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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两对空茫何解愁,四方天下寒欺人

天绍轩自此住在四方阁,只因郑明飞还需要一段时日恢复,而他也很好奇那片密/林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四方阁的人似乎并不想让人知晓内情,连日来,天绍轩一无所获,无论怎样拐弯抹角地探听,他们都很警惕,只字不提。

淡月廊斜,漫天雪花裹在寒风里,天绍轩总觉得蓝少宝藏有很深的心事。

这位四方阁主经常独自倚在院角,任那风雪落满全身而无动于衷,幽静的眸子更多了份阴郁深沉,无意飘然就是冷笑,蚀骨心寒,分外凄冷。

天绍轩也不由怔住,难道他过的不开心?但四方阁如此之大,会有什么事缠绕他呢?

据天绍轩所知,整个四方镇都在蓝家掌控中。

一次,郑明飞和自己说笑,蓝少宝那孤寂的身影猛然在暗处一闪而过,天绍轩还以为出了甚事,匆匆过去叫他:“蓝公子,请留步!”

蓝少宝止步,却没有回头,轻轻地说道:“绍轩有事?”

天绍轩一时间倒被他问住,沉吟了一会儿道:“蓝公子忧伤,是否怀念旧人?”

蓝少宝单薄的身躯猛烈激颤,在冷风中飘摇,呆呆地立着,动也不动。

天绍轩想他定是强忍悲怀,才会如此,顿了顿道:“难道她已不在人世?”说完暗暗后悔,可也不知何故,偏要问两句。

蓝少宝闻言倏然抬头,望着飘雪,凄然道:“不,她在,就离这儿不远。”

天绍轩冲口而出:“那何不找她回来?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

“找?”蓝少宝自嘲地笑了笑,幽幽道:“找不回了,今生今世少宝也不能找她了。”蓦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天绍轩一人呆茫。

今下天绍轩想着这些事,从沉思中回过神。

蓝少宝已经起身放下玉柳杖,浅笑道:“绍轩在此也住了些日子,怎还这般见外?我说过,你们中毒的种种非你们之过,四方阁只是弥补错失,不用道谢!”微微叹口气,又走了。

“嗳?”天绍轩伸手相拦,怎料他走的飞快。

行到门口,蓝少宝落下一句话:“天寒大雪,绍轩只管安心居住,如有需要,尽管开口,请恕少宝有事,要先走一步。”

过不数日,大雪渐渐消融,蓝家的仆人也起了个早,打扫庭院,暖暖的阳光垂地铺展,积冰受不了日光照射,化成了冰水。

这等欣欣向荣的景色,预示着万物复苏,春天将近,天绍轩与郑明飞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蓝少宝依然没有赶他们走,不管怎样,这人无疑是好客的。这一日,又救回了两人,一男一女,男的长相舒清,鼻梁高耸,女的娇小清秀。

两人一直昏迷不醒,天绍轩走近一看,便知分晓,料得他们与自己当初进镇一样,也是误闯而入,不慎中了剧毒。

不久,那对男女病情好转,天绍轩叩问姓名,原来男的姓柳名世龙,女的姓单名紫英。

单紫英娇小玲珑,一笑倾城,倒真是个美丽女子,柳世龙腰悬佩剑,也是洒脱,两人走路一摇一闪,俨然是对爱侣。

天绍轩当下便赞他们郎才女貌,很有夫妻之相。

柳世龙轻轻地扶着单紫英行走,问道:“紫英,今日感觉如何?”

单紫英以手扶额,还有些虚弱,摇摇头道:“没事!”忽又想起什么,按住柳世龙手臂,道:“对了,四方阁主救了我们,该去谢谢他。”

“这……”柳世龙倏地松开手,面有难色。

单紫英顿悟道:“你又偷人家银子,是不是?”

柳世龙讪笑道:“不是偷他的,是一个女子,他多管闲事,我才没有偷成嘛!”

单紫英轻鄙这种所为,扭过头不理他。

他来了神气,理直气壮道:“紫英,我虽然骗人偷东西,可迟早会还给他们的,目前只是借用,可别生气。”

单紫英撅起嘴,故意甩开他道:“每次都这样说,好话都给你说尽,全是你有理,那我算什么?哼!”

柳世龙笑道:“让我的好紫英看穿了,柳世龙啊柳世龙,真的失败呀!看来以后要改变策略才行。”

他微微侧首,眼睛直勾勾盯着单紫英,渐渐浮起一抹笑容。

终于,单紫英也软了下来,怪他逗自己,忍不住失笑,却又不想教柳世龙得逞,轻易就原谅他,便连忙转过身子,板起脸,做出余怒未消的样子。

柳世龙叹气道:“怎么搞的,刚刚明明笑了,怎么又生气了?”眼珠子转了转,面对单紫英突地一笑。

那单紫英本也不是真的怪责,平素最怕他恶作剧般瞧着自家,一下被惹笑,镭了他一拳。

柳世龙脸皮厚,知她已经不气了,伸手将她搂住,笑言道:“好了,好了,去问候那位四方阁主吧,传说中的救命恩人?”

单紫英同意。

眼见他们远去,郑明飞脱口道:“他们真好玩!”

天绍轩悠悠一叹:“有人悠来有人愁!”

柳世龙搀着单紫英迈入前堂,蓝少宝正背着手,望着墙上的挂轴,上面绘着一幅墨竹,笔力遒劲。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看二人,延他们入座。

单紫英却愕了瞬间,赞了一句:真是好相貌。

这个细节,蓝少宝少有注意,开口问他们道:“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吗?”神情淡淡,轻手挟来茶杯,隔着二人。

他正要饮下那口茶,单紫英清过喉咙,笑着道:“我与世龙命在旦夕,多亏阁主出手相救,在此谢过了!”忽的离席而起,竟跪下了。

这一来把柳世龙吓得不轻,连忙道:“紫英,你干什么?”急的脸色剧变,忙去拉她,说道:“跪他作甚?那些毒是他们所淬,本来就该救人,你别傻呀。”

单紫英微微攒眉,不满他的态度,瞅着蓝少宝,暗示他道:“不管怎么说,阁主救了我们,就是我们的恩人,何况我们打扰四方阁已有数日,理当拜谢。”

柳世龙见拉她不起,颜面尽失,气得道:“傻瓜!”

二人争执不休,蓝少宝只觉好笑,盯住跪在地上的单紫英,恶意道:“他说得对,树林的毒都是四方阁下的,四方镇也有个规矩‘闲人免进’,你没看见么?为什么还要来?既然来了,中毒就是意料中事……”

蓝少宝起身,不高兴道:“说到感恩,少宝从未奢望,也不需要,至于留你们在此,四方阁也不缺这口饭,大可不必。”瞥了他们一眼,复又坐定。

单紫英被他的语气怔住,忽然觉得心口是那般不畅,一阵阵绞痛袭上来,教她痛苦难捱,面容也皱作一团。

屋内其他人未曾发觉,柳世龙见蓝少宝那般说话,猛地拉起单紫英,朝蓝少宝抱拳道:“打扰了,高台楼阁不配我们。”

蓝少宝也没拦阻,阴冷的目光倏地回收,喝完茶中水,用力置上桌子,显然他本也烦闷,被柳世龙激发出来。

柳世龙拉着单紫英疾步如飞,准备出门,未料这单紫英身体虚弱,不住地喘气,陡然呼吸一滞,眼皮合上。

这时,门口走来一人,不慎与他们撞个满怀,柳世龙正在气头上,当下就想发火,不觉把手松开,谁知单紫英失去支撑,斜身跌落。

“紫英!”柳世龙大叫,拥住她唤道:“紫英,紫英!”

不多久,天绍轩与郑明飞进来,见到柳世龙抱起单紫英,狂奔到蓝少宝跟前,哀声相求道:“蓝公子,救救她,柳世龙若有得罪之处,请见谅。”

蓝少宝到底也非铁石心肠,只是故意与他怄气罢了,见他焦急心切,情知不可耽误,点头说道:“放她躺下,我看看。”指了指近侧一张板榻。

柳世龙一喜,快步过去放下单紫英。

蓝少宝把脉一阵,疑惑道:“她身有顽疾?多久了?”

柳世龙接话道:“她自小就顽疾缠身……”在屋内一面踱步,一面诉说道:“紫英告诉我,八岁那年随父出游,经过一片奇花丛,后来就一病不起,我柳世龙不惜散尽家财,就是为了治好她的病,近年听说苏神医医术盖世无双,所以便想寻他医治,可惜神医去了长安。”

蓝少宝心头划过一丝忧伤,好似知晓这毒来自何处,所以呆了一会儿,低首看看单紫英,随口道:“你们打算到长安,才经过此地?”

柳世龙郑重点首。

蓝少宝心里有了结论,唯有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粒药,自语道:“希望有效。”将药塞入单紫英口里。

等了数刻,单紫英醒了过来。

柳世龙非常欣赏,握/住她的一只手,与她凝望着。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蓝少宝怎会有这样的药。

蓝少宝在一旁似乎不大高兴,满面愁容,凄凄惨惨,引得天绍轩大惑不解,正凝眉思索,蓝少宝已走回堂中落座,转朝进门的下人问道:“有什么事?”

下人缓了缓情绪,递上一封信道:“外面有人说是公子的多年好友,要见公子,并附信来,说要公子亲阅。”

蓝少宝面容愁惨,不知为何,猛力压住胸膛,好似极为痛苦,但还是尽量忍住,伸手向下人讨要道:“拿来吧!”心里越来越不顺,闭目合过一会儿,将信拆阅。

才看罢,他冷声发笑,疯言疯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说过不要你们来呀!”一时激动,牵动心绪,手将心口压的更用力。

天绍轩瞧着奇怪,上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蓝少宝未有回言,突然低声微呻了一下,将信还于下人道:“今生今世……不相见,就说前尘往事都过去啦,让他们……走吧!”

下人犹犹豫豫,道:“可是他们……”

蓝少宝高昂着头,猛按胸口,吃力道:“你……这样……告诉他们,他们……会……明白的。”

“是!”那人应命而去。

蓝少宝忽然从椅上翻落,在地上缩成一团,不住地打滚。

“蓝公子?蓝公子?”屋内一干人发觉异常,好生诧异。

他知道是燕千云挟天绍茵来拜会他,可他哪有脸相见?而且自身痛苦都不能解决,迎那二人进来,不是火上浇油么,是以冷冷拒绝。

他在屋内痛苦不已,猛听外面传来一声:“少宝呢?我儿子呢?”一人匆匆奔了进来,其神容枯槁,声音苍老嘶哑,一头泛白的发髻松松散散,背上也已负了头陀,如不知身份,定以为这人乃街头乞丐,那身行头实在简陋破旧,可这人偏偏到了垂暮之年,正是蓝少宝的父亲蓝鹰翔。

蓝鹰翔掀开天绍轩,抱起蓝少宝,见爱子面色发紫,急唤道:“少宝?少宝!”

蓝少宝睁开眼睛,见到是他,忽然大力把他推去一边,说道:“走啊,走啊……”

蓝鹰翔双臂抖颤,难过不能自持,泣声道:“你还跟爹怄气,快,让爹看看!”无视蓝少宝的反抗,抬起他的手,专注地把脉。

蓝少宝气息不稳,犹自喘/息,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样子极为虚弱,却强硬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始终朝自己父亲念叨这句话。

蓝鹰翔号脉一阵,蓦地变了脸道:“你……为什么要自食印花草?知不知道那会令你没命的!”

蓝少宝苦涩道:“没命?我……知道,爹,你不要……管我,我……我心里……好痛……吃了它,便不会……那么……难受了,可以早些……离开……人……世,朋友不欺我,我欺人,何苦还要求人哀怜!” 嘴上虽然如此说,却有些依赖父亲,不似方才那般反抗,也不知是否知道大难将至,生命将要结束,才会改变。

看看父亲衰老的面目,他微感凄苦,吞下眼泪下肚。

这是个倔强的孩子,天绍轩闻言盯住蓝少宝,摇头道:“何必这般作践自己?”停住话头,只觉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蓝少宝缓缓伸出手,说道:“绍轩,你……信命吗?”

天绍轩摇首,重重地握/住他的拳头,给他一些鼓励道:“别想太多,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是一个温和的人,乐天知命,自然也希望将自己这一切带给蓝少宝。

蓝鹰翔抱住蓝少宝,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已泣不成声道:“少宝,不要离开爹啊……”

天绍轩心中愁泣,勉力朝蓝少宝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有大好前途,四方阁更离不开你,不瞒你说,咱们虽是相处时日不多,但意气相投,绍轩依然能感觉到少宝的热忱,想必你喜欢的姑娘也不希望你……”

蓝少宝却觉得讽刺,自嘲笑道:“哎,这无异于杀掉我,还教我羞愧,可我却……偏要往死胡同里钻,阁下问我为什么?难道就不知道么?”

他凄然一笑,目望远处,说道:“在这世上,失去了一样东西,而心里又一直想着,那种痛苦就像锥心穿肉,难以摆脱,我明知是错,却要故犯,只有吃了*,就会引走我的注意,忘记这痛苦,它的毒性侵蚀心肺,令人根本没有机会多想那凄楚的往事,解脱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单紫英闻言也觉难过,柳世龙把她扶下板榻,她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潮起伏,起了异样的变化,但仍然没有人注意。

柳世龙沉思片刻,猛然说道:“快试试运功逼毒,说不定还有救。”

天绍轩立即道:“对,我这就运功!”

柳世龙也踏前一步道:“我帮你!”

两人当下说做就做,由蓝鹰翔扶稳蓝少宝坐直,松开手,瞅瞅两人道:“两位如能救了小儿,蓝家自当相报。”

天绍轩无意这些,只是见他们一家并非想象中那般恶劣,便想开诚布公地与他们谈谈,但得要救活蓝少宝才行,他面向蓝少宝坐定,缓缓提气,渡入蓝少宝心口。

柳世龙也坐在蓝少宝身后,配合着天绍轩。

一前一后两道真气流入体/内,蓝少宝始终昏昏沉沉,将这二人义气看在眼中,摇头道:“不要……浪费……力气,印花草……加上四方阁的毒……烈性无比,是……救不活的……”

蓝鹰翔急忙道:“孩子,别灰心,一定救得活,一定救得活……” 虽自我安慰,却很害怕,不断地在屋内踱步。

过了些许时辰,天绍轩与柳世龙收功,立起了身子,蓝鹰翔疾步上前探问,道:“少宝有事无事?”

天绍轩垂下头,沉默不言。

蓝鹰翔心咯噔一沉,转眼来看蓝少宝,察觉出他的毒气并未除尽,急拽住柳世龙道:“怎样,是不是无救?”

柳世龙皱眉片刻,道:“不是无救,只是……比较难……”瞅瞅蓝少宝,长叹道:“希望他能多撑些时日,或有回还之机。”

蓝鹰翔又努力捉住蓝少宝, 神态显得是那样急切,那样无助和悲哀,蓝少宝只是苦笑,喃喃道:“我可以解脱啦……爹,咱们往后都不用再敌对了,你老人家也不会再有我这个不孝的儿子!”

蓝鹰翔哪愿他死,可实在无奈,迫于一桩往事,不能亲自动手解救,只好求助别人,朝天绍轩与柳世龙道:“救我儿子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那些毒花毒草都是我种的,与他无关,你们怪我吧,别怪我儿子。”

他老泪纵横,也不肯说为什么那么做,柳世龙不忍,把他拉起来道:“蓝老前辈,不要这样,蓝公子还有救,只要我们几人联手施为,每天输功,可以慢慢逼毒,只要他有活命的意志就成。”

蓝鹰翔这才宽心了,留他们在四方阁住下,直到过段日子,又起变故,他们离镇为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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