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子白终于因为连日的赶场以及水土不服病倒了。方老爷也因为租界的事情无法顾及子白的病。特意请田老爷帮忙找一个好大夫给瞧瞧。这天，田沁馨复命来看望子白。她帮子白在上海找了一家合资医院。有一位德国来的大夫，是她在德国留学时就认识的，也是她帮着介绍来上海工作的。对呼吸内科很有研究。田沁馨知道子白有哮症，之前特意向这位德国医生咨询过。今天正好代父亲来看望子白。
车子在门前停下。阳光和煦，难得的好天气，雀鸟在屋檐上叽叽喳喳，二楼的楼台上有耐寒的几盆矮子松，摆弄出各种造型，想必侍弄这盆景的人一定心灵手巧。孙妈看到有车子停在门口，急忙前去开门。从车上下来的小姐衣着高贵，着实叫她定住了。请过安，把小姐请进门。正巧被刚下楼的听蝶见到，这是听蝶第一次与田沁馨见面。她被田沁馨的美貌所折服。及耳短发，油亮的头发上戴一个水钻的发箍，驼绒的披肩外套，里面是白色小洋装，坠地的裙子有细碎的**花朵，脚下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咔哒咔哒响，淡淡的妆容，微微一笑，扎下手套的动作娴熟又温婉。
“你好。我叫田沁馨。我是来看望子白的。顺便跟他商量明日去医院看医生的事情。家父命我务必将子白照顾好。”
站在楼梯口的听蝶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人。这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肖如意跟田沁馨比起来，那可是天上地下。眼前的田沁馨，端庄大气，说话如春风，笑颜如莲花，一个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是美的没有杂质。
孙妈见到听蝶呆住了，就喊道：“听蝶！嘛呢。田小姐跟你说话呢。这丫头天天跟掉魂一样，也不知道成天想些什么。快！去给田小姐看茶。”几步走过来拽了听蝶一下。听蝶才回过神了。她默默地转身去了茶水间。以前天天想要见一眼那位传说中的田小姐。今天见到真人了，才知道，生墨所说不假。那些夸赞的词汇都用到这位田小姐身上一点也不为过。她的心里有些落寞了。想着方老爷那晚回来时高兴的神采，以及子白生墨的口口夸赞。这门亲事就已经成了。她把茶水倒在了手上，烫了一下，回过神来忙去厨房擦酱油。看着田沁馨上了楼，此时子白一人在房间，生墨在后园规制他偏爱的几盆兰花。她不知道该不该上楼去打搅他们，上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上去心里又不甘。左右不是，孙妈见状抢过她跟前的茶盘，摆好茶杯倒好茶水就上楼了，临上楼前看了听蝶一眼，“丫头。别多想了。命里有的总该有，没有的莫强求。”。听蝶站在原地，不说一句。
孙妈将茶递到田沁馨手里。见两人聊得正欢，就下楼了。
田沁馨跟子白提起这个德国医生。他叫爱德华，专攻呼吸科。她向爱德华说明了子白的病情。明日就要给子白会诊，确定好病情就要开始治疗，子白甚是感谢田沁馨的照顾。两人相互尊敬，言谈间都有着微妙的距离，两人都已心知肚明，两家正在商议二人的事宜。田沁馨对子白不反感，或者心理上也有几分好感，但是这种好感更多的是欣赏，对于爱慕是谈不上的。子白呢，对于田沁馨那也不是一见倾心，他心里更多的是生墨，心里的空间早已被生墨占据，倘若真要选择，他还是会选择田沁馨的，因为男婚女嫁是自然规律，至于感情他还是无法对田沁馨抱有太多幻想，不过是日后相敬如宾的相处，谈情说爱的事情，他恐怕做不来。看田沁馨也是大家闺秀，对于男欢女爱之事，也不会有太多要求。
商量好明日去医院的事情，田沁馨也觉得聊得差不多了，随即起身欲走。子白挽留她吃过午饭再走。说听碟的手艺非常棒。想起听蝶，田沁馨已经知道是谁了，那个方才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丫头就是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听蝶对子白是有爱慕之情的。一切细微的事情都不会逃过她的眼睛。她笑了笑，拒绝了，说洋行里还有事情等她处理，所以就转身下楼，子白起身相送，一起下楼，穿过厅堂刚要下台阶，田沁馨一扭头，看到了从后园拐出来的生墨，一袭白段子夹袄褂子，领子上是白色的貂毛做点缀，双手捧一盆兰花，纤细的叶子挡在胸前，有几朵花苞待放，干净的一张素面，见到她两眼微微一弯，像是刚从画里走出来的。弯腰向她行礼。
“田小姐好。”
她回道：“你也好。”
下了台阶就径直走过来。看到这株兰花，用手碰了一下花苞。“养的真不错。这是你养的吧。方才看到露台上的几盆盆景，也着实不错呢。你可真细心。”
“田小姐夸奖了。不过是随便摆弄而已。”生墨低下头用花挡住自己。
田沁馨右手搭了一下鼻尖，心想真是个腼腆害羞的男孩子。
她上车前又看了看捧着兰花的生墨，觉得生墨就跟这兰花一样，含苞待放青青素雅，不染尘埃般的置身于这一方天地。是她见过的男孩中从未有的异类。她好像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涟漪，就像一颗石子掉进了湖里，一圈圈的波光滩开，细微的拨动着。她想着生墨的眉眼，想着想着就模糊了，然后又拼命想，却怎么也不清晰了，逐渐萌生出想要尽快看见他的意识。这是她第一次想要见到一个人，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她叹一口气，看着车窗外行走的人，橱窗里有各式各样的商品，一个豪华的大都会，人心不古，各自营生。能遇见就是不容易了，谈何情感。她明白，婚姻对她来说不过是两家壮大的一个连带，两个家族借此捆绑，在金钱跟势力上壮大，好在这乱世里能够继续繁荣昌盛下去。自己的儿女情长不过是一撇带过的羽毛，无足轻重。纵然父亲是百般宠溺自己，但是跟金钱比起来，女儿的爱情是跟婚姻不能划等号的。父亲看中的人选，才是她最终的归宿。好在方子白也是一表人才，生的俊朗。他不是没有见过身边一些富家千金的夫婿都是些什么样子，实在不敢恭维。她又长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很知足了。但是脑子里依然浮现出生墨的影子，一袭白衣，在花丛间转身，两弯笑眼，如荼蘼一样绵柔的钻进她的心里。她闭上眼假寐，不去想，却又不能控制，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现那一双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两三次的见面而已，心里却乱成了桑麻一团。那双眼睛好像有什么魔力，或者生墨本来就是一只妖怪，可以勾魂摄魄。
“小姐。到了。”
司机叫过她数次之后她才缓过神。
“奥！”打开车门。一缕冷风灌进脖子，她打了一个冷战。感觉魂魄一下子回归了。她又是那个人前光彩照人的田家大小姐。（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