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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章节 疑点

红树青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

从万艳坊出来之后,毗昙与洛伊并未回宫而是直接回府,俩人共座西厢,看着窗外被映射得金灿灿的一片月桂,品着清香有如兰蕙的顾渚紫笋,暑意便一点一点地消散了下去。

“这么说来,那妓女小嫚当无疑点。”听了洛伊转述的小嫚的供辞,毗昙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洛伊点了点头:“那妓女明珠当日所陪之客本是俪阳城城主,说明澜沧当日也在万艳坊,不知此事可与他有关。”

“我问了当日在院中当值的护院,他们说除了周真出来一趟后再次入包厢,并无他人进入包厢之中。”毗昙敛着眉,一边说着一边思索。

周真他们的包厢是万艳坊专为贵客所留上等包厢,位于小巧精致的后院,又有两名护院当值,外人进入的可能性极小,再说根据周真的口供,那严拓与明珠在他离开后,必行苟且之事,两人定是在内落了门栓,外人进入内里投毒当无机会。

“明珠在刑部指供周真杀人,这也排除了外人作案的可能,凶手应当便是明珠与周真之间。”洛伊轻轻一笑。

“杀死严拓那一刀直入心脏,极为精准并且势大力沉,若说是未曾习武的纤弱女子使出,绝无可能。”毗昙断然道。

“明珠是否会武尚不可知。”洛伊摇了摇头:“周真城府极深,并非冲动之人,况且他也无杀死严拓的动机,若说他是凶手,我亦不信。”

俩人这么一言一语,试图将纷绕的线索理出一个头绪。

“造成周真昏迷的迷药叫做十里妖娆,在残酒之中以及三人口腔之内都有残余,明珠若是凶手,必然也是在迷晕周真、杀死严拓之后,再饮的残酒,但若是如此,她又如何有力气再刺伤自己?”毗昙越想越觉矛盾,他熟知毒草药性,这种叫做十里妖娆的迷药其实是沃沮岭上一种叫婉萝的毒草,晒干研成粉末与几种毒草调配而成,入酒即溶,饮之不查,不过会在口腔内留有余香,几日之后方才能散尽。

严拓、周真与明珠的口腔内皆有这种异香,说明三人都曾服了这种迷药,十里妖娆药性极为迅猛,几乎是一入喉中便能令人昏迷,中毒之后还能以刀刺入体内绝无可能,而明珠当日并非倒卧案边,却是离了茶案约有八尺之远,若是她将利匕刺入体内再饮了酒,也绝无可能自己再爬行至八尺之外,而经过现场勘察,案发现场也并无血液拖曳的痕迹。

洛伊与毗昙一边翻阅着各种供辞以及勘察资料,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明珠当日受伤极为严重,利匕同样也是直入了她的心口,创口极深,不过纳罕的是明珠的心脏却并非如同常人位于左胸,而是位于右侧,因此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如果杀死严拓的凶手是明珠,那么重伤她自己的显然也是她,虽然她一定知道自身与普通人的差异,左胸并非致命之处,可是下手这般绝决这般果断,一个弱质女流是否真能做到?

“让我匪疑所思的是,即使明珠心脏所处位置与他人有异,她这么重伤自己,也有可能因为流血过多不治而亡,她与周真无怨无仇,为何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行此事嫁祸于他?”毗昙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他此时对周真的怀疑又加重了几分。

“明珠的口供与周真的相同之处,便是严拓曾经表示过要替明珠赎身,还有就是明珠希望严拓将小嫚也一同赎身,甚至约了小嫚来与严拓相见,因此小嫚一定会来,到时便会发现出了事,这样也就不会丢了性命。”洛伊还是不相信周真会在竞选和白的紧要关头,做出如此愚笨之事,坚持己见。

关于明珠的口供,与周真出现分歧的地方,便是在关于赎身的话题结束之后,周真见严拓心花怒放又欲火焚身,于是寻了个借口去找舒娘;而明珠说的却是,自己应允了赎身一事之后,周真当即便要求严拓允诺助他当选和白,而严拓却推托要周真当下便要去促成赎身一事,周真面上便有些不满,但还是去寻了舒娘。

直到寅时,周真才从舒娘处回来,说舒娘已经答应了赎身之事,不过因为明珠是万艳坊的头牌,她一走便没了台柱子,因此要用两月的时间来培养新的花牌,周真的话引起了严拓的一串嘲笑,他端着酒杯当时便戏谑道:“若是如此,公卿两月之后需要在下如何效力但说无妨。”

这无疑便是拒绝了周真,如此嚣张也惹恼了他,刹时之间面红颈涨,未等明珠与严拓回过神来,从腰间拿出一把利刃直刺严拓,瞬间直透其胸膛,严拓当时便毙命,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明珠,她愣愣地看着严拓无力地瘫软下去,再一抬眸便撞上周真血红的眼眸,手持滴红的利刃步步紧逼。

明珠当时吓得尖叫都已无力,颤抖着退后了几步也是无处可藏,她眼睁睁地看着周真将利刃刺向自己,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否在利刃入胸之前就吓得昏厥了过去。

刑部将明珠的供辞如实记录,可见她述说之时若临其境的生动语态,大难不死才从昏迷之中醒来,对于细节却记得如此清晰,她甚至故意强调自己被吓得失了声,弥补了院内的护院丝毫未闻包厢内发生变故的不合常理,这些让洛伊怎么也无法打消对她的怀疑。

“你今日为何没有向舒娘核实,若是明珠说的是实话,周真必然与她谈了赎身一事。”这一点是毗昙极为不明之处,想洛伊聪慧如此,当然不可能想不到舒娘辅证的重要性。

“这也存在奇怪之处。”洛伊婉然一笑:“周真的供辞是舒娘推托有其他的贵客需要接待,实际上舒娘却是去了小嫚的包厢替她解围,才让小嫚适时地赶回案发现场,及时发现了凶杀案,引起众人的围观,舒娘也随后赶至,发现明珠并未身亡。”

这一切如此巧合。

听到这里毗昙算是明白了,略挑了眉头,缓缓颔首:“你怀疑这一切都是舒娘所布之局,发现疑点却不加以追问,给她时间圆满谎言,是想让她表现出真正的想法来。”

有时候谎言往往能揭示更多的真实,而真实反而容易将人带入迷局。

“突然想去见一个人。”洛伊蓦地起身,明眸之中光华一闪。

毗昙却在瞬间再次洞明了洛伊的心思,他微微一笑:“可是俪阳城城主?”

洛伊不语,只转身而出,舒娘即使对周真抱有怨恨,也不致污他杀人,如果这一切都是她所布之局,她的身后必然还会有人指使,而俪阳城城主作为周真竞争和白的对手,当有嫌疑。

而毗昙见洛伊转身,也是非常自觉地追随,洛伊却在拉开木门的刹那之里,愣在了当地,被炎热的薰风送入耳中的,是琉璃轻脆之中带着一丝甜蜜的语音:“滁盱哥哥你好久未来了,今日可曾还有希罕事物讲与我听?”

这番美妙婉转的轻笑浅吟却有如生铅一般地压在洛伊的心头,什么时候开始的?琉璃竟然如此盼望滁盱?说不清道不明的急躁情绪突然盘旋纠缠,洛伊敛着眉,缓缓将木门敞开,举步出去。

哑姑站在堂屋之外,一双幽黑的乌眸看着院中三人。

流云在五叶槐下,挽着袖子用冷水浇面,毫不避忌滁盱的目光,而琉璃立在滁盱的身旁,隔着尚远,清晰的却是她唇角愉悦的弧度。

“唉!见此情形,我真为阏川郎悬心不已。”身后的毗昙说了一句风凉话,本意是想逗洛伊一笑,却见她更深地蹙了眉头。

“怎么了?”立即便问,关注不已。

洛伊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于滁盱,还要观察,若是有用之人便不能轻易放弃,便是这一点犹豫,已经落在了毗昙的眼里,他顺着洛伊的目光看向滁盱,负于身后的手微微成拳,洛伊对于滁盱的戒备极为明显,难道此人还有什么怪异?

俩人各自心思暗怀,接近了五叶槐下的三人。

满面清露的流云这时忽然抬头,正对上了滁盱笑意极浓的眼神,顺手掬了一把清凉抛洒过去,随后又是一捧给了琉璃,自己却是哈哈一笑躲到洛伊与毗昙的身后,就这么将四人袭卷在了一场水战之中。

洛伊冷不丁地被琉璃浇了一头一脸的水,也起了玩心,卷着袖子与琉璃玩闹,频频“误伤”滁盱,滁盱终是忍不住开始反击,从洛伊手中夺过水盆,这么一浇——

洛伊已经闪在了毗昙的身后,那盆水理所当然地便浇在了毗昙的身上,仿若才回过神来一般,毗昙立即扑上前抢那水盆,滁盱只抵挡着不肯放弃,俩人就如淘气的稚童一般,将洛伊与琉璃笑得直不起腰来,就连堂屋之前的哑姑也是一脸跃跃欲试,挣扎着是否要加入战局。

“毗昙闪开,我替你报仇!”流云从旁再寻了一个水盆,打了满满一盆水,一边喊着一边奋力一泼。

毗昙闻声之时,早已拔身而起,足尖轻点展臂空中,等他落足于数米之外,滁盱已经满身水渍;吃亏的滁盱怎么肯善罢干休,操起木盆便奔往井边,流云见此怎肯落后,便要去抢,却被琉璃一把抱住了腰,流云笑道:“死妮子,竟然敢背叛我?”

“谁让姐姐你先泼了我一身的水!”琉璃一边格格地笑着,一边却不肯松手。

一轮金日高悬于苍白的天幕,吞吐着丝丝炎热,而这个普通院落,五名男女疯闹嬉戏,不顾身份仿若没有一丝嫌隙,仿若没有仇恨,仿若没有怀疑。

很多年后,哑姑还记得这样一个画面,那时的她再次回到了这个屋檐之下,环顾着空空如也的院落,回忆着此时眼中的这些人,他们已经没有一个还在这里,没有一人……

虽然是一场疯闹,暑意却解,玩闹之后的五人于五叶槐下坐着歇息,等满身水渍自然蒸发,洛伊这才寻了个空问流云:“不是要给瞻星徒补课吗?今日你怎么得闲。”

“这天气太热,所以下午便放了他们回去。”流云一边擦拭着面庞的水渍一边说:“那案子怎么样了?”

一说到案子,毗昙与洛伊才想起前往俪阳城一事,估算了一下时辰,此时动身只怕到达俪阳城之时已然是深夜了。

“干脆就在俪阳城住上一晚吧,我们可明日再归。”毗昙不想洛伊太过奔波,体贴道。

“要去俪阳城么?我也一起!”流云急道。

而洛伊却指了指滁盱,依然还是问流云:“你们俩怎么到了一起?”

“我们是在路上遇到的,就把他拉这儿来了。”流云并未察觉洛伊对滁盱的戒备之心,回答得倒是干脆利落。

洛伊此时才看向滁盱,他的目光正斜向眼尾,带着几分浅浅的戏谑,洛伊的唇角便收起了弧度,只盯着他,偏不出声,俩人这么坚持不过一瞬,滁盱才缓缓地解释:“今日休假,因此想回仁爱村,却在路上遇到了副天官大人。”

方才轻轻颔首,洛伊道:“你跟我来。”

说完款款起身,便往堂屋而去,滁盱淡淡一笑,却不急着跟随,一双深栗的乌眸满带笑意盯着流云,因为湿了乌发,所以她解了髻,此时头发披散在肩上,有丝丝缕缕贴在光滑颀长的脖颈之上,勾勒出妖娆的弧度。

毗昙却一直关注着滁盱,见他的目光只在流云身上,略一敛眉,伸直了腿用脚尖往滁盱的小腿一捅:“原花大人既然有事吩咐与你,你小子还在此磨蹭什么?”

方才懒懒地起身,滁盱也往堂屋走去。

洛伊只是吩咐他利用手中的关系,打探舒娘与俪阳城城主澜沧之间,是否存在不为人知的关系,另外还有妓女明珠的背景,对于这些要求滁盱并不觉为难,他只是懒懒的,答应了下来,然后告退,洛伊注视着他的背影,微微地摇头。

此人聪颖,并且手中的间谍网络看来并不逊于廉宗,但是危险。大倻城外的那个深夜,为何他要放走信使,让求援的书信前去速含城,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在在洛伊的脑中心头,却也不能轻易相询,毕竟,若是说穿了这一层,也暴露了自己放任信使逃脱的事实,滁盱本来就危险,自己怎能让他反而捏住把柄。

却必须要调查此人的底细了,洛伊一双幽深的乌眸中,掠过一丝笃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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