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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一十章 端宁的报复

推枕惘然不见,但空江、月明千里。

这个夜晚注定让许多人辗转难眠,端宁倚着镂空雕花的木窗,遥望着璀璨星河、遥望着一轮金蟾,涓涓月光清明如水,穿过五叶槐妸娜的绿叶,落于阴暗的地面,便成跳跃的光影;一阵清风送来了院内蔷薇的芬芳,丝丝撩人,却更显独倚窗前的落寞孤寂。

弼吞与君罗回了美生府,自然要留宿一晚,即使他尚在府中,恐怕也不会来陪自己。

端宁嘴角微抿,带着一层薄薄的戏谑,更多的却是黯然与凄凉,并肩于月下漫步的夜晚仿若并不遥远,但如今已经渐成奢望,自己的爱慕已经不再完整,弼吞的心中已经住了别人,这是端宁极端不想承认现在却必须得接受的结果,他看向君罗的目光满含柔情、略带炙热,这极为熟悉,曾经,当他看向自己时,也是这样的目光。

若是一早就看穿了这一点,自己会如何选择?

唇角的凄凉逐渐蔓延开来,凝结成目中的晶莹,愈渐璀璨,最终滑落。瘦削的面孔在清辉之中多了两行湿润,这几日的眼泪,倒比过去的十数载还多。

总以为弼吞是因为家族的利益才接受了君罗,就这么一直欺骗自己,因此怨恨、因此不甘,因此才存了报复之心。

她要报复之人是周真,若不是因为他的贪婪,弼吞又怎么会纳妾,又怎么会将君罗扶为平妻?她才是弼吞唯一的妻子,现在却必须与另外的女子分享夫君,她的人生与爱慕都不再完整,她绝不能这么淡然的接受。若是让周真的贪婪与妄念破灭,若是君罗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自己与夫君便能回到最初。

端宁当时何等天真,因此现在只能嘲笑自己。

当她流着眼泪哀求父亲想办法让周真从和白竞选中淘汰的时候,她并未想到自己会将事情导向何种局面,当那名叫斗于的幕僚跟父亲献策利用舒娘造成命案,以嫁祸给周真时,端宁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是多么的解恨,她的眼前出现周真沦为阶下囚的样子,她忽然忘记了悲伤,一定要这样,只有这样才能重新挽回属于她的幸福。

弼吞已经被封为上州停城主,有了独立的爵位,即使周真杀人当不会受到牵连,只要让周真获罪,夫君必然会一如以往般对待自己,他必然不会再理会君罗,任由她一人独守空房孤独终老,端宁不明白当时的自己为何如此天真。

直到此时,已经无可挽回,斗于已经被逮捕,难道是真相已明?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端宁便失了力气,她顺着窗户瘫软在坐榻之上,恐惧从心内油然而生,若是斗于供出父亲,她的家族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开始后悔,当初不应该牵连父亲,但是她更加怨恨,并且这怨恨已经牵连了弼吞。

是他辜负了她,当初的情意绵绵为何就沦为了如今的冷淡相待?原来自己用了十余年,却还是未看透他的薄情,如今看透,已是太晚,许多事情怕是无法挽回了。

也就只有仇恨,才是如今的唯一支撑。

端宁重又挺直了腰身,细长的柳目追随着玉盘东移,寒光微露。

——

飞鹰台内的刑室铁礕清冷,遥不可及的天窗之上,虽有清亮之光轻薄的浮游,当然照不明这深深的阴狱,礕上烛光如豆,颤颤摇曳,仿若随时都会熄灭一般,明珠与舒娘被锁在同一狱室之内,俩人相互依偎,却无法温暖彼此。

耳边的惨叫声断断续续,这让俩人心神不定。

“妈妈,是我辜负了您。”明珠细弱地抽噎,说了这一句。

舒娘唇角一斜,依然盯着如豆之光,微微摇头:“本与你无干,是我将你牵连其内。”

“当年若非妈妈收留,想我与小嫚早已饿死在这繁荣国都之内。”语音更加凄然,又蓦地迫切:“可是,小嫚当真不会被牵连?”

隔了良久,舒娘才轻轻拍着明珠颤抖的肩头,她反复考虑过,因此这不是轻率的安慰:“据我所见,司量部令与原花大人会秉公处断,这事与小嫚无干,他们不会为难她。”

“可是妈妈,您将一切都揽在身上……”明珠并未平静,她紧紧地握住舒娘的右手,风情万种倾倒众生的一双美目之中,是满满地惧意。

“这也许就是我的命运。”笑意未失,舒娘再次轻轻摇头:“这样也好吧。”

人生残破如斯,莫不如草草了结。

“明珠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安排妥当,等风声一过,必有人为小嫚赎身,令她脱离这卖笑生涯。”舒娘说得极为郑重,只是怎么也无法掩饰语气之中些微的凄凉:“还有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当初,明珠也是因为报自己的收留之恩,再加上想要让小嫚自由,才答应了做谋人性命之事,如今事露,虽然有自己竭力承担,她也不过是能保得一条性命而已,今后的漫漫人生,为奴为婢,如今还不可预料。

辜负的,实为自己。

舒娘苦笑,目前能做的承诺,也只有这些而已,自己无悔,却愧对明珠。

明珠忍不住再次嘤嘤哭泣,泪水湿润了舒娘的肩头,模糊的视线之中小嫚的面容却渐渐清晰,她哀怨一叹,眉梢眼角全是忧虑:“若是能如普通女子一般,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只怕一日也是好的。”

从那一日开始,小嫚这个愿望便缠绕在明珠的心头,昼夜不离。

小嫚是她唯一的亲人,这个世界与她们相关的人都已不在,她们只有彼此,虽然自己的愿望是与小嫚这么相互依靠着过完残生,但是小嫚的愿望并非如此。

她想要柴米油盐的普通日子,那么这也便是自己的愿望。

有许多贵族都想要替明珠赎身,不过明珠知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良策,那些贵族们不过看中了她们的容色,当她们有如玩物,若是跟了他们,待到色衰爱弛,怕还不如现在。

但要过着真正普通和自己的生活,对于她们来说,谈何容易?

那一日舒娘寻了自己,犹犹豫豫地将谋杀严拓嫁祸周真的计策告诉自己时,几乎是欣喜若狂,并未有任何迟疑,明珠立时应允,并提出了还小嫚以自由的条件。

直到今日,明珠都不后悔,只要让小嫚得获新生,自己的人生便也完满。

只是怕是无缘再见了,小嫚,你要好好的生活。

壁上的烛火忽然猛烈摇晃了数下,重重的一声门响之后,清风扑面,送来的却是血腥之气,铁镣摩擦着青石地面发出刺耳冰冷的声音,随之舒娘便看到了一个发髻散乱之人被拖入狱室,他显然受了重刑,已经失去知觉,被两名狱吏架着手臂拖行。

那人被丢进了舒娘她们旁边的狱室。

待两名狱吏一走,舒娘立即靠近了受刑之人,透过栅栏,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尽管如此,舒娘还是一眼认出了斗于。

这一惊非同小可,舒娘贴紧了冰冷的栅栏,疾声唤了几下,不过那斗于已经陷入了昏迷,没有丝毫反应,这让舒娘沉入了茫然。

这杀人嫁祸的诡计,正是斗于所献之策,他本为九吴旧时幕僚,多谋善策,极令周真赏识,那时节九吴与周真交好,见周真欣赏斗于,便干脆将斗于推荐去了上州停,那时节,俩人都未曾想到会有今日的水火不容。

斗于顾念旧主,听九吴想要陷害周真的想法,便出谋划策,设了这嫁祸之计,不过事发仓促,多有漏洞,最为关健的还是,他们未曾想到此案会交由司量部审理,更是小看了司量部令与原花的能力。

如今斗于被捕,并被严刑逼供,看来九吴危矣。

舒娘终于失了淡定,瘫坐冰冷的青石地面,最终还是,无法报答九吴公的大恩了么?一想到九吴会因为此事获罪,目中便是晶莹滑落抽噎不止,直到此时才开始慌乱、直到此时才感到恐惧、直到此时才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悲凉。

家破人亡之后,九吴对于舒娘便是父亲一般的存在,虽然他们并不常见,但九吴无时不在的关心与资助,温暖了舒娘阴霾的生活,这是纯粹地给予,不求回报,因为实在无力挽救舒娘沦为官妓的命运,九吴但觉羞愧,这么多年来,从未来妓坊见过舒娘,他疼爱她尊重她,感激日积愈厚,九吴成为照亮舒娘惨淡人生唯一的一丝灿烂。

这次若不是实在别无他法,九吴断不会将舒娘牵连,但舒娘是欣慰的,因为她总算是有了报恩的机会,即使豁出性命又有何妨,舒娘从来不会有一丝犹豫。

只要九吴安然无恙,舒娘便是心存安慰的。

可是即使这样也是不行的么?舒娘轻瞌秀目,如今,只能暗自为恩人祈祷而已。

——

月色如水,盈盈铺层。

一阵急促的打门之声震破了本应静谧之夜,九吴稳坐堂屋,是的,这个夜晚他根本无心睡眠;今日得闻周真无罪释放回府,而舒娘却并未归来,午时就连斗于也被逮捕入宫,便知事露,因此他其实一直在等待。

于是沉声喝退了正欲询问的家丁,一撩锦衣跨步而出,单手负于腰后,目光坚定不移。

宝宗想不到是九吴亲自来开门,反而一愣,已到喉间的喝斥突然拥堵,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九吴反而一笑拱手,也不让宝宗入府,只沉声说道:“妻子儿女已经将息,我与宝宗郎往飞鹰台便是。”

便是一派磊落之态,直到飞鹰台的密刑室中,站定在毗昙与洛伊的面前。

早先斗于顶不住酷刑,总算是将九吴招供出来,为免夜长梦多,毗昙立即令薛原前往府中拿人,此时将这九吴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并无慌乱笃定如常,倒比周真更似无辜之人。还不待问,九吴又是一礼,直视毗昙:“司量部令,万艳坊一案实为小人主谋,大人无须再为难他人。”

这般坦诚不恭,让毗昙一愣,立即去看洛伊。

洛伊却仿若是早已洞明了一般,眉间淡然,只轻轻一笑:“九吴公请坐。”

谦谦有礼,并不将九吴当人犯看待,墙上的烛台灯火耀耀,将三人的面容渡上温暖的光辉,便是毗昙的目光也不再阴冷,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九吴,此人是八千属贵族,在户部担着虚职,却素有侠义之名,与周真为结拜兄弟;当年周真不过是五千属下的小贵族,但九吴却并不嫌弃他的门第,将女儿嫁给弼吞与周真结成姻亲。

如今见他行止有礼,磊落坦荡,再寻思那舒娘一介女子,却宁愿将罪行一力承担也不肯将九吴供出,看来传言非虚,这九吴果然侠义,才引得舒娘舍命相报。

“小人有一请求,还望司量部令首肯。”落坐之后,九吴率先说道。

毗昙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

“万艳坊一案确为小人主使,舒娘是为了还我恩情才答应协助,还望大人酌情从宽。”九吴两道花白的乌眉微蹙,说得极为诚恳。

毗昙依然不为所动,只说:“案情如何是由本公卿判断,你只需交待实情便可。”

九吴面上便略略黯淡,思虑一遍,方才长叹,将自己如何恼了周真,如何与斗于相商,如何去万艳坊求舒娘,几人如何议定,一一说来,果然与案情严丝合缝。

“九吴你与周真数十年的结拜之情,究竟为何要暗害于他?”毗昙追问,面上虽无冷洌,语气之中却并不平和。

“正是因为这数十年的结拜之情,我将女儿下嫁,不料周真老儿为了结交权贵……”说到此处,九吴省悟周真一门心思想要结交的权贵正是毗昙,略略一愣,不过还是脖子一梗一气说到:“纳妾也就罢了,更是将妾室扶为平妻,纵观新罗境内,可有平妻之谈?分明便是欺侮我女,辜负了这么多年的结拜之情,更辜负了当初诺诺誓言,小人心怀不愤,才有报复之心。”

“依九吴公的为人,若是想要报复周真,有许多方式,为何要牵连无辜的严拓,要了他的性命。”毗昙完全不信九吴所说的理由,再追问道。

九吴却是早有准备,丝毫未曾考虑便脱口而出:“若是要了周真性命,让他死得这么轻松,难解心头之恨,方才想出了这个让他身败名裂的计策,他一心想要入主和白,我便让他背上杀人的罪名,让他耗尽心机却是水中捞月,这才是对此等弃信背义之人,最好的惩罚。”

毗昙轻哼一声,正待再问,却忽觉身后衣领一紧,一侧眸,便见洛伊轻轻摇首示意,于是便将质问咽入喉中,一双乌眸直盯九吴,片刻方才召入执事狱卒,让他将九吴单独羁押。

等到一切恢复宁静,却并不追问洛伊方才为何阻止,轻轻一笑:“夜已深了,我们先回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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