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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三十四章 追问

西风萧瑟,红楼早凉,催得香残雁归去。

三日以来,西市的国香堂一如往常宾客盈门,鸢尾亲自坐镇朱阁,招呼着各位贵族与豪侠,引得那些纨绔子弟与热爱风月之徒便如飞蛾扑火一般,不惜在此一掷百金,甚至有人留连不去。皆是因为鸢尾从不轻易出面,这几日却是常与人共饮至午夜子时,兴致来时还会抱着琵琶唱首曲子,略微有些嘶哑的嗓音却像水底招展的柔软水草,搅乱了满堂宾客的一池春风。

今夜又是一场任性的豪饮,直到子时末了,徐罗伐的万家灯火渐次阑珊,步伐踉跄的鸢尾才在两名花娘的搀扶下,回到与喧腾的朱阁一墙相隔的冷清后院,单薄的纱衣滑至肩下露出浑圆而精致的香肩,一双碧蓝恍若琉璃的眸中,光影迷乱,她半靠在花娘的身上,毫无意义的一路娇笑着,一缕青丝摆脱了银簪的约束,从发髻上贴着玉颈垂下,勾勒出妖娆的弧度。

却在两名花娘替她更衣净面,见她睡了过去,蹑足离开之后,鸢尾才在芙蓉帐中,缓缓睁开双眼,澄明是水毫无醉意。

若是料得不差,便是今晚。

那日美生在兰坊之中踱步半宿,依然未能想到万全之策,犹犹豫豫地提出,若是不能确保鸢尾的安全,干脆终止这个行动,不由让鸢尾感激不已,心内再无一丝委屈。但明知美生做出这个决定是万不得已,而百济这个庞大精密的间谍网络,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必定让他不得安宁。

原来他准备放弃了,自己却是不愿就这么放弃的。

想起青獠令曾经将原花洛伊绑到密林兰堂,令自己用软罗香迷了她好几日;再有后来令自己打探万艳坊明珠与舒娘的生世以及社会关系,显然是因为万艳坊命案,而这个案子洛伊正是主审人之一;再加上这次,他明显是要利用美生使人毁洛伊贞操的机会出手相救,定然是想要赢得原花的信任有所图谋。

种种线索都指向一点——青獠令极有可能已经与洛伊相识,并为她所用,那么洛伊身边经常来往的人中,必然有一个便是青獠令。

这个推断让美生兴奋不已,立即安排顺着这个线索摸查下去,而鸢尾也重回了国香堂,她有她必须面对的。

寂静的子夜,却清晰了风声,落叶打在青瓦之上,细乱的声响却让寂静更显深沉。

轻微的一声门响,随后是一卷清冷的秋风,让芙蓉帐微起涟漪,一切都是微微,但已让鸢尾的背脊升起一股寒凉,遍布全身,她几乎立即闭上了双目,强自让呼息平稳,装作已然熟睡的模样。

却忽然觉得项上一阵寒凉与凌厉,三尺青锋寒气微吐,更有阴桀有如罗刹之声。

“别装了。”

滁盱直盯着面前榻上曲线玲珑的身影,冰冷的眸中却不带一丝温度。

轻软地叹了一声,鸢尾也不再装模作样,在冷剑的威胁下小心地坐直了身子,滁盱这才略移剑尖,但始终不离鸢尾的玉项,额上的青徽在微弱的月色之下,冷光折折,将状如闪电的疤痕遮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露。

鸢尾小心翼翼地从榻上站起,正欲掀开芙蓉帐,而项上的青锋往右一挥,不过须臾便又重新架回项上,却见半幅芙蓉帐如蝶翅突折,颓然坠地却是无声无息。

杀意抵喉让鸢尾不敢一丝大意,“砰”然跪于地面,微仰着脸庞不敢避目:“公子,鸢尾知罪。”

锋利地唇角无声无息地弯起,右臂下沉,折射着残月寒芒的剑尖依然是如影随形。

“未经公子许可,擅自调动残莲卫参与行动,鸢尾不敢求恕,请公子惩罚!”幽蓝的眸中散发着坚定与卑微,鸢尾无比郑重真诚。

这不由让滁盱冷笑出声:“你认为便是此罪?”

此罪当然不算什么,不过自己却不能再认其他的罪行,鸢尾虽然心如明镜,当然只作迷茫,是否能保住性命便要看自己的演技了,于是茫然了片刻之后,方才警慎地说道:“若是鸢尾尚有他罪,还请公子说明。”

说明?滁盱妩媚妖娆的左眉一挑,目光便更加阴冷了下去。

那夜残莲卫们对他用了残莲之迷,并且甚至用上了催情药逼迫他与洛伊发生越礼之事,显然是早有预谋,甚至有可能他们根本目的就是要杀死自己,而残莲卫的主人便是鸢尾,她当然有重大嫌疑。

但是此事还有蹊跷,其一,自己并未将欲救洛伊的事透露给任何人,鸢尾何故能够提前安排?其二,若真是鸢尾安排,残莲卫为何故意透露他们的身份,让自己起疑。因此滁盱心中并不笃定,他却不知,鸢尾虽然让残莲卫对付滁盱,但基于各种考虑,并未对残莲卫说出他们要害之人便是青獠令,残莲卫当晚随口一句,泄露身份一事纯属巧合。

鸢尾当然更加不知道滁盱是如何得知残莲卫之身份,今夜他深夜来访,显然是来兴师问罪,那么这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那日他果然去了朝霞岭,正如自己推测他必然与洛伊相识!第二点,他来找自己逼问,当然是洞悉了残莲卫的身份,因为残莲卫是自己秘密训练之死士,所以一开始就坦然不恭地承认,以打消滁盱的一些疑心。

但是指使残莲卫暗害他的事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因此鸢尾的目光丝毫不敢回避,只是茫然地盯着滁盱。

“当初兵部令荐你入青獠会中,便是看中你小小年龄父母家人尽丧,身为孤女却能将家族的商团维持得欣欣向荣,并收买、训练残莲卫数百名,如此才堪为国家重用。”滁盱语气冷冷,回忆前事:“残莲卫武艺虽不算顶尖,却都是极度忠诚之人,违你之命而从绝不敢违。”

说到这里,略微停顿,目光愈渐冰冷直逼鸢尾。

不错,正是因为自己有这一支为数不少的死士,才能渐渐得到青獠令的信任,但鸢尾在百济的假身份既是孤女,没有家族利害控制于百济朝廷手中,青獠令终是不会完全信任自己,以致于耗费了多少时间与心智,尚不知他在新罗以何身份存在。

心中这般计较着,暗暗咬紧牙关,依然还是那么茫然失措,不敢露出半点心虚。

“此次行动你指使残莲卫做了什么?”滁盱忽然直问。

“不敢有瞒公子,此次确为小人令残莲卫绑架原花,并且令他们将催情药与那原花服下,破了原花的处子之身,但小人之所以令残莲卫去做美生欲行之事,实为情非得已。”额上的冷汗渐渐密布,毕竟生死攸关,这紧张当然没有半分虚假。

“继续说。”僵硬的语气不带一丝柔软,滁盱有如戏谑一般,将锋利的剑尖贴着鸢尾的玉颈轻轻来回,力道适到好处,让鸢尾紧张莫名。

于是嗓音便一扫往日的甜腻低哑,略带着尖细与颤抖:“美生深惧毗昙,临到行动之前忽然来寻小人,让小人替他出面寻死士进行此事,这就是公子刚刚离开后发生的事。为免美生起疑,也为了让预定的计划顺利进行,在如此紧促的时间之下,小人迫不得已才动用了残莲卫。”

说完紧抿着丰润的红唇,鸢尾不敢再作更多的辩解。

依然还是冷笑,手中略略用力,鸢尾象牙一般的玉颈之上,便蜿蜒出一丝涓细的“红线”,顺着一抹香痕滴打下来,素白的亵衣便染上了点点殷红。

心中的弦已经绷得笔直,鸢尾从滁盱眼中看到了倾淌而出的杀意,那一刹那她以为她必死无疑,下意识地轻瞌眼睑,也许就这么结束也算一种解脱,只是不知道如若她死,他会记得她多久?

却只听一个冷清的声音:“你果真没吩咐残莲卫进行其他的事?”

“公子明鉴,鸢尾只是下令残莲卫绑架洛伊,并按计划破了她的处子之身,不敢有瞒。”

“你可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听美生说起,那晚不知为何毗昙忽然赶至,派出的残莲卫无一生还。”

“美生是何反应?”

“他以为事露,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不过这几日见毗昙并没追究才略略安心。”

忽然再次陷入沉静,滁盱未再继续追问,他也陷入了犹豫。

虽然终不能释疑,但鸢尾已经博得了美生的宠爱,若是此时将她杀死,莫说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引起美生的怀疑,美生尚不足惧,自己好不容易才赢得了洛伊的一点信任,此时如果再起风波,无端让她再生疑窦,种种努力便极有可能付诸东流。

就算是鸢尾果真有心陷害自己,但她为何如此,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一剑下去,尚余隐忧无数,还不如按兵不动再作观察。

瞬息之间理顺这些,方才还剑入鞘,依然是冷声:“张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扔入鸢尾的口中,强逼着她将药丸吞下,方才一笑:“这丸药是我配制而成,半年内不会有异状,半年之后便会毒发,日日噬人心肺,一连七日,若是无解药必死无疑。”

眼见鸢尾额上冷汗真出,滁盱笑得更为妖艳:“你若是忠诚于青獠会,半年之内我一定会给你解药,免了噬心之苦与性命之虞。”

仿若是对情人的语气温柔无限地说完这句,紧捏鸢尾下颔的手指方才略略放松,轻抚着鸢尾的唇角,滁盱渐渐凑近,仿若与刚才判若两人:“若是再发生未经我允许便擅自行动这样的事……”

渐渐无声,许多话无须说明,已经让听者惊心。

鸢尾当然明白,自己的性命在今晚算是保住了,但是也许半年之后的今日,便是自己毒发之时,万蚁噬心,这么狠毒的威胁足以让她满面苍白。

鸢尾的恐惧让滁盱相当满意,这才完全松手,正如多少回夜访一般,将幕离重新扣在发上,无声离去,窗外的风声依旧,依然有枯叶坠瓦之声,仿若刚才的生死攸关只是一场幻觉。

直到此时,鸢尾才算是完全松了一口气,凝结的冷汗瞬间滴入项上纤细的伤口,刺痛一片。

而滁盱深黑的身影,仿若一只苍鹰一般在夜空之下滑翔,清冷的秋风从他的耳旁逆向掠过,三千青丝张扬。他已经全身无力了好几日,直到今日迷毒尽消,方才夜访鸢尾,可见迫不及待。

他放过了鸢尾,可是心中却无半分轻松,因此他的一双狭长之目在残月之下,暗涌不断,万籁寂静的徐罗伐只有他孤单的身影,急速前行却并无目的,因此忽然落于一颗苍老的古榕之上,负手遥望着英耳峰深沉的轮廓,这座都城已经令他无比熟悉,渐渐遗忘的,却是自己的故乡。

真想快些结束这里的一切,回到本来属于自己的地方,但前路迷茫,这个夜晚杀意散尽之后,滁盱却不知道等待他的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他掌握着鸢尾的生死,而自己的生死却是掌握在谁人之手?

唇角略带苦涩,此时的滁盱却忽然想大醉一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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