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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细品水浒知其后 夜半窃闻相无求

书香急的直向子斌使眼色,两只手拧捏着衣襟,眉头蹙的二尺高,举头无措。.org子斌双目愤红,垂头低泣了一阵,甚是懊悔对母亲所言,忽然想到怀中的银两,登时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放在炕沿,也不作声,偷瞟着娴英的反应。

三锭大银好似倏间发出了耀眼光芒,这让娴英与书香的眼神迅速转到了一处,脸上露出欢喜与惊愕,方才的不快也随即不见,留下的只有愕怔。

子斌看到娴英的神色不自禁沾沾自喜,柔声道:“娘亲莫要伤心了,你看这是孩儿昨日救人所得报酬,这么多银子孩儿可只想着尽快孝敬娘,至于学塾一事,那送银官人已答应孩儿相助,说是两日后便可入学。”

娴英目瞪口呆,脸色骤然转晴,难抑雀跃,拿起银子看了看笑道:“看来是娘错怪你了,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做善事自然是好的,可顶撞老师毕竟不对,娘教训的也无错处,你可记住了?”子斌听出娴英已没了怒意,连道:“是!是!娘教训的极是!”

书香走到娴英身边坐下,暗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道:“姐姐,你看咱们的斌儿多有出息,这么多的银子可够咱们赚一年的了。”说罢与娴英咯咯作笑,子斌兀自摇了摇头。

娴英将银子揣到怀里,淡笑道:“斌儿起来吧,身上还疼么?”子斌缓缓道:“不疼!”书香扶着子斌坐到炕上,问道:“斌儿究竟救了什么人?为何这人出手如此阔绰?”娴英也是满面狐疑道:“这钱该不会是不干净吧?”

子斌心头一震,想道:“这真相若如实道出,必定不妥,再者梨花堂乃是朝廷大敌,母亲要知道我与他们勾结,岂不自讨苦吃?”

随即笑道:“孩儿所救之人是京城来的生意人,途径狄道,只因贪吃了两杯,醉的不省人事,失足掉进了泥潭里,孩儿正巧路过,援手相救,那老爷为感激救命之恩,硬是要送我银子,本来还有三锭大银的,只不过孩儿不好意思全收,这才只拿了这些。”

娴英急道:“我的傻儿呀,既然人家慷慨给你,你就收下才是,这些银子对于人家来说不值一提,可对咱们就用途大了去了!”说罢还不断叹着气。

子斌正要说话,书香插道:“知足才能长乐,斌儿如此心肠,也是难得,况且懂得节制,也是清尚品性,有这十五两也够多了,毕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子斌笑颜望了望书香,暗示赞许。

娴英反而不然,道:“如今生计这般艰难,连年水患旱灾,许多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还顾什么清尚?再者斌儿又不是抢的,是人家自愿相授,有什么不能收的?哪怕多一两银子也能多吃几碗饭…”

子斌觉得话理虽是不错,可毕竟这只是意外之财,如此贪婪却是不对,心下失望,也不再言语,独自走到桌前吃起饭来。

转眼又是一日,子斌吃了早饭闲暇无事,便翻着一本破旧的《水浒传》出神。书香洗了碗筷,来到房里说道:“斌儿还为昨日之事挂心呢?你娘就这脾气,你也别太往心里去,眼下你已成人,自然有自己的主张,要是有需要钱的地方尽管给我说,只要斌儿能出息,我就宽心了。”

子斌道:“姨娘对我真好,你看我娘,眼里就知道钱,也不知她以前是如何作我爹的夫人的?”

书香将手搭到子斌肩上笑道:“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人总是会变的,当年她何曾为生计担过忧?无论多大的夫人小姐,就算是皇宫里的娘娘,倘若经历一番你娘的处境,也会变得如此。

岁月蹉跎,人情冷暖,尘间苦楚,世道炎凉,你娘若是还像个大家夫人恐怕早就遍体鳞伤,这会还哪里有你?你可要体谅于她,她的一生大半可都耗费在你们身上了,虽然有时偏袒贞儿,却也对你心系百般,纵使她有过错,也是微不足道。你是咱们家日后的掌柜,这些小事可得多多担待。”

子斌放下手中的书籍,柔情的瞧着书香道:“我娘虽是对我慈爱稀薄,且天幸有一位贤淑温柔的姨娘,我也知足了。”说着从怀中掏出那腚银子,塞到书香手中。

书香不解,一脸诧异。子斌紧捏着她的手道:“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本是二十两,昨日给了娘十五两,特地给你留下这五两,也好为你做件衣裳,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书香热泪盈眶,感动不已,娓娓道:“我的斌儿长大了,会讨我欢心了!好,我就先存下了,待哪日你再需要了,我再给你。”子斌道:“哪有存着之理?姨娘若要如此,我可再不讨你欢心了!”书香泣声道:“好…好…我就收下了。”

两人相拥半晌,书香道:“斌儿好生在家里呆着,我要与你娘去卖针线了,你可不能再跑出去!”子斌点了点头。

书香走后,子斌一人在屋里冥思,时而兀自痴笑,随手又看起书来。

这《水浒传》也不知看了多少遍,就连书页都翻烂了,竟还是读而不倦,世人皆说宋江是大忠大义之人,也为他诏安朝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明智,有人说他愚忠。

可子斌始终觉得撰写此书之作者,实在是个奇人,在书中隐晦了多少暗语,使人捉摸痴迷。子斌则时常怨怪作者史公,太拘世俗,本来一支草莽英雄兴许能活的久些,皆因史公的宏图大志终尔导致众英雄被奸臣白白害死。

既然实境朝廷昏庸,君主无能,畏惧威慑,不敢吐诉也是情有可原,但在心里,帝王失道,朝廷暗恶,就因揭杆推政,铲除毒瘤。且史公终究难逾禁锢,只能演绎愚昧悲歌。

大概《水浒传》一书便是史公之内心,借虚抒意,而他自己,便是宋江。书中的宋江善于权术,先是在梁山斗跨晁盖,笼获人心,后者再以威望使众人投靠朝廷。但他始终不能打破迂腐,只能落得个借书表意。

一本《水浒》总能让子斌思绪良多,更视其宝典。即仰敬梁山英雄豪气,又悲愤世道不堪。随即皱眉沉思近日所遇。

梨花堂也算是雄踞一方的草莽豪杰,听那李正清所言,杜桥漫是夷人,身后背景错综复杂,不由暗暗生冷,随即想道:“梁山表面看来兄弟友爱,众人无日不是快活和睦,可深入便知,宋江玩弄权术,心思缜密,暗涌起伏。

就连梁山都是如此,难不保梨花堂又是何意?他们为何非要将如此重任交给我一无知少年?难道不怕失策?”转念又想:“不过看杜桥漫一脸狡猾,定不是什么好人,梨花堂毕竟是锄奸的正义之帮,自然是要信的过他们才是。”不禁叹了口气,嘟囔道:“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日半夜,子斌被噩梦惊醒,满额沸滴,如被蒸了一回。抹黑下榻走到桌前找水喝,忽听到对门屋内传来阵阵叫嚷,不时掺杂几声瓷器碎地之声,子斌缓缓走到门口,侧耳聆听,只觉生息又无,故才轻挑门拴,开了一条月缝,倏间对屋之音清亮爽耳,此刻传来一个妇人的呻吟轻泣.又有粗犷的男子说道:“娘子这是何苦?何必如此作践自己?你这等悍妒,我怎会又被西院浪妇所慑?娘子快歇了吧!”

妇人道:“姓贾的,我自从跟了你,哪日享过一时福气?你我一生世居永登有何不好?可你偏偏要撇下我们娘俩,来到这狄道,不知又迷上了哪个贱蹄子?”说着顿了顿,呜咽道:“姓贾的!你当初是如何在我爹面前起誓的?我爹不嫌你出身低微,将家财如数交托与你,如今他老人家刚去,你就露出狐狸尾巴了…你这个天杀的…”

子斌心道:“原来这姓贾的真是个薄情汉,哼,这个畜生!”不禁想到过往之事,亦是怒意浓浓。耳闻四周阒寂,偶袭几声禅鸣也是夹杂着挑衅,此刻真恨不得冲进屋去。

贾氏男子倏然怒斥道:“你这泼妇,怎么又提你爹那个老东西了!你口口声声说你爹将家财尽数托付与我,那你倒是说说,那万贯家财现下去了何处?我怎么连一枚铜板都未见到?”

话声甫毕,一旁的妇人好似急了,哭声愈发响了,只听‘扑腾’一声,犹如重物落地闷响,随即哀嚎道:“你这天杀的,良心倒叫狗吃了?竟说出这等没心没肺的话来?”

贾氏男子闷声道:“你休要大声嚷嚷,若是招来邻居,看我怎么收拾你!”

子斌咬牙心道:“你这小人,我便已被你招来了,你又能怎样?”

屋内忽然传来拉拽之声,妇人泣声倏止,登时屋内除了一两声咳嗽,再无他音。

子斌已然听出眉目,心想:“这姓贾的风流无耻,得到了原配家的财产便翻脸无情,可他素日深居简出,到底在做什么勾当?为何只身来到狄道?”

忽然屋内说话有如蜂鸣,子斌实在听不出他们夫妻在说些什么,不禁怒咒道:“这等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之徒,一不能堂前尽孝,而不能撑家负任,真不知有何颜面立与天地,只是这可怜妇人,瞎了双眼,上了贼船,只能任由宰割了…”这时深觉再窃无意,方要转身入房,忽听妇人叫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子斌心头一震,只听那妇人声色饱含骇然痛心,而男子却是嗤笑不止,真不知刹那间发生了何事。

这时妇人冷冷的颤声道:“原来竟是你亲手杀了我爹!你为何要这么做?”

子斌顿觉飔风沁体,厶身打了个寒颤,暗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妇人字字裹恨,看来惊骇异常,一下子没了精气,也不再哭闹。只有屋内回荡着恐怖的笑声,每一声传入耳中,就如被毒蛇咬了一口。

妇人缓缓道:“我爹生前对你不薄,不计你的身世,一心栽培提拔与你,并在临终前立下遗嘱,将所有财产通通就给你,只盼你我能相亲相爱,白头偕老。我是妇道人家,从不过问商行账目之事,你竟还能说出未得遗产的话来,你说,你为何要如此狠心?为何要杀了我爹爹…哼!看来我真是童心未泯,愚如猪狗,总是对你太过信赖,才引狼入室,自取其辱…”说罢只听妇人起身厮打,贾氏男子忽然惊叫了一声,便扭打成团。

夜寂如眠,残月孤悬,街巷一片鼾浪,唯此处嘈怨嗔泣,屋内骂声不断,不时传来几声闷响与清脆的耳光。两人声息沉闷,定是近身扭打所致,过了片刻,只听贾氏男子喘气说道:“你快放手,若再要胡闹,可别怪我手下无情。”妇人只是粗气呻吟,骂声连连。

子斌暗道:“这夫妇二人还真有意思,连打架都是这般小心,虽身系皮苦,却也不放声吵闹,扰了旁居之人。”

屋内是何情景子斌亦是不知,心急之下走到窗边,透过窗纸月辉依稀望到里面有两个狭长的黑影如胶似漆的滚在一起,晃荡不定。下面的黑影似乎想要挣脱,可又被上面的黑影抓着,隐约只见两条腿不住在空中摇摆。

子斌挠头疑惑,实在不明二人举止,就这此时,忽听妇人沙哑嘶声道:“你…你…竟能下手…难道…”子斌骤然察觉有异,只听屋内了无声息,一股惊悸涌上心头,暗叫道:“莫不是…莫不是那男子杀了他夫人?”想到此处,全身不寒而栗。

只听屋内贾氏男子慌声道:“娘子?娘子?我无意杀你,你为何非要*我…”子斌这时确定不疑,认定两人争闹时男子杀了妇人,也从男子声中听出他的恐惧不安。

贾氏男子悲声又道:“娘子?你可不能死,不能死啊!我这就给你止血。”说罢仿佛在屋里找了个什么物事,又道:“娘子,你可觉的好些?你说你大半夜的闹什么,又拿剪刀干什么…”

须臾,妇人有气无力缓缓道:“我快死了,临死之前,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杀了…我爹爹?为…什么…”话语甫毕,妇人大口喘着粗气,好似随时渡入阴殿。

子斌心道:“原来妇人没死,不过看来也活不了了。”不禁觉得黯然伤神。

贾氏男子尖声道:“你的爹爹千方百计羞辱我,看不起我,害怕我日后得了你家财产,成婚前夕,私下叫我办三件事才愿意将你嫁给我…”

妇人诧异道:“什么…三件…事?”

男子倏间语气冰冷,咬牙切齿道:“他叫我先立下字据,终生不得觊觎你家财产,还要将财产全归二奶奶所有。其二:叫我改名易姓,随得你家姓韩,入赘为子,永世不得魂归祖祠。你可知否?我虽出身平寒,却也有祖宗!更可恶的是其三,他竟要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十五,说是以防他日谋取你家钱财,你倒是说说,我兄弟才十三岁,如何谋取你家那肮脏的财物?哈哈,你爹那老东西没料到吧,他女儿也会有今天!哈哈,为了这一日,我就是手拭胞弟也无不可!哈哈…”

子斌不禁沉吟,此刻都不知谁对谁错,听着那阴森恐佈的笑声,更是觉得心惊。

妇人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口齿不清的话便没了声气,男子似乎大惊,猛晃着妇人自言自语道:“你倒图个痛快,方才不是问你爹是如何死的么?哈哈…我便说与你听。”顿了少许,男子阴阳怪气续道:“自从十五死后,我日夜不安,终于等到了时机,你可记得十一月初三那日你爹卧病,你送去的乌鸡雪参汤么?

哈哈,他老东西怎会想到,害死自己的正是他的好女儿送来的汤!也不会想到我在汤里加了七日断肠散,每过一日,我的心里便快活一分,只可惜这老东西如此狡猾,将所积之财全部给了那小婊子,我一路追到了狄道,蛰伏待机,只等拿回财物…”男子时笑时啼,时嗔时悲,霎时便如疯癫一般。

子斌如遭霹雳,怔在窗外。想不到这贾氏男子还有如此境遇,但也怜悯那死去的妇人,纵使家有万贯,还不是最后凄苦而死?富贵在此时又算什么?说白了,富贵只不过是活人的消遣之物而已。

随即回到屋内,抹黑上床,心绪起伏万千,郁结胸臆,迟难闭眼。直到凌晨,才打了个盹儿。

窗外又是枝头青翠,阳光明媚,子斌向对屋望了一眼,心道:“也不知那尸体如何处置了?”想到尸体二字,心里又阴冷万分。本想报官,又被心思所累,是以也未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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