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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一十一章 祸根

多少从前事,尽落风雨中。

东市已经陷入了沉寂,月色如水,潺潺倾泻,勾勒出路边木宅模糊的曲线,轧轧车轮之声不知引得谁家院落的数声犬吠,便有木扉的开合之声,有男子沉重的脚步以及咳嗽声,虽然打破了沉寂,却也让夜晚更加幽深了下去。

车内,洛伊半倚在毗昙的怀中,双目微瞌,她是有些疲累了,不过因为呼吸之间便是极为熟悉的离离青稞的清新气息,所以她是安稳的,仿若已经沉睡。

毗昙目光轻垂,丝丝缕缕皆在怀中怡然的面容之上,悬于车顶的火光轻轻笼罩在她的面上,如此温暖,便忍不住丹田升起的暖流,轻轻在她的额头一吻。却见那丰盈的唇角微微一翘,眼帘轻颤,不由低笑:“好哇,原来你是装睡。”

方见眼帘微掀,幽深的眸中流光回转,带着丝慵懒带着丝娇媚,眉宇之间尽是调皮之色,洛伊整理衣襟坐起,含笑道:“睡是真睡,刚在梦境中,却被蚊子叮醒,扰我一场清梦。”

“你说谁是蚊子。”毗昙语音略沉,眉梢眼角却满带笑意,修长的手臂一揽,再将洛伊拥入怀中。

俩人就这么相依相偎,耳鬓厮磨窃窃私语,穿市过巷直到回府,洛伊见毗昙只于西厢久坐,便知他有话要问,于是泌了一碗剑叶清茗,挑明了窗下的琉璃灯,轻笑:“你想问什么?”

总是这样,能看穿自己的内心,毗昙也是微微一笑,捧茶轻啜:“是有疑问,九吴陷害周真的动机并非如此简单,我都能看透,你当然明白。”

当然明白,九吴是直率的性子,若是他要报复周真,断不会用这阴毒之计,想要报复之人另有其人,也就是九吴拼死保护之人,他的女儿,端宁。

“若是周真身陷牢狱,君罗便失去了利用价值,她的爱慕才将完整。”洛伊一笑,略带着怜悯:“可是端宁何曾想到,一旦事败,将会给自己的家族带来何等灭顶之灾。”

“既然你已明白,为何却阻止了我的追问?”毗昙想不分明的是这点,若是让端宁一并获罪,君罗不是少了一个敌人?

“九吴是重情重义之人,我心敬佩,他定要舍身护女,我心不忍。”洛伊轻轻一叹,毗昙自幼被弃,从未享过血缘亲情,因此才不明白自己心中的不忍。

这话果然引起了毗昙一番思量,良久才说:“若是九吴咬定自己便是主谋,我们又没有任何证据,此案审到这里,也就罢了。”

正合洛伊的心意,能为九吴与舒娘所做,也仅仅只是这些,已至十五,金蟾圆满,但经过这一夜,不知多少人的人生将要残缺,世间的阴晴圆缺,便是这般突然又不可避免,洛伊抬眸细睇面前这张俊朗的面孔,此时他乌眸深遂、璀璨夺目,这般美好,不知他悲惨的结局是否已经改变。

一想到他的结局便是心中绞痛,洛伊不由得握住了毗昙颀长的手指,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毗昙心内一漾,只与洛伊温柔对视,却见她目带悲痛,只道她心中还为九吴与舒娘哀伤,便合掌安慰:“明日见了陛下,我一定上言从宽处置。”

洛伊却轻轻摇首,此案被害人严拓实为无辜,这么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若不严惩九吴人心不服,毗昙所请必不得女王允许,当下便说:“陛下新临君位,便要稳定人心,此事若处置不公极为不妥。”

“我不想见你难过。”毗昙却坚持,只与洛伊十指相缠,她的一颦一笑皆牵动着他的喜怒哀乐,为了她,做什么事都是愿意的。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洛伊心花怒放,他的抱负他的野心,只有为她才有略放之时,我们对彼此都是唯一的,这茫茫的人世、陌生的时代,有了你方不会孤单,方才美好。

两人相视一笑,窗前温烛微跳,映入双双目中。

——

万艳坊一案终于***,九吴获罪当斩,其妻子儿女夺去贵族之名,贬为贱民充作奴婢;斗于、明珠、舒娘三人为从犯,死罪可免,但充流放之刑,永不得回归国都。

罪诏既颁,国都大哗,一时之间集市之上、酒肆之中议论纷纷,当然在周真的大等府更是不得安宁,周真再想不到背后指使暗害之人竟然是九吴,惊怒交集,将堂屋之内的陶瓷玉盘砸得粉碎,命弼吞将端宁带来此处,此时正如一只暴怒的马蜂,在堂屋之内埋头乱撞。

周真之妻还有君罗垂手立于门外,见此情形也不敢贸然相劝,直到端宁一脸麻木地跟随弼吞前来,她的眼眶暗红,面容哀切,因为心怀哀恸步履踉跄,更显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但周真却理会不得这些,怒火已经将往日旧情焚烧得一丝不剩,一见端宁便冷笑连连,伸出右臂直指:“罪人之女,还有何面目在我家中,弼吞今日当将此女休弃!”

犹如雷霆之声,让众人都变了脸色,就连君罗都紧张起来,青葱玉指紧扶雕花木门,她看见端宁的面容瞬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目中的深红更像是要喷泄而出,心内涌起了阵阵悲凉,再看弼吞,他只是愣怔着、茫然着,目瞪口呆地盯着周真,却没有反对之意。

数年的结发之情,自幼的青梅竹马,原来便是这般薄弱。

周真见弼吞并未答应,心内更气,一甩袖子厉声道:“她父九吴,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难道弼吞你还不想将此女休弃。”

弼吞见周真动了真怒,慌乱不已,他不敢直视端宁,也不敢拒绝父亲,只求救般地转头想征求母亲的意见,而周真夫人此时也是慌乱不已,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还是君罗,她极快地稳定了心神,略提明黄百蝶戏花的曳地长裙,跨入房内,站定在弼吞与端宁之间,嫣然一笑:“公公息怒。”

语音柔和清脆,略略缓解了屋内压抑而沉重的气氛:“万艳坊一案虽是姐姐娘家父亲的不对,但确与姐姐无关,若是以此借口将姐姐休弃,姐姐便会因为娘家一案受到牵连,沦为奴婢,这样多少会落下话柄,引别有用心之人挑唆污蔑,此时正值竞选关健时期,案子已经对公公造成了一定影响,若再生事端极为不妥,还望公公三思。”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倒让周真哑口无言,再细细思量一遍,方才冷哼一声:“也罢,不过端宁已无资格再为正妻,让你还留在我们家族就是最大的恩典了,弼吞要撰写文书,将端宁贬为妾室,交宗室备案。”

端宁听到此处,身子一晃便虚软了下去,多亏君罗一把扶住,只见她双目紧瞌,气息孱弱,显然已经失去了知觉,心中一阵叹息,忙对弼吞说:“夫君莫要愣着,快去找大夫前来诊治。”

弼吞方才如梦初醒,见父亲并没反对,方才夺门而出。

一阵忙乱之后,端宁总算是悠悠醒来,见榻边只有君罗,心中一阵酸楚,便有两行残泪从眼角滑落,润湿了青鬓。

“姐姐身子虚弱,心便要放宽些才好。”君罗轻拈着柔巾为她拭泪,不由叹了一声。

却见她细长的清目之中依然是模糊不断,银牙紧咬,以致樱唇之上略现斑斑血痕,想来是痛苦以及,以心度之,当日得知玺主与父亲反出徐罗伐而去之时,自己心中的哀痛担忧之情,君罗便将往日嫌隙抛诸脑后,真心实意地相劝:“家逢巨变,悲痛难免,姐姐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家人操心。”

这话直中了端宁的痛处,却也让她清醒了过来,父亲被处以斩首,自己在得知这一消息之时便彻底陷入了茫然,这当头的霹雳几乎让她心神俱裂,被休弃不算什么,贬为妾室更不算什么,只要能挽救父亲的性命即使是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可是分明,王命已下,做再多都是徒然。

自己是凶手,是自己累得父亲枉丢了性命,但是凶手不仅仅是自己!周真、弼吞,这些自己曾经视为亲人的人,他们也是杀死父亲的凶手!因此自己绝不能这么消沉下去,除了安顿好母亲以及兄妹,还要复仇,这般仇恨绝不能忘记一分。

粉拳在锦被之下渐渐捏紧,眉目之间却柔和了下来,娇喘吁吁:“大恩不言谢,若不是妹妹今日相助,我只怕已经无家可归。”

这话音是极为真诚的,俩人皆泛红了双目,见端宁挣扎了几下,君罗连忙将她扶起,又说:“如今之计,当是想办法好好安置姐姐的家人,听说今日已经抄了家,在九吴公处决之后,姐姐的母亲以及兄妹便要折为他人的奴婢。”

端宁的心中便像是被野猫抓过,火辣辣的疼痛,但偏忍着,凄然摇头:“公公如今视端宁为贱婢,断不会出手相助。”

“公公是在气头上,这事只求夫君便可。”君罗安慰。

不由再让端宁抽泣不止:“今日公公要休我,夫君不肯有半句相劝,端宁在他心中只怕半分地位皆无,他又如何肯助?”

凄婉不止,端宁一派心灰意冷,两行凄然之泪。

君罗忙又递上柔巾拭泪,心下也是一片凄凉,其实根据自己的旁观推敲,九吴的行为端宁必然早知,非但如此,甚至此事皆由端宁挑起,她为了挽回爱情,不惜将父亲推上了不归之路,只怕残残一生皆要在悔恨之中度过,她与弼吞本是青梅竹马琴瑟合鸣,本来可以举案齐眉恩爱一生,不想却走到了这番局面。

仇恨太多,爱慕如何立足?

直到此时,君罗对端宁再无一丝嫌隙,因为端宁已经输了,输的不仅仅是爱慕,还有家族荣辱,她已经输得一败徒地,再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对手,所以只剩怜悯。

于是殷殷相劝:“姐姐莫怪,夫君是孝顺之人,父命不敢拂逆,夫君待姐姐之心却与从前无异,定然会伸出援手,君罗也会从旁劝说,姐姐莫要太过担忧了。”

红肿的眼睑微掀,端宁将君罗的真诚纳入眼内,见她是极为认真的,再想今日若非她出言相劝只怕自己便是弃妇一名,不由苦笑不已,这个家里,真正在危急之时愿意帮助自己的,没想到却是“仇人”,在这个世间,爱与恨果然可以这般轻易地转移,真正地讽刺。

苦笑便渐带讥诮,端宁寇甲深陷入细腻的手掌之中,今后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唯有仇恨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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