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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谁执益州派牛耳

那人自然是木川。

他从永昌郡横穿越隽郡,一路上并不太平,无数三五人到三五百人的南人结成团伙,无恶不作,落单的人便是他们的目标,要么抢劫,要么杀人,全在作乱的南人一念之间。木川自然深谙其中门道,只好净挑山间野路昼伏夜出。

千里蛮荒山路,按理说最快四个月才走完的路竟然用了不足两个月便赶到。只是一直紧绷的神经在看到锦城时再也坚持不下去,疲惫得只能用极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话便昏厥过去。

凌毅和马嘉尔的精神全在胎儿上,自然听不到他说了什么,眼瞪眼看着这位不速之客,面面相觑。

秦越耳尖听得真切,快步走上去,撩开那人的头发看了看,又低头看看他的双脚,心中疑虑全消,略一思索,便对两位门卫说道,“有劳帮我把他带到丞相府上,我这就去禀告丞相。”

自从秦越走出草庐至今,真要说,最大的对手竟然是诸葛亮。正是诸葛亮一次次的设计,才让他走到了今天,甚至性情都有所改变。以公论公,秦越对诸葛亮并没有多少怨恨,只是直到表字那晚都是诸葛亮主动出招——秦越依然不相信以他和陈到的交情,陈到会专门上山开解自己,事后想想,陈到当时更像是故意卖了个破绽给自己,让自己认为陈到并不是受诸葛亮所托。如果仅仅是出于对后辈的欣赏,也不足以让陈到专门在戍守皇帝百官的关键夜晚披着盔甲过来给自己行冠礼。甚至那件孤狼甲都很可能是诸葛亮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那头孤狼图纹不是陈到仓促间能专门订做得到的。诸葛亮在张瑜的事情上狠狠敲了秦越一棍,但之后给的糖已经够多了。

台阶已经准备得妥妥帖帖,秦越还不顺着台阶下来就真的不像话了。但秦越确实不太乐意下来,他还憋着一口气,也缺一个理由。然后木川出现在了他眼前,并且很配合地直接昏死过去。

秦越如今在锦城官职不大名气大,二位门卫自然也认得此人,心想此人要面见丞相,也算是秘书郎的职责,何况这人来历不明,正愁着怎么办,秦越能主动担下来自然最好不过。当下什长答应下来便差人去办。

秦越又对凌毅说,“伯守,恐怕你暂时回不得西平了。嫂子也不用回了,干脆安心在这里养胎待产罢,免得来回折腾。”

凌毅一脸狐疑。

秦越自然明白凌毅心中所想,一边牵过凌毅手中的两匹马的缰绳,一边带凌毅夫妇往回走,“他是南人。”

“男人又怎样,我也是男人啊!我还是孩子他爹呢!”

马嘉尔没好气地笑了。

秦越也笑了笑,“南中土番蛮人。”

“秦大哥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马嘉尔也好奇地问道。

“身材矮小,颧骨突起,眼窝下陷,是南人的外貌特征。腮帮鼓实,异常有力,是南人长期吃粗粮的饮食特征。小腿鼓胀,脚掌宽大扁平,是南人长期翻山越岭的生活特征。”

听秦越一一分析道,马嘉尔玩笑地拍了一下凌毅,“你说你还和秦大哥兄弟相称,怎么脑子就差这么多呢?”

“各有所长嘛!”凌毅最自豪的便是箭术,不假思索便豪迈问道,“不破敢不敢和我比箭?”

秦越一听,连忙摆手,“不敢不敢,你贱你贱。”

马嘉尔听罢又掩嘴笑了起来。

但秦越却正色道,“此人说南中反了。”

凌毅与马嘉尔震撼之余心中也顿生愧疚,国家动乱,自己刚才还在嬉笑打闹。

秦越见了也不做声。

不同于凌毅的“我以我血荐大汉”和马嘉尔受马超耳濡目染的夹起尾巴做人,刘氏政权对秦越而言只是国,不是家,因此谈不上什么荣誉感。南中必反是秦越早有预料的事情,此时木川千里送信只不过是终于把幕布揭开而已。

秦越平静地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他是南人,来告诉我们南中反了,可信度非常高。”

“谋反的南蛮在站稳脚跟之前肯定不想消息走漏那么快,因此,他是被朝廷拉拢过来了的那一边?”

秦越点头,“我想很可能刘备的死讯传到南中之后,南中就零零星星开始叛乱。南中太远,消息再传回这里,那边的时局已经不知糜烂到什么程度了。”

“你刚才让我别回去,难道平定南中还需要用到我这个平西右将军?”

“孔明怕是会借此机会练兵。你是乐意去还是不乐意?”

“当然——”凌毅像突然想起什么,语调一变,激流变清溪,“当然是看我家嘉尔怎么说了。”

马嘉尔宽慰地笑笑,“有国才有家。”

……

和上次来丞相府提亲的场景一样,给秦越开门的还是诸葛乔。

如果不是知道诸葛乔手里操持着多少蜀国见不得光的事情,秦越差点都要以为诸葛乔这个驸马都尉已经闲得在丞相府当起门房了。

诸葛乔越来越像陈到,身份敏感,不能张扬。正是因为这个见不得光的原因,诸葛乔没有参与新汉七子的酒宴,秦越觉得理应如此。

诸葛乔瞄了一眼秦越三人身后被两个卫兵架着的木川,问道,“就是他报的信?”

秦越点点头,对于诸葛乔未卜先知一样的能力毫不意外。

“应该是劳累脱力所致,你们俩把他带到厢房,我等会派郎中过去看看。”诸葛乔吩咐那两个卫兵后,又叫来婢女带马嘉尔下去休息,尔后才跟秦越和凌毅说,“父亲正在议事,两位先去偏厅稍等。”

凌毅却急了,“南中作乱这么重要的事情,还等啊?”

“和父亲议事的,是镇北将军魏文长(魏延)、蜀郡太守杨季休(杨洪)、丞相长史向巨达(向朗)以及丞相参军蒋公琰(蒋琬)四人,他们已经商议多时。伯守,你倒是猜猜,这四人有什么玄机。”诸葛乔笑吟吟地回答道。

“魏将军督守汉中,杨太守扼守中心,两位丞相府的首席智囊,如果李正方(李严)将军也在,那大概也能看出点端倪。魏将军防魏国,李将军防吴国,丞相府运筹其中。独缺南中一面,自然就是进攻的方向。”

诸葛乔老神在在,看着秦越。

秦越不接茬,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凌毅不乐意了,抓住秦越的手臂问道,“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难道我猜对了吗?”

“诸葛亮叫不动李严。”

凌毅瞪大了双眼,马上又皱起眉头,旋即却一脸吃惊,表情变化丰富多样。凌毅眼中,像诸葛亮这种神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叫不动李严呢?马上想起日前秦越说的派别之争的严重,李严是东州派的大佬,总爱跟荆州派过不去。但又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猜对了这几个人就是为平定南中在筹划,这么说,丞相府早就对南中之乱有所准备了。

“丞相竟是早就知道南中的事情了……”

诸葛乔带二人来到偏厅,又陪着说了一会话,诸葛亮便走了进来。

众人起身行礼,诸葛乔像往常一样,便打算出去。

“乔儿,”诸葛亮少见地叫住了诸葛乔,“不妨留下来参详。”

纵然诸葛乔长期负责隐秘工作,早就练就波澜不惊的城府,此时眼里也不禁闪过一丝惊喜。

任何一个儿子如果有诸葛亮这样的父亲,细想之下,恐怕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父亲的英名近乎神灵,儿子再努力也无法追赶,长此以往,父亲便会逐渐成为儿子的心魔。父亲哪怕一点点的认同,都会为儿子干涸心灵洒下一场甘露。即使诸葛乔的亲生父亲其实是吴国的诸葛瑾,诸葛亮只是他的叔父,也完全不影响“诸葛亮”这三个字对自己的精神压力。甚至关羽、张飞、赵云乃至马超的后代又何尝不是?

“南中的事情,从入蜀之后我便没有放下过。”诸葛亮说,“先帝进封汉中王的时候担心南中不服,称帝的时候又担心会反。樊城之战、夷陵之战都担心南中不安分,从中作梗。所以先帝退入永安的时候,我就知道南中必定会反。”

“夷陵之后,一来,我派了邓伯苗(邓芝)使东吴,让双方重修于好,就是避免在那个节骨眼上南中从中取乱。二来,子龙一直留在江州,便是以庲降都督李恢在前,江州都督赵云在后,一旦南中失控,有子龙善后,局势不至于过于糜烂。三来,先帝退入永安后,我和陈叔至设了个局,结果只引出黄元一个跳梁小丑,背后的人纹丝未动,连究竟谁是益州派执牛耳者,谁是益州党魁都不知道。至今果然酿成恶果。”

“南中八番九十三甸,万山重重,不服王化,确实很难治理。”凌毅感叹道。

“从刘焉入蜀到如今,我们试过铁血统治,也试过怀柔政策,最后刚柔并济,南中依然反反复复,从未安分。只要国中有事,任何人都知道找南中从背后捅一刀,这种感觉啊,”诸葛亮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怎么说来着,一直被辜负,从未见真心。”

凌毅没想到诸葛亮说话也会这么调皮,忍不住微微一笑。

诸葛亮又示意诸葛乔接着说下去,诸葛乔想了想,接着说道,“如今从益州南到南中,我们都分化对待,能真心归顺的氏族名士,都逐渐安排去管理当地。冥顽不化的……”

诸葛乔面无表情,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

与此同时,一辆寻常马车从北门进入锦城。蜀汉中心的繁华似乎对这辆相形之下还有点寒酸的马车毫无吸引力,它径直往丞相府旁边一排简陋的属官住处而去,最后停在其中一间连门牌都没有的房间外。

马车上走下来一名年轻文士,相貌平平却难掩贵气。他甚至都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进。

房间内同样一名健硕的青年半倚半躺在案几之旁,心无旁骛地时擦着一把细长的柳叶刀。那人抬起眼皮看了看,嘴角含笑,语气讥讽,“什么事还要盖一张面皮来掩盖你狂士张庆山的俊俏面貌?”

张庆山哈哈一笑,自顾自在案几旁坐下,拿过茶壶直接往嘴里倒水,“你堂堂关中柳又故在大汉丞相门前当一看门狗?”

柳侍山也是哈哈大笑,“妈的,从小到大吵架都吵不过你,我们来打一架吧。我让你一只手。”

“有意思么?”

“能痛扁一顿张庆山,也是挺有意思的。”

“说吧,什么事能让你亲自来一趟?”柳侍山瞄了瞄窗外,问道。

“不用瞄了,我面皮都带了。诸葛乔再厉害也探不到。”张庆山摸摸自己的脸,“我来看看锦城的人物。顺便跟你商量一件事。”

“从小到大都是你出口我出手,哪有什么好商量的。再说了,我家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关中柳汉中张,关中的柳要在汉中才能舒张开来。我家现在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所以才要商量。”张庆山也收敛了神色,“我看向来死气沉沉的蜀汉终于有两位后生颇有意思。”

“秦越和凌毅?”

“可不是。我家往常与凌毅早有来往,只是未曾见面。那个秦越更有意思,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羌氐和魏国的联军,还能在许昌来去自如,又敢在皇帝老子结婚的晚上搞表字。听说此次出征南中,诸葛亮有意让二人担任左右路先锋。我想啊,反正你门口都能看了,不妨争争秦越的亲兵长来当,若他可以,我们两家不妨投资在他身上。若他不可,你就定捞点军功。”

柳侍山听罢咧嘴一笑,“庆山啊庆山,你总算有一次输给我了。你不去打探下秦越随军出征的亲兵长是谁?”

张庆山笑而不语,只是看着柳侍山。

柳侍山转而说道,“你可知道他对南中的主张吗?似乎对世家不太友好。”

“世家之害不亚于诸侯。”张庆山淡淡地说,“汉中张家树大招风,如果不早日找到出路,恐怕关中柳的今天就是汉中张的明天了。”

柳侍山点头笑道,“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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