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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重金周旋思往蛀 暮色疑云莫人伤

此刻正值卯时,学生皆在教堂读书,丝风习习,朗读诗词之声似是一片海潮,层层不绝。.org更者韵音绕梁,倒是入了书雅逸性之地。

县塾乃是此处第一大学塾,皇帝为了普化百姓,特意派有学政教讲,也有两名落第秀才或民间学究。

古有孔子周游列国,兴起授学,无论身份地位,皆可一视同仁。而如今的县塾却是不然,平时专收富家子弟,而少许贫人只能绞破了脑汁巴结讨好先生。

学塾大院共有四间教室,每间各有先生教讲。先生亦分等级,通以甲乙丙丁而序。有名的先生位于东室,专门教县里有头有脸的子弟,故此油水也极其丰厚。杜桥漫位列第二,主教西室学生,且油水略次,余下两师各教南北室,是而贫苦学生为多。

这时院内走来一名小厮问道:“这位学生怎不进去了?难道怕被先生责罚连家人都请来了?”

子斌嘿嘿一笑,说道:“烦劳大哥去唤杜先生,就说有好事!”小厮微微发愣,黄珊炳沉着脸呵斥道:“愣着做甚?还不快去!”那小厮见黄珊炳衣着光鲜,怕是个有钱的主,自是不敢相惹,躬身‘恩’了一声便如蚂蚱似的转身而去。

子斌说道:“黄大哥何必吓唬这可怜的下人,如此倒失了您的身份。”黄珊炳苦着脸道:“我这是瞧…”话未甫毕,杜桥漫已然走到身旁,先是诧异,随后满脸堆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药铺的黄掌柜,请恕在下有失远迎。”子斌心道:“这黄珊炳好大的名头!”

黄珊炳不禁骄喜,绷着脸徐徐道:“无妨,无妨,先生太客气了。”杜桥漫皱眉瞧了子斌一眼,神色如旧道:“前日巡检大人托负老朽让孙子斌复学,在下已然应许,不知黄掌柜又来亲自拜访,有何指教?”心下却道:“先是巡检裘万里,又是县里有名的黄掌柜,这个孙子斌好大的来头。”

杜桥漫此时又如以往,客气的巴不得欲给黄珊炳提靴,从而多得两腚赏银,子斌心道:“母亲说那日被他恶言相辱,而现下却是一副小人之象,真是看人下菜,无耻之尤。”

黄珊炳笑道:“子斌乃是在下的外甥,只因年少,昔日多有得罪,还请先生多多包涵。”杜桥漫神色微动,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孙子斌与黄掌柜如此想象…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包涵不包涵的?少年皆是好耍,你我年少时何常不是如此?”

子斌摇了摇头,心道:“真不负一张驴嘴,上下都是会说。”

黄珊炳道:“先生真是慧眼,我这小外甥长得是有些像在下。”说罢朝子斌看了一眼,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子斌知黄珊炳故意为之,要作自己的舅舅,心下说道:“你这个老乌龟,我当你舅舅还差不多。”

对着杜桥漫开口说道:“先生真是神人,学生有两个舅舅,大舅舅做了活王八,而这个舅舅却不是活王八,他可比王八高明的多。”

黄珊炳听了气的满脸通红,知道子斌是变着法子骂他,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苦笑道:“我这外甥就是顽皮,先生别在意才是。”

杜桥漫大笑道:“您的外甥天性好耍,当是优处。”顿了顿又道:“老朽失礼,请到偏厅叙话。”黄珊炳未曾答话,只点了点头便上前走去。子斌心里乐开了花,看他气的面如猴子的红屁股,自是不住挂笑。

三人到了院北一间屋里,陈设皆是书香优雅。小厮奉了茶水,黄珊炳从腰间取出两腚黄金,放到桌上说道:“在下来的匆忙,不曾备下赠礼,这点小意思,还请笑纳。”

杜桥漫登时双眸散着精光,清癯的两颊垂着松弛的脸皮,眉头倏然微皱,回神问道:“掌柜如此大方,不知所谓何事?”

子斌心道:“这个老狐狸,装的倒挺像,如若去戏台扮个妓院的老鸨,道还不赖。”

黄珊炳泯了口热茶道:“我这姐姐夙愿儿子将来能有个出息,可是学塾热闹,毕竟先生顾不过来,我这外甥也不用功,只盼先生能私下在贵府教子斌读书,不知可否?只要先生答应,必当月奉这个数。”说着张开五指,看了看桌上的黄金。

杜桥漫本是犹豫,乍得听到如此价钱,不禁愕然,沉吟不决。

屋内顿时透着一股闷味,只能听到三人的心跳声。

呆了半晌,黄珊炳鼻头都已布满了汗滴,静候着他的回答,如若不成,在李正清与孔真翎面前便失了面子与信任。

杜桥漫忽然问道:“为何不到阁下府上或者他处?老朽舍下简陋,只怕…”

黄珊炳眼珠子一转,开口道:“先生有所不知,在下的姐姐刚与我这外甥闹得鸡飞狗跳,各自不容,我这做舅舅的总不能不管吧?但凡出些银子也无大碍,只是在下家中有六个夫人,实在不便…倘若再别处,我也不大放心,为此只有拜托先生了…”

子斌心道:“你可真会胡诌,说的有模有样的,你娘才与你闹得鸡飞狗跳呢!”同时也暗叹他的机变巧舌,一番谎言说的天衣无缝,神色更是不可名状。

杜桥漫听到这里,望了几眼桌上的金子,终于说道:“黄掌柜既有如此爱亲之心,老朽岂能不成人之美?”

黄珊炳大笑道:“先生真是爽快。子斌,快快谢过先生。”

子斌装成一副谦恭,连连作揖。心里却想着如何教训于他,好出了那日之气。

黄杜二人则是纷纷嵌笑,殊不知这温人的面具下皆是各怀鬼胎。

李正清所托之事顺利办妥,杜桥漫也终不敌钱财诱惑,逐渐步入梨花堂设计的陷阱。黄珊炳首当其功,自是大肆吹嘘,更是目中无人,傲慢下属。

其后杜桥漫说定,子斌亦每日申时到他家中即可,空闲时大可自行温习八股文。

出了县塾,黄珊炳匆匆而去,对子斌方才辱骂自己一事耿耿于心,一脸埋伏的阴冷在笑意里是如此自然。

杜桥漫突如其来的热情倒叫子斌颇为忧虑,平日嚣张拔扈,为了一篇小小的文章丝毫不顾娴英赠银之情,且而今又为了几两铜臭,不惜食言自躬,若无其事。每逢想到他的背景,心里总会有一席隐郁。

日落西山,狄道各街各巷又摆上了小贩吃食,清平河的小桥栏柱上,骑着几名刚留头的小童,在这闷燥的节气,应许桥上还能被凉风宠幸。是以卖唱的丫头,光膀的汉子,卖菜的大婶,闲步的路人…桥上桥下,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偶尔听到卖唱的铁盆里响起铜板的声音,随即被西街的窑姐拉客之音埋没,这些个窑姐更是穿着丝织的纱裙,春光若隐若现,引得路边的汉子眼睛似粘了胶一般,再也不知眨动。

时而几匹大马从街中跑过,鼓起的灰尘漫天飞舞,有的落到了正在小摊吃客的碗里,有的则落到了风骚窑姐那厚粉胭脂的面上,惹得‘唉呀呀!唉呀呀!’的*个不停。

子斌荡在街心,看到小石桥上路人驻足,甚是热闹,心里不知哪来的好奇,踱着小步望前而去,只见桥下老远望到一圈黑压压的人群,似乎人群中围着难寻的乐子,纷纷不肯移让。

依稀听到众人纷纷在品头论足,不断发出妇人的啼哭与汉子的谩骂。只奈耳遥,殊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子斌顺着空隙费了好些力气才挤到人堆,踮足所望,不禁诧异。

原来人堆里有一六旬阿婆,双鬓斑白,身子单薄,两只枯瘦的手紧紧的扣着身旁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兀自哀嚎,口中不断道:“老婆子哪怕今日暴死街头,也不能让你离去。各位乡亲们,大家看到了么?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杀我孙子的恶贼!”

话甫落下,那位清秀少年面色尴尬,眉头微蹙,一脸冤色说道:“这位阿婆,真的不是我害死您孙子的,况且我们又不相熟,他离奇之死又于我何干啊?”

阿婆哭喊道:“怎不是你,贤儿明明对老婆子说同你有事出去,怎么你们一出去就变成这样了?事到如今,却还狡辩不认,天呐!这世道还有王法么…”

清秀少年见众人皆是愤愤,又被紧抓着腿,那阿婆是裹脚妇人,几次站不稳便跪爬在地上,干脆将少年的一条腿死死的抱在怀里。

子斌只望到这二人,前面被人所挡,于是又挤了一番,待看到阿婆身前之景,全身吓的直打哆嗦。

只见阿婆身前躺着一具鲜血琳琳的少年,面色苍白如纸,通身尽染血色,由此而定,他以步入了阎王殿。

虽是血迹已干,却还是能看出死者颈部,胸腹被刺过数刀,伤口到这时还如溢奶似的往外淌血。登时地上的黄土结成了一滩带着腥味的稀泥,惹得苍蝇不断。

子斌不由心里恐惧,众人也是看着热闹,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助阿婆。更加令人诧异骇然的是那名被阿婆纠缠的少年竟是黄瑞!

方才一眼看到他,本想呼唤,当时听了阿婆的话后让他放弃了念头,想着还是看看再说。谁知这一看,竟然还看出了人命。

石桥上的行人漫步过往,桥下的街上依旧载着热闹,而这里发生的一幕显然未激起人们的良知,或者他们也怕被这种人命官司招惹是非。

那阿婆贫苦百姓一个,倒那黄瑞却是衣着光鲜,众人想着必是个有钱家的少爷,这时众人也不会傻到为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穷人埋下隐患。

人群里虽有几个正直之人,却也不敢轻易插手,唯一平复良知的做法便是紧紧围着他们,以免让黄瑞逃走。真是:“穷人的贱命抵不过富人的指头,国家的王法也是**穷人的钢刀。”

子斌往后退了退,心下想道:“这黄瑞几日不见,怎到这里扯上人命官司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定是那阿婆冤枉了他,老人家记不清事也是常有的。”想到此处,欲要挺身替黄瑞解围,刚要动身,又想还是先看看再说。

于是低声向身旁一位白须浓密的老翁问道:“请问这位大爷,究竟发生了何事?怎将死人放在这里?又干那少年何事?为何没人去报官?”

老翁有声有色的说道:“这老婆子本与孙子相依为命,今日午后,那名少年到了她家,叫走了老婆子的孙子。老婆子放心不下,便问了孙子的去处。可等到天已傍色,还未见到归来。老婆子心急之下,便到了孙子临走所说的百汇街前来寻找。谁知一路走来,却在不远处的废墟里看到爱孙的尸体……

老婆子吓的魂不守舍,连背着孙子遍街找郎中诊治,不料谁都说人已死去。就在老婆又去找别的郎中瞧时,恰巧遇到了去她家里少年,这才横跪此地,欲要讨个公道。唉!这老婆子的确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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