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承君之言，静待君归
清晨，小院中的竹林内。南方云翰静静的坐在轮椅上。与往常不同，今日的他，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面前，九十九根金色的烛台在阳光下燃烧着。南方云翰看着摇晃的烛火，他默默捥开了长袖。
“我说，这么早把我叫来干什么啊？”突然间，风问尘从竹林中走出，他半打着哈欠，似乎昨晚没怎么睡好。
“你来了，昨天给你的书看完了吗？”南方云翰回过头来，冲着风问尘微微一笑。
“看完了，今天看什么？”，“今天，躺下就行了。”
指了指烛台正中的白玉石，南方云翰对风问尘说道。
“躺下？”看着眼前奇怪的阵势，风问尘显得十分不解。
“你不是想看到未来吗，也许让你看看也不是坏事。”突然割开了手腕，鲜红的血猛地撒向烛身上。
金色的蜡烛在吸收了南方云翰的血液后，渐渐变的通红。甚至灯芯上明晃晃的烛火，都变的血红。
“这九十九根是龙涎烛，用真龙的涎液，配合各种名贵灵药制成，能够导灵静心。
在吸收我的血后，它们便能将我的灵传导到你的身上。
简单点说，就是让你借助我的眼，去看未来。”
在大量失血的过程中，南方云翰的脸色渐渐变的苍白起来。
他止住了手腕处的伤口，对风问尘示意道“想要看到未来，便躺下吧。”
白色的玉石并不冰冷，反而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催人入睡。
闻着空气中飘散的烛香，风问尘的视野渐渐模糊了起来。
他躺在玉石上，血色的烛火环绕着，烛火外，南方云翰抹去额前的虚汗。他轻靠在轮椅上，慢慢闭上了由灰变金的眼睛，此刻，他在渗透未来……
随着南方云翰闭上眼睛，风问尘的意识也渐渐淡去，竹林，天空，一切都扭曲了起来。他入境了……
红色的天空，不知道到底是天空变成了红色，还是有什么东西将天空染成了红……
灼热的气息不断侵入身体，风问尘想要擦去额前的汗水，但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再动用这个身体。
银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这个身体缓缓伸出了手，还是那么白净，虽然宽大了一些，但风问尘知道，这是自己的手，又或者说，是未来的自己。
手指上，白色的戒指映衬着满天星辰，风问尘认得这个戒指，这是小哑巴送给他的。
他再次看向天空，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天空并不是红色的，是因为火焰的燃烧才使得天空那么红。
此刻，自己的头顶上，是一片燃烧的火焰天空。
恐怖的红色火焰散发着强劲的温度，哪怕还远在天边，这股温度也足以烤裂大地。
天空向这里塌了下来，无尽的火焰，顺着天空的裂缝漫沿了过来。
看着吞噬万物的怒火，风问尘默默后退了一步。有时，后退并不是逃避，而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气劲喷吐而出，像是没有边际的海。哪怕是在气境巅峰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如此强大过。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经脉里回旋的是一道道金色的气流。随意一道的容量，都远超当年的自己。
如今，这些庞大到极点的力量，正从他的体内飞驰出去……
火焰苍穹已近临头顶，望着刺眼的火光。他出手了。
这是一个太极的架势，随着那双手的缓缓推出。火焰的天空上，，两只巨大的手掌冲破云霄。
一黑一白的手掌，穿过了云，刺破了天。它轻轻的拔开了火焰，就像风吹落叶那样自然……
伴随着风的流动，扯开火焰后，露出了碧蓝的天空。残余的炎光，在天穹下回旋着，似云似雾般淡去。
这一招，风问尘再熟悉不过了，没错，这正是太极云手的卸力式。
太极云手竟然会如此强大，足够拔开天穹。沉浸在震惊之中的风问尘，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景物已经变了。
一阵阵剧痛从身体上传来，虽然这并不是自己现在的身体，但光是看着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便让风问尘感到精神上的疼痛。
幽深的血洞遍布全身，白色的长袍被染成黑红。通过洞口，甚至可以直接看到身体里的白骨。
风问尘似乎无视了身上的伤，他静静的吹奏着手中的青色木笛。
面前，黑色的铁棺里，少女冰冷的躺在里面。风问尘看不清她的脸。
或许这是未来对过去的干挠，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过去的规则不会被打断。
四周，无数个人影站在远方，他们显得虎视旦旦，但又不敢靠近，因为，靠他十尺的地方，有一柄剑，一柄黑色的剑插在大地之上……
在熟悉的旋律中，一只只光明的蝶，从天地各处向着这里飞来。
这时，风问尘明白了，这首曲子名叫苏华……
苏华是舞，但曾经，黑衣少年说过，苏华不仅仅是舞，所以现在，它成了乐……
光明蝶舞动的天空下，圣洁的光笼罩在风问尘与棺中少女的身上。
血色的洞口渐渐愈合了，无尽的蝶舞中，黑色铁棺被淹没在光明里……
又是一阵头痛，风问尘穿过了那刺眼的光后，他站在了一片星空上。
此刻，他只穿着最粗糙的灰色布衣，原本银白色的闪耀长发，现在变的灰蒙蒙的……
上空，一颗颗巨大的星辰向着自己滑来。迎面而来的是一丝刺痛。
浩瀚的星空中，他显得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望着刺眼的星辰，突然，一个尖锐的物体顶在了他的身后。
“拔剑吧。”冷冷的声音中，看不清样貌的男人，递给了他一柄剑。
黑色的剑刃上，满是陈封的铁锈，像是遗落了上万年时光一样。
风问尘抚过凹凸的剑身，剑刃刺破了他的手掌，血缓缓流上了剑刃。
他默默的握上了剑柄……
闪耀的星辰在星空中滑出一道明亮的流痕。刹那间，光明被黑色吞没。
墨色的剑痕横跨了整片星空，一颗颗巨大的星体，在这道剑锋之下，被轰炸成粉尘。
星空被分成了两半，正中，一道黑色的空洞缓缓吞噬着四迹的星光，如若无尽的深渊……
这一剑，崩星，碎空，裂天穹……
手臂上的麻痹感还未散开，此刻，风问尘发现自己正逐渐走向一片黑与红的世界……
白衣染血，墨剑已失，手中仅持一杆木笛。
不远外，崩塌的世界里，一滴血上，玄秘的道纹闪烁天迹，这些的血，汇聚成海……
干枯的骨上，一颗颗星辰环绕其身，一骨自成一地，这样的骨，堆积成山……
远方，一个个人影畏惧的看着这里，尽管每一个人散发的气势都足以碎天，但他们仍然不敢踏足这个地方，只能远远的看着……
木笛轻轻靠近嘴边，悠长的乐声在边际响起。他一步一步向着崩塌的天际走去。
乐声中，他回首望去。人群中，少女的身影伫立在高处，她轻轻抚上手中的琴。
琴声与笛声的交融中，一切都无需言语。风问尘微笑的踏入了崩塌的世界，人已消失，笛声尚在……
这便是未来吗？行走在灰色的道路上，风问尘隐约看到一处山峰。
高峰上，英俊的白衣少年静静的坐在悬崖边，银色的发在风中飘扬，他腰间别着一根青色的木笛，墨色的剑伫立在一旁……
没错，这正是未来的自己，他看着山下的云雾，突然回过头来。
“你真的要选择前进吗？哪怕日后只能一个人独立孤峰？”
金色的瞳，与金色的瞳相视，未来与过去在现在交融。
“你……能看见我？”风问尘显得难以至信，他吃惊的说道。
“我看不见你，我只是看见了我而已……山下的雾会遮住你的视野，你不会知道雾里有什么，可能是路，也可能是深渊……仅管这样，你也要继续走下去吗？”
指着山间的雾，他对风问尘说道。
“我会走下去。”默默一笑，风问尘坚定的说道。
“因为，你已经在走了，而我便是你，所以我也会走下去。”
“未来是会根据选择的不同而改变，现在的我，不一定会是将来的你……”
轻抚寒风中的墨黑色长剑，他的脸上满是潇然的表情……
“不是因为你，只是我无法停在原地。从我选择从天山上走下来的时候，我便注定将会一直走下去。
山中有雾，雾中有石，有叶，有路，有崖……但这些只有在走入雾中的时候，才能看到。
只是看着雾，那么雾永远都是雾。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在不断地前进下，才能遇到……
留在原地，重复的看一样的风景，这从来不是我的风格。也许我会留在这个地方很长时间，所以我才要看到更远的天空……”
缓步走到悬崖边，此刻晨光穿透了浓雾。山峰下，碧绿的从林遍布，蓝色的天空下，古香古色的小镇里传出喧闹的声音。
清溪环绕着山间，缓缓汇入江河中。云雾中，苍鹰捕食着云雀，人世里，凡杂的声音传上天空……
整个世界，在现在尽收眼底。在晨光里，风问尘微笑着。他迎着风，身体不断淡去……
“是啊，这才是我，真怀念呢。当初做出同样的决定时候，阳光也是这么温暖。”
看着风问尘消失在眼前，他感叹的一笑，沐浴着晨光，沉寂了许久的手，再次，轻轻的握在剑上……
寒露有些微凉，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风问尘渐渐睁开了眼睛。
身边，九十九根龙涎烛，燃烧的只剩下烛台。眼前，南方云翰似乎在编织着什么东西。
此刻，仍然是清晨。南方云翰像是察觉到风问尘已经醒了，他低声问道。
“决定好了吗，你的未来……”
“嗯，若是没有，估计我也不会醒来吧。”
“决定了，那便走吧，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今天是第三天，你该走了。”
突然递过来一根金色的发绳，南方云翰像是忙碌了一天，显得十分虚弱。
“拿着这个，我自己做的。把头发扎起来，省得别人总把你看成女的。
还有，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向它问三个问题。它名三问天，切记，不到特别重要的时候，不要用它。”
随着发绳递来的，还有一个精致的木盒。盒中，一张金砂书写的玉符，散发着淡淡的扭曲感，像是能撕裂空间一般。
“这是万里符，你要去的应该是离战场最近的地方。这张万里符会定位在东极郡的附近，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猛地咳出几口血，南方云翰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他勉强挤出了一副笑脸。
“不用担心，只是这几天太累了，应该还有几年的活头。走吧，不远的将来，我们还会相遇。那时，你将带给我希望。”
擦去嘴角的血迹，南方云翰冲着风问尘挥了挥手。
“嗯，我会回来的，那个时候就会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会踏上世界的最高处。”
握紧了手中的发绳，风问尘撕开了玉符。他默默回以南方云翰一笑……
清静的竹林中，南方云翰看着风问尘消失的地方。寒风中，他那纤瘦的身体是那么弱不禁风。
金色的长发，此刻也显得暗淡了许多。他抖落身上的竹叶，默默的轻叹一声。
“承君之言，静待君归，只是不知，我还能撑几年……”
许久后，南方云翰坐着轮椅缓缓离开竹林，随着他的离去，微风卷起了一片片叶。
鲜红的竹叶，在风中飘零，那是血的颜色，那是血染的落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