失,不免有些气沮。

他略一凝目,看到石桌上那把剑,运气提神,将剑抢在手中,竦身掠到亭外。

长剑跟着一卷,他急向前刺出,带起一阵呼啸般的风声,吞吐着劲气,盘旋上假山石,吹落两旁翠叶,凌空乱滚。

但听一声脆响,山石裂开一缝,把碎屑震飞。

假山虽未倒塌,可被剑气掠过的地方,摇散一蓬翠叶飞将来去。

无端发泄了一通,柳枫缓醒过来,倒身而回,才负剑将身立定,目光定格处,又幻化出天绍青的容貌。

这使得他雄心尽丧,苦恼不已,十分轻鄙自家作为,想设法摆脱这种困扰,偏又不得遂愿。

其实这也可看出,他虽然不可一世,很多事看的分明,可这会儿实在是犯了糊涂。

一个人动情,实乃人之常理,又怎可强行违抗,而裹足不前?

只是他骨子里自矜,又秉承庭训,克己复礼罢了。

真正寡情淡薄,他就不该对已经过去的伤心事悔恨。

尤其世人身在俗世中,当本性未完全丧失,要甩脱世情纠缠,谈何容易?

与其说柳枫逆天而为,不如说他临到危时,欲破釜沉舟,也有些异想天开,到底是人,竟也天真了,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什么事都能胜天。

原本他之所以能够克制一些情愫,那只因从未有哪家女子真正打动过他的心扉,不算情到浓处。

现而今,他早已不能自抑,越想,柳枫越是烦躁,便转至亭中坐定,挽了衣袖,又来写字。

笔尖挥动,洋洋洒洒,他倒也能耐得住性子,一坐就忘了时辰,直到天绍青端着一盘菜,从远处走来。

天上霞光夺目,亭里荫蔽,天绍青斜睨过去,老远就见柳枫伏桌疾书,分外闲雅,故而经过假山时,也未旁顾乱象,权当是被风吹落的,将盘子放下道:“原来你在这里!”言未毕,瞥见一地的纸,或揉成一团,或散散落落,遗在各处的。

她颔首低眉,拾起了一张,发现上述词句颇有离愁之意,大都是古人潜造,便念出来道:“聚散竟无形,回肠自结成。古今留不得,离别又潜生……”

看到词意,她不由愣了一下,才又带着满心疑惑道:“涧草短短青,山月朗朗明。此夜目不掩,屋头乌啼声……”

又看到下一句词句,她凝聚起十二分心神,道:“到来难遣去难留,著骨黏心万事休。潘岳愁丝生鬓里,婕妤悲色上眉头。长途诗尽空骑马,远雁声初独倚楼。更有相思不相见,酒醒灯背月如钩。”

这回她一眼看中流畅的字体,忍不住赞道:“果然好字!”艳笑了两声,再一细看,诗中还是满布忧愁离别,更掩藏着无穷的思念,想及自己与他目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宅,有几分脸红心跳,微微蹙眉道:“你有心事?”

柳枫闻言放下笔,与她对视片刻,忽然站了起来,经过这半天工夫,也已恢复平静,方才潭边的尴尬,去的悄然无踪,所以天绍青很快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但柳枫究竟是否波澜无惊,就不好预测了。

只见他拉出早先写好的那份《春秋》,缓缓道:“四岁的时候,我就背《春秋》,先母每见及此,就会很高兴,因为我终于是个像样的李家人了。”

他略顿片刻,嘴角浮有讽意,自我诉说道:“我李家的人都要会《春秋》,祖父会,先父也会,祖父喜欢音律,先父也喜欢,所以我要学曲谱,弹琴给先母听,当她神智不清时,一听琴声,就乖乖的睡觉,也会忘记烦恼,拍手而笑。”

他也自嘲一笑,接着道:“先母常道,身为皇家子孙,生在大唐李家,兵法要学,治国要学,韬略要学,要看尽万卷书,成大器,不然对不起李氏先祖。我李枫武功要学,爹的剑法要学,不学就报不了仇,报不了仇……就如先母所言那般,不配当李家子孙,所有的都掌握纯熟了,我就要学着复唐,继承祖先大业,誓要天下一统。”

天绍青被他的语气震住,突然觉得气氛无比压抑,他似在表明立场一样,言辞锵锵,自己完全插不上半句。

柳枫一面在亭里踱步,一面尽兴续道:“我的祖父曾经是个英雄,是个人人称羡,骁勇善战的奇人,却因为女人,骄纵自满,因为错信亲人,被劫了江山,夺了性命,是以先母常道,我要吸取教训。故这么久以来,我不立家室,处处小心——”话到这里,突地止口不言,转望天绍青。

这目光投射,满含深意,立时让天绍青心头一怔,不知是否自个儿多心,柳枫似乎话有所指,倘然没有猜错,是暗示自己的存在么?

那他是在提醒她,还是在警示他自个儿?

气氛刹那僵持,为了摈弃不快,天绍青赶忙一指旁边的菜食,笑着道:“你一定饿了吧?来到这里,一直都吃野果充饥,早上我经过厨房,发现锅灶虽然破旧了些,将就着也还能用,便去外面摘了些野菜,随便做的,你尝尝?”

柳枫经她提及外面,脑海里又浮出潭里那一幕,顿时面皮微红,大为尴尬,望了望天绍青,匆匆挤了个笑容,就坐下夹了菜,浅尝入口。

天绍青见他吃了下去,忙问:“怎么样?”

柳枫似心不在焉,怔愣地盯着菜,生出恍惚之情,被天绍青问及,才悠然地点头微笑,表示自己很满意。

天绍青也便在旁边坐下,拿过箸子吃了几口,轻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然脱身?这里啊……好是好,就是没有吃的,光吃这些没有调味的菜啊,不知道能撑几天?”

柳枫双目微抬,凝神注视天绍青,正见到她低头呆想,一脸愁容,他饶有意味地笑了一笑,却没说话。

这样的气氛,含蓄而优雅,充满了幻想和美丽,也许对他是最好的。

天绍青言说间,惊奇地环视一周,似产生了无限感慨,带着满心疑惑,盯住柳枫问道:“小镇距离这里挺远的,我真不知道你小时候怎么生活,每天都要跑那么远买吃的?你还那么小?”

柳枫不肯多讲,轻哼一声,淡淡道:“对于我来说,那是锻炼意志的最佳方法。”说的毫不在意,语气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事。

可天绍青却听出了话里的无奈,不愿再怅触前尘,冲他展露个笑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征询道:“等过两天出去之后,我们大吃一顿,好不好?”

柳枫被此语刺中心事,不敢相信一般,喃喃低语道:“我们?”

可能是以为自己自作多情,没想到她会主动相邀,也可能是他原本打算避忌些,却又被陡然带起了幻想。

天绍青也未细瞧他的顾虑,笑道:“当然了,我请你吃。”

柳枫恍恍然,生出朦胧之心,虽是沉默不言,但可以看出他心里的喜悦,一种由衷而发的神往之情。

天绍青偷偷望了望他的神情,还怕他无此意向,垂下头道:“你救我那么多次,我是要谢谢你的。”

柳枫果然不再多想,虽未有明确答复,但也未拒绝,他将双目投向远方,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天边日光西垂,暮霭沉沉,他眼神猜不透,也摸不着,到底在瞧什么呢?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穿透云层,露出了皎洁的光芒。

连大地都是柔美的,如披上了银白的缎子,柳枫弹了首曲子,古琴依旧,琴声旖旎,飘荡着整个甑山荒野,有份深深地清幽。

这个晚上,两人再次疗伤,又是迎面而坐,不过仅用了一个时辰,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天绍青实在累疲,几乎已有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柳枫也一样,因此待天绍青醒来,已是翌日晌午,又是新的一天。

醒来后,她首先就是做饭,昨日将那些陈年锅灶洗刷了一遍,今日只需找些野菜,如果能抓几只山鸡,那便更好。

于是,她走出别苑,约莫一个时辰后,端着两盘菜,拿着几个野果,面带笑容地走去凉亭。

昨日黄昏,柳枫抱琴来到凉亭弹琴,当时她就坐在旁边。

好美的景,好令人称羡的一对,两个人脉脉含情,却不表露,含蓄而优美,一个是琴师,一个是听客,偶然回目相视,默契丛生,频频微笑。

柳枫专注的神情,铮铮悦耳的琴声,遍遍传在天绍青的耳畔,教她走在路上,也忍不住要笑,一面走,还一面寻思:柳枫是否特意弹给我听的呢?

那份幻想,令她又兴奋又激动,简直神魂飘在天外,倏然忘我,只顾加快脚步赶往凉亭。

她以为会在凉亭看到柳枫,结果那里没人。

她只好就地等待,不料半响也没见柳枫来到,久坐多时,菜已凉了一半,她心焦难耐,又起身在四下搜寻柳枫。

各处地方搜了一圈,最后停在书房,原是她老远听到里面响声阵阵。

天绍青以为是出了变故,连忙飞步而入,孰料柳枫就在那里。

她进去的时候,柳枫正在收拾残书,将那些震碎的纸张从地上捡起,把破裂的书架移动着,又将木屑移向偏角堆放,如此反复这些动作。

望着柳枫,天绍青忽然鼻头发酸,原来柳枫的内心如此珍惜这座旧居,珍惜这些书。

前日自己窥视了他不为人知的经历,看到他心灵的脆弱,使得他不敢正视,一下子大动肝火,毁了致命的心酸。

曾经,他就是依靠张张纸屑向母亲传达他的思想和人生,依靠记忆坚强地求生,这些给了他毅力,却在转眼间成了杂屑。

前天晚上,他为何突然烧去所有的记忆,是不是真的不想曾经了?他忘得掉那些痛苦,如他所说,世上以后不再有柳木风么?

柳木风自此消逝,他会以何种身份立足江湖呢?复唐的李枫么?

柳木风这个名字,长久以来,被他用来掩盖身份所用,如今既然不再使用,那代表什么?他想以一个皇孙的身份堂堂正正面对世人?以李枫来报仇,来洒遍战场?

柳木风的名字,他用过两个地方,一个是太行山学艺,一个便是南楚,太行山差点掉落悬崖,南楚几经生死,算是五年的奸细吧。

五年的阴暗生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终日算计别人,终日盘算如何消灭楚国,终日在刀尖上行走。

每天面对马希广的兄弟情义,却不能接近,面对马希萼的利用报复。

马希广将他当做知己朋友,他感动那份真挚,却不得不毁灭它,甚至残忍无情,时时提醒自己,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敌人,是自己的绊脚石,不管好人坏人,阻碍他的统统该死,那是一种怎样的心酸?

忘了也好!天绍青如此安慰着,不开心的事情,老是记着会更不开心。

何况对于成就大业的柳枫来讲,根本不能缅怀过去,不能为做过的事情,杀过的人流一滴同情泪,否则他就只在回头,迟早要停步不前。

柳木风活的不够洒脱,不够光明。

李枫目标太强,负担太大,有皇孙的责任,会令他更加冷酷无情。

思来想去,重新回到原点,原来始终还是柳枫占有优势,因为柳枫比较轻松。

他在凌府那段日子,所有人都叫他柳枫,那段时光对他来讲,应该藏着无限的温暖情怀。

可柳枫似乎也不够洒脱,满含仇恨,生存无比艰辛。

柳枫第一次现身黄府,可不就是带着无穷的仇恨,如此来想,柳枫的世界中,似乎哪一种活法都不容易。

天绍青一瞬间转过很多思想,待抬起头,柳枫已发觉了她。

两人互相望了片时,都没说话,这一天,一齐整理书房,直到吃罢饭,又是日落西山。

柳枫仍然取出那把琴,曲声依旧,琴音清幽,荡在心里,舒畅难言。

天绍青却和昨晚一样,感觉曲里藏着哀怨,无法开心。

而柳枫弹琴总是满脸愁容,无论她与他如何说话,如何谈论自己的经历,说着趣事,他都漠然蹙眉,保持沉默。

天绍青甚至怀疑他会不会笑?

这个晚上后,柳枫已无大碍,当时,两人掌心相贴,柳枫便道:“我的伤势即将痊愈,明日再呆一天,待你伤势好转,我们就离开这里。”

那一刻,两人四目相对。

不知怎的,听了那句话,天绍青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可以见到外面的阳光,去外面大吃一顿,以弥补这几日的食粮短缺;忧的是离开此地,何以如此之快?

她毫无准备,或许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每晚倾听柳枫的琴曲,与他迎面而坐,互相疗伤,十足默契,甚至吃饭,他们都坐在一起。

天绍青望了柳枫一眼,想起自己说过请他饱餐,不由心中一喜,寄存了点希望。

转眼捱到最后一天,这一天极为沉闷,乏味无趣。

一整天,柳枫都憋在书房写东西,清晨到傍晚,始终不出门,天绍青只好自己吃饭,望剑发呆。

晚上,柳枫依然呆在书房。

天绍青独自坐在凉亭,想着即将要走,冷暖殊情,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渡过,何异于隔世?

她时而望望四周,时而低叹,时而就用剑在亭子的丹槛隐蔽处刻着什么,又悄悄地用草叶掩盖住,怕柳枫发觉了笑她。

这种等待,不知不觉间,已成为了习惯。

可今夜发生变故,琴音恐怕无法听到。

正在她失望之际,忽然飘来古琴曲,柳枫没有见她,天绍青也没有去寻,因为她听出曲里的离愁和送别,亦没有心情谈笑走动。

之后,她就在这种琴声中熟睡,倚靠凉亭的丹槛斜躺着,梦里不知有没有身影出现过,总之她一觉醒来,柳枫就卓立在面前,拿着她那把剑,出神地凝望远方。

见到自己睁开双眼,柳枫将剑递给她道:“我们是时候走了!”

天绍青点头应允,心下却有些迟疑,不知道能否顺利走出,曹大海那帮人还有没有守在山下?

她正闷头思索,忽听柳枫唤她:“跟我来!”

两人一并举步,片刻后,来到一处假山前,那假山倚墙而立,所处地方是个不大的庭园,园中虽是杂草成堆,但也掩不住四溢花香。

假山石早被长草所掩盖,但也隐约窥得几分,其上有一块圆石巴掌大小,藏得十分隐蔽,倘若细看,还是依稀可以窥见模糊的痕迹。

柳枫并不费力,轻车熟路般寻到圆石,缓缓将之转动,少时,只闻一声异响,迎面那堵墙裂开一道缝,虽然那缝隙很狭窄,但正好可容一人身躯。

天绍青朝里面张望,只见黒糊糊一片,望不见底。

柳枫打燃了火折子,转身对她叮嘱道:“走在我后面,千万小心!”

天绍青当即明白这是一个出口暗道。

两人当下进去,柳枫走在前面探路,天绍青静静地跟在后面。

昏暗的光线下,柳枫仍然穿着那件淡青色的长衫,长躯伟干,轻轻一带,就有股锐风在身上充盈溢荡,威棱不可抑制。

不知是否要离开别苑的缘故,天绍青眼睛不禁有些发酸,行走迟缓,数次需要柳枫唤她,而她也瞅着柳枫的背影不断失神。

暗道狭长幽闭,甚是难行,不时又有大石挡路,柳枫就需要把大石搬开,实在不行,又将身一缩,抱着天绍青行过。

两人心中已有情愫,肢体接触,难免面红心跳,但却都不拒绝对方,而柳枫不需开口,他们就很有默契,或把手递给对方,或主动将身子放平。

窄道里深不可测,两人几经辛苦,才来到外面。

这甑山上石壁峻峭,崇峦叠嶂,有好几处山脉,都是曲折迂回,不知深处,不过山色葱笼,沿途古木参天,倒是别有风味。

一路行来,天绍青没有说话,柳枫也很沉默,两人你一步我一步,缓缓行进。

相较上山那次,这一番柳枫的脚步明显慢了许多,有意无意与天绍青保持一致。

经过一处滑坡时,因太过险峻,几乎与地面成了直角,柳枫率先跳下去,天绍青正预备随他一跳,柳枫突然伸出一双手示意,天绍青愣了一下,待意会他的意思,心里喜滋滋的,将手递送给他。

柳枫拉着她走下滑坡,两人又在山间走,须臾,已可望见山腰的景色。

天绍青回头张望来路,只见身后被一片苍茫的青翠遮蔽,别苑早已看不到了。

两人才到山谷,便听一阵异响传出,眨眼,曹大海引领数十人包抄而出。

把柳枫与天绍青团团围住,曹大海掣刀在手,朝周身大喊:“都给我上,谁若能杀了柳枫,本将军赏他黄金,就算金宅,也设法为他捞到。”

此刻,曹大海换了轻装,言行举止,官架子十足,即使这甑山不是吴越国领地,他仍旧很猖狂,无有忌惮。

他自然痛恨柳枫,起先只是因为表弟王启生之死,后来演变恶劣。

因为他辛苦训练数十死士,日夜瞒人耳目,偷摸不算,还花了将近十年时间,没想到被柳枫悉数杀光。

此前,他从吴越国带来很多精甲兵,如今也归附黄泉,丧命在五行阵中,若不是他有所警惕,先一步让人探路,只怕也性命难保。

这还得从武阳夜探甑山开始说起。

当时武阳仓皇逃窜,后来脱险后,就将五行阵的惊险给人说了一遍,更道柳枫武艺高强,难以对付。

朱单自是吃惊,可仍将信将疑。

这朱单是七星派掌教主朱思啸的独子,自小受宠娇惯,胆大妄为,行事素来无甚顾忌,横行七星派,人人畏惧。

如果这天下有武功第一,那朱单绝不迟疑,自认第二。

因此,朱单若不亲眼见到柳枫施展武功,绝不相信武阳所说。

可武阳说的紧,朱单也有了些谨慎,两人当夜向曹大海道别。

曹大海也是问明缘由,才得知柳枫行踪,便要带人闯五行阵,朱单见有曹大海打头阵,早把先前武阳的叮咛忘得一干二净,一道尾随而去。

几人来到五行阵外面,乌南狡诈,始终不发一言。

唯有朱单没头没脑往树林冲,武阳一把将他拉住道:“树林有古怪。”连将天绍青中箭之事说了一遍。

曹大海听了,顿生警惕,再也不敢冒冒失失,可还是不得不要捉拿柳枫,于是,精甲兵便代替他壮烈牺牲。

朱单与武阳见到这番情形,不敢造次,便离开了曹大海。

曹大海至今也不甘心,所以花尽银两,招揽了数十个亡命杀手,日日守在甑山脚下。

今日,也是柳枫与天绍青留在甑山的第五日,曹大海终于等来了希望。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曹大海一声大喝,亡命杀手们全都扑向柳枫。

其中,也有一些人对柳枫大闹黄府略有耳闻,虽有心惊,但为了钱财,也打算一拼。

此刻,山下尘土飞扬,场面空前混乱,只见刀剑横来过往,一片激烈厮杀。

但见众人跳来跃去,闪转腾挪,攻击柳枫招招致命,似乎曹将军的黄金就在眼前。

天绍青因与柳枫一道下山,自然没能幸免,被人围住。

叮叮铮铮,打杀声回荡山谷。

几招下来,亡命杀手们已有些吃力,但凡稍有眼力,便知柳枫不易对付,可谓难如登天。生擒柳枫更是无望,多半人因此吃亏,被柳枫一掌拍中。

只要是人,都不能免俗,来到世上,便没有人喜欢死亡,大多数人都幻想怀抱银子逍遥生活。

故而,天绍青成了众矢之的。

方才她与柳枫一同下山,行为举止,多生亲密,像极了情侣。

倘若抓住天绍青,柳枫是否手到擒来?

众人心念一动,立刻扑向天绍青。

幸得天绍青反应机警,心不惊,胆不怯,运气前来抵挡,别苑里面,柳枫所授的剑法,就正好派上了用场。

哗哗声起,天绍青剑随人走,挥荡自如,几招游斗,倒也见得厉气逼人。

亡命杀手们大感意外,暗道:柳枫还真难缠,活捉个小丫头,也这般不易,若要曹大海承诺黄金兑现,恐非易事。既已如此,别无它法,只好拼命迎击,于是打定心神,十八般武艺俱用。

杀气腾腾的四周,曹大海与乌南立在一旁,就待拿下柳枫的人头。

柳枫身子一拔,掠向上空,袖衫朝外抖了一抖,顿时爆响声连起,地面灰尘惊飞。

深厚的内功,一旦与物什相冲,爆发力自然不可小觑。

亡命杀手们匆忙躲闪,有几人避之不及,当场死亡。

柳枫仅是一招,足让十数人心惊胆战。

可如此一来,天绍青被人围满,手中剑扫来扫去,到底是有几分力怯,吃不住大批人追杀,当迎面突然冲出一人,以迅雷之势握住她的剑刃,天绍青就被骇呆了。

那人不怕死一般,徒手握住剑刃,死活不松手,无论她怎样用力,那人即使手掌血水溢流,也仍是声如洪钟,气魄不减,发出声声厉啸。

天绍青呆茫了一刻,摆脱那人不得,突然形势逆转,那人力气再次涌将上来,把她逼的节节后退。

正在这关键时候,背后刺来一把剑,直逼她的要害,天绍青听声辨位,欲要侧身闪开,却被前方那人用力绊住,无法挪动,欲要使用真气向后反噬,但晚了一步,被刺一剑。

她情知不对,上身拼命倾斜,结果还是没能躲避及时,只是那剑刺偏了几寸,但若再打下去,她势必没命,赶忙趁那些人得意的当口,抽身回退,但身子已有些摇摇欲坠,眼前发黑,视线也开始模糊。

亡命杀手一招得手,自是打得兴起,那二人相觑一眼,又急扑上来。

迎面大刀霍霍,天绍青战的艰辛,勉力回了几剑,血已经不可抑制地流出来,只能看准空位,收脚急退。

但那些人正见到大好时机,哪肯放手?

她命在顷刻,柳枫在旁边望见,抢前几步,横身将她挡住,翻开掌心,提气朝外打出。

一股巨大的气流冲出,像阵风般打在几人身上,惊起一片吃痛声,数人挨个倒地,柳枫知不能久耗,赶忙拽起天绍青跃出圈外。

曹大海见此惶急,大嚷道:“上,都给我上!抓住柳枫,本将军重重有赏!”

这话方落,众人横开丈许,风驰电掣的提气追出,斗气更胜,勇气更猛。

眼见柳枫飞纵到前方的小道上,众人拔步疾行,将要与柳枫咫尺之距,柳枫已感觉到了一股迫力,因挟着受伤的天绍青,有了拖累,便腾出一手,匆匆回推一掌。

哗一声响,刚硬的力道,掺合一团气打出,比风还快,比刀还硬,比剑还利索。

当下那些人一个也没剩下,随着扑面而至的气流,悉数倒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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