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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一十六章 曾为国医

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

月夜等人陆续赶至竹林,见阏川得救都松了一口气,洛伊令罗定回宫将情形禀明陛下,其余之人便暂时留在山谷之中,在竹林之内层层布防以免意外,那药童已经采了许多黑萝叶回来,尹厚便一刻不停地忙着煎药,洛伊在村内转悠了一圈儿,直至申时方回。

“先生是五年之前才来到此村?”洛伊走得有些累了,令一名郎徒搬过一张木椅来,坐在尹厚身边询问。

“大人想知道什么。”尹厚带着温和的笑容,一边揭起药瓷已经薰得发黑的顶盖,微咪着眼嗅着浓郁的药香,一边答非所问。

洛伊却并不在意,也凑过头去看了看漆黑的药汤,一边说道:“我看先生医术不凡,想来不是普通山民,心生好奇。”

“同为平民又有什么普通与特别之分。”尹厚直起眼来,笑得高深莫测却并未再隐瞒:“小人曾经身为御医。”

洛伊吃了一惊,她虽然看出尹厚不凡,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御医,不由更为好奇:“先生既然曾为国手,为何又隐居山林,枉了妙手回春济世之才。”

“曾经的新罗宫中,利用医术却行害人性命之事屡有发生,小人心灰意冷遂避世不出,唯求此生安稳。”语气平淡却直言不讳,尹厚并不避忌洛伊的目光,再观察了一番天色,道:“该是用药的时辰了。”

洛伊听了只言片语,便知尹厚当年必为权贵所逼欲行不义之事,他为了求得良心安稳辞去御医之职,避世安身,但听他此时说来依然有不愤之色,料定此人生性耿直嫉恶如仇,也许能为己所用,正自思量之间……

尹厚却不再理会洛伊,令药童小心地盛出汤药,往舍内行去。

洛伊正欲跟随入内,却见滁盱推门而出,直向自己走来,眉宇之间担忧的神色颇浓,一步一沉,仿若心神不定,这担忧极为造作倒是逗笑了洛伊,于是只袖着手等着滁盱上前说话。

“大人还是劝劝副天官吧。”滁盱不顾洛伊面上的戏谑之色,顾自说道:“她守在榻前寸步不移,落泪不断,小人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略咪起一双清眸,洛伊神色不变,心内却将这话反复思量了几遍,滁盱想将流云支开,真的是出于担心,还是另有阴谋?他是否依然想对阏川不利。

不,应当不会,他明知自己对他没有丝毫信任依然留在自己身边,必有极为重要之事需要利用自己,自己已经警告过他,定要保全阏川性命,他不会行愚蠢之事。

于是略略颔首,却不出声,行入舍内。

流云才协助尹厚强喂了阏川服药,焦急地目光直盯着阏川依然紧闭的眼睑,他的面色没有一丝好转,唇色愈加苍白如纸,他仿若陷入了一个幽长却危险的梦境,他感觉不到疼痛,也听不到她的话,流云从未如此害怕,她害怕阏川就这么深陷,再也不会醒来。

攸地抬起晶莹的凤目,直盯着尹厚:“他的伤势究竟如何?为何现在依然昏迷不醒。”

尾音颤抖不停,心中的恐惧泄露无疑,曾经嘲笑过那些害怕面对现实而选择逃避的懦夫之行,可是事到如今,原来自己也是这么的怯懦。

尹厚的目中带着几分怜悯,生离死别,这本是世间恸事,但是真实永远都是真实,正欲开口——

“有劳先生。”忽有清泠之声,茅舍之中更沉晦了几分。

原来是洛伊刚到,她背光而站,看不清眉目,但语气之中却是笑意盎然。款款行至榻边,站定在流云与尹厚之间,才继续说道:“先生忙了一日,此时也是到晚餐之时了,不敢再耽搁先生的时间。”

尹厚明白洛伊的用意,也不多说,微施一礼之后带着药童离开;洛伊方才面对流云,见她双目赤红、眼角憔悴,短短一日时间,再不是那英气逼人的翊爽巾帼,不由心痛不已,拉着她的一双手,微微一笑:“你也陪我去吃些东西吧。”

“我没有胃口。”流云暗哑着嗓子,摇了摇头。

“没有胃口也要吃点,你若实在不想吃,我也只好陪你。”像是早知道流云不肯,洛伊软软地威胁。

流云果然不在坚持,她再次伏身握着阏川的手掌,喃喃私语了几句,便与洛伊携手而出,两人缓缓步出翠竹林,晚风挟带着肴馔的香味扑鼻而来,却并未让流云的心情轻松半分,自从离开阏川身边,她的一双凤目又恢复了空茫的状态,只机械地随着洛伊走,并不关心要去哪里。

月夜已经找了村长,安排好众人这几日饮食的问题,因为郎徒们为数众多,因此只能分散在村民家中搭伙,村长家专门负责洛伊与流云的饮食。

山民们平日生活清苦,不过既然得了补给的银子,也大方起来,村长专门炖了一只猎来的山鸡,见了洛伊俩人殷勤地呈上木几。木几便在院中,若是闲睱时刻,一边用餐一边远眺苍翠的山谷,也可只看近篱的**,若是有一壶美酒便更加完美。

不过显然洛伊与流云都没有心情,俩人劝着彼此,吃了些鸡肉喝了些汤,便再无胃口。

“阏川的情形究竟如何?”流云当然明白早先洛伊是故意打断了尹厚的话,此时鼓起勇气再问。

“若是清醒,便无大碍。”洛伊说了一句,复又相劝:“他的未来我们是明了的,虽然此次情势凶险,但相信阏川定能化险为夷。”

“我相信。”流云立即说,仿若相信了便会心安,却又霍然起身:“我不会让他就这么睡着,他必须醒来。”

说完竟然拔腿直奔,惹得洛伊一串叹息,这丫头看来此次是深陷其中,关于爱慕,果然能将人彻底改变,她们穿越千年来到新罗,都邂逅了自己命定之人,那么这场穿越便不是偶然,而冥冥之中所注定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结局?

——

流云仿若一只振翅飞鹰,在翠竹之间闪电一般地穿行,看得一众郎徒目瞪口呆,赞叹着副天官的身法轻功,此时天幕更加苍白,清光正在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渐急地晚风拂乱了满林翠叶,发出一片密密沙沙之声,山间的夜晚仿若总是来得更早一些。

纵然心急如焚,但是流云与正推门而出的滁盱撞个正着之时,还是站了站步伐,赤红之目在他的面容上一掠而过,略带着惊奇:“这是怎么了,你的面色为何这般难看?”

这是一日以来,流云主动与滁盱说的第一句话,反而让他一愣,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暖流,转瞬却被他自己强制压抑:“连日奔波、彻夜未眠,面色还能好到哪里去?”

听他语气之中似有埋怨之意,流云却不想多说,越过滁盱一步踏入室内。

茅舍之内沉郁得不见一丝清光,榻边的木几之上,一盏银烛微晃,只能照亮阏川的面容。

许是因为烛光的关系,阏川的面色有了丝暖意,但紧闭的眼睑依然没有一丝生气,即使如此也让流云心中略觉安稳,再执他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却更加欣喜地发现,那冰冷的手掌竟然产生了一丝暖意。

“我知道你一定会醒来。”流云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面庞上,轻轻地说,湿润的眼眸映射着两点跳跃的烛焰,莹莹有辉:“这个时代对我来说太陌生,除了洛伊,我就只有你。”

“可就算是在虞楚,我也是只有洛伊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是这么孤独的,所以,你绝对不能就这么离开,阏川,所以你一定要醒来。”

仿若回到了最初之时,他一身锵锵黑甲,面上郎妆妖艳,目光却是坚定无疑,史书上简略的一个名字,如此鲜活地便在眼前,他的声音满含悲痛却刺破苍穹,一声声一句句,清晰地提醒着她,她的确来了到了另一个时代。

千年之前的新罗,他叫阏川。

“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出现的意义,更不知道,我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整整一年,我们相处的那些时光,全都历历在目,我好不容易才明白了这些,你怎么忍心就这么沉睡不醒?”

“阏川,有许多话我都没有告诉你,但我现在不会说给你听,如果你敢不醒,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知道,永远不会……”

“如果你敢这么睡过去,我会立即离开这里,我会立即忘记你,忘记新罗,忘记一切,我再不会为你哭,再不会为你心痛,阏川你就是史书中的一个名字,我再不会与你交集。”

单薄的红唇轻轻印在阏川的手指上,我爱你,流云心中默默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而茅舍之外,竹林之中,单薄的玉盘总算姗姗走出了云层,月光清冷,夺了竿竿青翠却镀上了一层暗银,一个幽黑的身影负手而立,青丝飞扬,说不出的清冷与孤寂。他抬着下颔,细长妩媚的一双妖艳之目渗出丝丝隐晦,刚才为了给阏川解毒耗费了不少真气,直到此时,胸中依然是气血翻腾。

也许在夜半,也许在明晨,阏川便会清醒,直到此时,滁盱才觉得讽刺。是自己安排了这场刺杀,必杀之人有二,便是阏川与那信使,但现在又是自己亲手将他从死神手中挽救回来,这难道不是讽刺?

事情发展至此,越来越多的变故以及临时起意,这是极为危险的征兆,这种感觉便如尖锐的铁刺,隐藏在他的心底,时时刺痛与警告着滁盱。

甚至想过,放弃一切计划,只为得到她的爱慕。

但这仅仅是想法而已,他绝不能放任自己,绝不能!

攸地回身,遥望着月色之下茅舍模糊的轮廓,滁盱唇角缓缓牵起,好吧流云,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的。

——

洛伊用完晚餐之后,并未回竹林,而是一直延着羊肠小径往南行去,直到山脚下才停下了步伐,这里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水声清脆悦耳,引得洛伊蹲下了身,将纤纤玉指浸入清可见底的溪水之中,款款拨起,水珠犹如珍珠一般从指间滑落,剔透晶莹。

她的心中异常烦闷。

流云对阏川的感情其实她早已看透,俩人两情相悦,却使终隔着一层隐约的窗纸,俩人用指尖在两侧相互来去,但谁也不愿用力一捅。

但怎么也想不到会经历这般波折,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流云赤红的眼眶,这丫头,自己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也没有她该做的,只能祈祷阏川能度过这个关口,但若是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面对生离死别,任何人都是无力的。

这忽然又让她想到毗昙,若是自己无法挽回毗昙的结局,真到了那一日,自己恐怕做不到有如流云一般坚强。突然一阵惘然,便任由广袖垂至溪水之中,半张面孔在最后的清光之中忽然凝滞,精致的侧面带着淡淡忧伤,看呆了身后跟随的月夜。

他见她一人往偏僻之处行去,心中不安,便情不自禁地跟了上来,此时见了这番情形,便像被云层之下忧郁的晚风直拂入心底,喧闹了宁静心湖,脱口而出:“佳人何忧愁?罗袖随清泠。”

洛伊才似受了惊一般,清眸一斜,讪讪起身:“月夜打趣我?”

反而让月夜红了面颊,明明四周清光渐黯,那一双宛若深潭的乌眸却璀璨如星,有一些兴奋又有一些尴尬,清冷的暮色中,两个身影微笑相对。

“你在担心阏川之事?”月夜走进几步,微敛着下颔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额头一如往常的高洁,但因为略蹙着眉,少了几分高贵明亮添了几分柔弱可人。

“算是吧。”洛伊轻叹一声,心中所烦岂只一事,偏偏又堵在喉中无从倾诉,饶是自己早已习惯将心事层层掩埋,但某些时候不免怅然。

“人生之中不圆满常有,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话不像是安慰,倒似抒发自己心中的郁闷了,月夜的眸中,渗出些许凄凉。

洛伊偏在此时抬眸,见他目带凄楚不由一愣,心思一转,只道他心中难放玉瑶一事,不由更为惘然。

俩人各怀心思一时默默,而遥远的长天却被墨色逐渐渲染,晚风更冷,徐徐抚人衣袂,最后的一丝青光勾勒出两个模糊而飘然的身影,一人远眺山谷,一人静观佳人。

有朝一日,若是我身陷险境,你是否也能为此一哭?

心中的叹息席卷不停,月夜哀伤的目光随着洛伊飞扬的青丝倾泻不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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