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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山色朦朦留颜色,素期江湖遇知音

茫茫山坡,离市井喧嚣约莫十余里,四面皆峭壁,荒无人烟。

远眺这块荒瘠的贫土中央,是个幽谷,只见一座琼楼巍然而立,左右密密麻麻,排了很多小房。

楼高二十几丈,共有五层,檐角炫日迎风,其上的飞龙似要腾跃而起,显着不凡的气势。

这楼没有题名,单只雕刻,已可看出它落成时日不久。

在门前有凉亭小桥供人歇耍,桥下流水潺潺,显得清新雅致,别具一格。

不远处密林在望,跟前一大片旷地,堆砌着一排排兵器架,刀枪剑戟一应俱全。

时而四周人来影往,持枪械斗,兵器发出一连串的撞击之声。

黄昏将至,百十道乌光在其间闪耀,士兵们风格规整,操练仍未停止。

柳枫负手立在兵器架边上,正在坚守,谢如烈恭谨地侍立一旁。

看了少许时辰,柳枫抽出一柄钢刀,拾指轻抚刀锋,微微蹙眉道:“谢如烈,你觉得这些兵器怎样?”

谢如烈追随他多日,也大致摸清了他的脾性,可现下他突发此问,却捉摸不透,低声道:“好!”

柳枫无有反应,谢如烈不禁纳闷,见柳枫目光冷锐,误以为柳枫对自己所答不甚满意,又抱拳赞道:“神兵门铸造的兵器天下第一,无人能及,我朝有他们相助,它日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太尉眼光独到,令下官佩服!”

“哈哈哈……”柳枫猛然转身大笑,谢如烈不解其意,只觉有些讥讽。

柳枫将刀放回去,又随意取出一把剑,朗声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其实南宫世家更胜一筹呢?”

“这……”谢如烈愕住,心想:既然如此,当日为何要拒绝南宫翊而选择神兵门?

他虽有此疑,却只是恭揖虔诚道:“下官愚钝,请太尉明示!”

柳枫信手放下剑,无意间问了一句:“南宫翊此人如何?”话声未落,已放目张望操练的精兵队伍,心里盘算着什么。

此刻场上仍是一片拼斗绞杀,最前方站着几名将领,正在指挥阵形,此次练兵,柳枫也把衡山六刀一并带了来,所以他与谢如烈说话期间,冷寒玉一帮人就在督检士兵。

谢如烈望了望柳枫,道:“听说他年轻俊朗,自小继承世家风气,只是为人颇显清高,好像历来与神兵门不和……”

柳枫冷哼一声,语气中尽是不屑,打断话道:“此人心胸狭隘,嫉恨心太重,容易落人把柄,受人牵制,并非成大事之人,何况他的所作所为难以令人信服,如此攀高,岂能为我大唐所用?”

谢如烈虽早知他拒绝南宫世家,另有缘故,却不料是这个原因,顺柳枫换茬说道:“太尉所言甚是!”

柳枫并不受用,只是叹道:“神兵门并非泛泛之辈!”指了指兵器架,肃然道:“你看这些,全是独孤傲倾尽毕生精力打造,当日我助他一力,他感恩戴德,相信南宫世家也铸不出来,我虽欣赏独孤掌门为人,然此番与国家的兵器,却要慎之又慎,要找个可靠的人,独孤掌门承我人情,是其一,二者你别小看他,他只是近些年郁郁不得志,失去了些铸剑的雄心,此番受到激励,凭借娴熟的技艺,他已经超越了南宫翊,我们所需要的正是他这种人才。”

一言罢了,柳枫面目转冷,突然一步蹿前,挺身操练场中,夺过其中一人兵器,闪电般舞将起来。

原来是他一时不留神,衡山六刀离场,没了指挥,这些人演练就失了章法,这让柳枫大为恼火。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这些人放松了戒备,在偷懒,实则不然,是南唐近年来亏损不少,实力在走下坡路。

看似柳枫辛辛苦苦,选了这些士兵,算是精兵,实际上还相差甚远。

柳枫练兵也有些日子了,制定了些规则,吩咐衡山六刀轮番教授各种技艺,以硬功,软功,近身搏斗,骑射远攻,还有阵法排练为主,然后每天到了黄昏,会刻意令衡山六刀装作懈怠的样子,离开一会儿,看看这些人会怎样。

其实练兵,他也非是首次,曾经在马楚政权就有过前例,只是根据前人打仗总结的经验,加上他自个儿的理解融会贯通,传些自己所知的武功技巧,当然要按他自身的衡量,要士兵们日进千里肯定不行。

这就好比授徒传艺,一群人的文武,要一下子提高,可比亲自授一两个徒弟难多了,因为每个人的资质都不一样,转变的层次也不同,自己要顾及的点也越多。

柳枫却有些心急,即使他知道不能这样,却难免气躁。

他将脸一沉,身子滑出半尺,又蹿前一丈,长戟在手,戳,刺,挑,拔,样样得手,直让人称羡。

谢如烈也眼花缭乱,不住地拊掌。

柳枫将戟舞罢了,停住了脚,似是无意间,说道:“你们照做一遍,不懂就问,今日时辰延长,我就暂时不走了。”就地一站,作姿观望。

士兵们应声道是,而衡山六刀没有现身,则迎接神兵门的兵器去了,听说柳枫托独孤傲专门在附近山头打造正箱战车,风声很紧,这些人却都不知道。

如此过了些日子,柳枫总是依时督察众兵的训练进展,甚至融入大家的氛围中,有时也练一练箭,久而久之,将他自己的箭术也增高了。

众兵开始觉得他方法过当,过于严苛,渐渐的,对这方法习以为常,挨苦忍受,苦不堪言的次数越来越少,柳枫便准备每日晨时抽出些时间,给他们把古往今来的一些军营事迹讲一讲。

虽则是个故事,但柳枫更希望他们能轻松地听完,在愉悦中感受自身目今的处境。

隔三差五,柳枫会亲自确认一番众兵的训练成效,好心中有数,也会给他们排个名次,好互相激励。

这样的日子,使他渐渐平心下来,不再如初时那般浮躁,每见士兵,也有了笑容。

他也摆脱了与天绍青分别的不适感,每次思及远方还有个心心念念的人,在等着自己回去,心情就陡然开朗。

柳枫正立在屋内呆想与天绍青说过的话,猛然间,听到门外骚动声响,眨眼,谢如烈急步奔进来,慌张道:“太尉,不好了,马脱了缰,全都跑出来了,怎么也拦不住!”

柳枫脸色一变,知道事情不小,那都是此次带出的良驹,是众人的坐骑,焉可丢失?忙随谢如烈奔到屋外,远远瞅见马群疯了一般乱冲,但还有些队形,都朝一个方向。

那些士兵有些被撞翻在地,有的或逃或避,有的则追着马匹,想将马牵回,但这些马是刚才士兵们训练毕了,方才牵时,其中有一个汉子粗鲁,不慎拽了马尾,以致马慌慌奔逃,其余马儿平日都与其齐出齐进,见同伴逃,成群结队地响应。

士兵们都是人身肉躯,悍勇些的,能拽回一两匹马,多半士兵都靠不近马身。

马奔得太快,全然无视人影。

众人皆皆大喊:“快拦住,快拦住,那边,不对,这边,这边!”

慌了手脚似的,人人寻缰绳,待找到,使力扯住,往回收间,马长嘶怪啸,拼命甩马蹄,性烈如火,将拖缰的人吓得倒退。

一瞬间,马群又一窝蜂的奔腾起来。

柳枫瞅见前方有一地细草,眼前一亮,疾步奔进屋内,抓起一坛酒,飞身跃到外面。

到底他轻功绝佳,不需多费气力,仅一个起纵,落在细草近侧,不做犹豫,把酒齐齐倒在草丛中。

眼看马群就要疯狂地踩上他的身躯,谢如烈大叫:“李太尉,小心!”说话间,就要上前救柳枫。

柳枫却从容镇定,毫无惧意,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扔出火折子,点燃了细草,在酒的刺激下,蔓草腾起火焰,非常刺鼻。

柳枫掩起口鼻,倒完所有的酒,倏地掷掉酒坛子。

避到丈外,他把口鼻捂住,面向马群卓然而立,大有对峙之感,气势伟然,就那样昂然盯视脱缰的马匹。

众将急的大呼:“李太尉,危险,快闪开,闪开啊!”

可柳枫却似完全没有听见,冷冷静立,马群疯狂,他好像也疯狂了,任那尘土冲驰自己而来。

众人只当太过混乱,他是失去了神智,还是惊吓过度,不知道防备?

可谁也没有想到,所有的马蹄到了火旁一丈处,突然收住势头,仿佛呆了一般,四肢抬起,又僵硬,软瘫,一下子齐齐倒在地上,露出萎蔫之态。

一股股弥漫的烟气冲入马鼻中,后方马群按序跌倒,做了数次挣扎,毫无半点力气。

如此一来,众人大大称奇,诧异地看着柳枫。

柳枫也低头瞥了瞥一堆倒地的马,走开数步,淡淡道:“收拾一下,把马牵回原位,今日骑兵操练暂停,明日继续!”转身飘然而去,火焰依然熊熊燃烧,好似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众人扑火时才察觉有异,柳枫教他们拿来一块布浸湿,裹住鼻头,再进行扑火。

各人到了火前,都闻到奇怪的烟味,身体难免乏软,好在柳枫事先授法,又教人在后随时照应他们,还不至于出现大碍。

他们这才明白那些马为何晕倒,那草丛里长着一堆马兰花,正有令人迷醉之效。

柳枫迎风远立,默默瞧着众人收拾残局,这时,谢如烈走过来。

柳枫清声问道:“谢如烈,我们来此多久了?”

“约有两个月了!”谢如烈想了想道。

别说柳枫想家,他其实也很想家,在这里的每个士兵,哪个不想家,不思念亲人,他能明白柳枫的心情。

柳枫一怔,自顾嘟喃道:“两个月?竟然这么久了?”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凝视远处道:“我上次去信,距离现在,也有这般久吗?”

谢如烈愣了一下,了解柳枫言外之意,果然被自己猜中。

柳枫说的是复信于天绍青,不过来此以后,柳枫就只麻烦过他一次,他还以为柳枫心硬,怕是早已忘了,抱拳施礼,恭敬答道:“是的,太尉,上次你写家书,到现在差不多就是两个月。”

柳枫心神恍惚,直盯着前方愣住,他不喜欢做那柔柔腻腻的事,总觉得该说的,说一说,若没有重要的事,不必故作样子,学那花前月下诉衷肠。

他不是这种性情的人,反正天绍青了解他的心思,所以他写信,几乎都是言简意赅,不明内情的,还当他出了甚事。

以前他在甑山时,常写书信,那不过是他抒发心中苦闷,记录一些生活点滴,但多半都是对他印象最深的,算起来,那么多事,也是二十多年积累的,并不是常写很多。

谢如烈抬头看了看他,没再言语,两人就那样站着,看着众兵忙活。

虽已进入寒天,但南方气候温润,还未降下大风雪,湖水依然清幽碧绿,在一处幽静的岸边,猛见一道柳绿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地过来。

那人年轻甚轻,样貌清洒,却有几分无邪好动。

他忽然将身子倒翻,双手按一按地面,翻过个漂亮的筋斗,凌空纵起,跃上一株大树,那树叶有些枯萎,他轻轻一跳,飞身上了树干蹲伏。

落稳后,他用一根玉柳杖拨开几片枯叶,瞟视树下的湖岸小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他眼睛的瞳孔不同于常人,泛着幽蓝色的光芒,若有似无,遇到蓝天白云,则澈蓝一片,好比此刻蹲在树上,在隐蔽处,幽蓝色则隐去不见,与眼底的黑芒融为一体,显得特别惊艳。

他张口笑一笑,也很好看。

片刻后,小径上来了两名女子,四下张望,找了一圈,一脸失望,两人又跺了跺脚,道:“到底去哪儿了?”

“少宝!少宝!”两人一边唤着,一边朝远处而去,声音渐渐隐没。

那树上的人这才翻身从树上落下,望了望那两道看不到的身影,他食、中两指夹起一缕鬓发,桀桀一笑,转身走了。

片刻后,他进了镇,此时正当日中,小镇上人山人海,一片热闹。

天绍茵与燕千云也在镇上,走了一阵,天绍茵衣角被人轻轻一拂,觉得不对,伸手摸一摸身上,去捉那人,大呼道:“你别跑!”

那人闻她这声呼喝,已知偷钱的事被她发现,撒腿便逃,哪敢停步?

“站住!”天绍茵也是倔脾气,被贼欺负颇不甘心,提剑一直在后面追,不依不挠。

燕千云起先不大在意,只当是个贼,天绍茵能够应付,但前面那贼似乎有些功力,竟然脚程也不慢,待到他看出门道,天绍茵已去了好远,怕天绍茵有所不测,疾步在后相唤。

少时工夫,天绍茵竦身把那人前路截住,横身挡住那人,那人欲转身朝相反的方向逃,被她用手按住肩膀,动弹不了,又装作怯意的样子,倏地讪笑道:“大白天的,一个姑娘家抓着个男人,成何体统?”

天绍茵颇恨这贼反将一局,伸手喝道:“拿来!”

那人故意装糊涂,问道:“拿什么呀?姑娘!”

天绍茵用力在他肩胛上捏下去,那人虽说有些功夫,却还不是她的对手。

天绍茵威逼道:“还装蒜,快点还给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哼,难不成你要逼迫老子娶你不成?就你这泼样,送给老子,老子也看不上……”那贼盯了天绍茵一眼,居然满面不屑,神态甚是悠闲,哪里是受了迫害?

此话一出,旁侧的观客都忍不住笑起来,觉得甚是好玩。

天绍茵见众人看笑话,来了气道:“你……岂有此理!”提剑刺了过去,并不打算真害那人,但给个教训,还是她的作风。

那人闪身避开,也不给情面道:“臭丫头,有本事,自己来拿!”身法极快,面对天绍茵的强劲攻势,左闪右避,硬是相持数招,难见分晓。

天绍茵竟还被他骗了,先时以为自己比那人利害,他必害怕自己。

她心里一急,虚晃一招,剑锋斜偏,改刺他的咽喉,谁料相逼没有成功,反被那人逃开。

天绍茵又趁机拍出一掌,正要打在那人的心口,忽然旁侧闪出个人,挡了她一下,结果教那贼溜走了。

天绍茵大气,手又被对方捉住,抽不出来,急道:“多管闲事,他偷了我的银子!”

这人一双眼睛是幽蓝色的,用动人的目光落在她面上,一只手举高,朝她笑道:“可是这个?”

他手中拿的正是天绍茵被偷的钱袋,天绍茵自觉适才出了糗,又不愿道歉,夺回钱袋,见他还抓自己,叱道:“还不放开!”

来人才不好意思地松开她,道:“对不起,冒犯了!”

他才松手,一把折扇横空窜出,倏地朝他打来,这人急的让开半步,还未站稳,那打他的人又收了扇子,改掌袭他后背,他忙整肃神情,接架相还。

天绍茵见是燕千云,好不高兴道:“燕大哥!”

果然是燕千云追了过来,却不知为何,竟平白无故和这蓝眸人动起了手,起初天绍茵还误会成燕千云误解了蓝眸人行为不规。

燕千云木无表情,一连与蓝眸人还了好几个回合,蓝眸人瞧他利害,不敢徒手逞能,掣出随身的玉柳杖,直戳在扇面上,杖头飞旋,蓝眸人身形越欺越前。

反而是那杖粗实,有五尺来长,倒让蓝眸人可以远攻,不被燕千云近身相害,燕千云疾退了两步,微一使劲,内力直灌上扇面,拍了过去。

蓝眸人身躯一震,被迫加大力道,两厢对搏,只见杖头在扇面上飞旋,数刻后,两人同时被弹退。

蓝眸人哈哈一笑,近前说道:“燕兄好功夫,多日不见,蓝少宝倒有些不如你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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