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怜落英，明春归来，不如清歌一送。
送走元宵，三元节就算过去了，东市上的商铺陆续开张，百姓们结束了新年的闲睱时光，恢复了往常的忙碌，爆竹于是不闻，人声日渐鼎沸，只是连晴了好多日后，天公变了心情，瞬间阴霾了下来，这日风略略急些，就卷来了一场寒雨，如银针坠落，须臾就湿了地面。洛伊刚至仪门，才从车上下来，就一脚踩在了水里，不免蹙眉。
毗昙从青骢之上一跃而下，接过马夫适时递上的一把油伞，替洛伊撑在头上，说道：“早跟你说今日这天阴得渗人，不如在府里歇着还好，你偏不信，这不就下雨了。”
“我哪有不信，不过是担着原花的名头，若是日日在府里歇着，岂不是白领了俸银，就算是三天打雨两天晒网，也没有我这样的。”洛伊笑道，拉着毗昙的衣袖，小心地走在雨水里。
“这雨眼见着就要大了，我先送你去风月堂，你别乱跑，等我中午过来接你。”毗昙全不顾自己半个身子淋在雨里，只替洛伊遮挡，一边叮嘱。
洛伊应了，却见瘐信往仪门飞奔而来，踏起一衣泥水，不由看了眼毗昙，问道：“这又是出了什么事，一贯稳重的风月主怎么急成这样？”
“也不知他哪里就稳重了，常常火烧屁股似的。”毗昙不满地奚落，却见瘐信虽看到他们，并不停步，飞奔着一溜烟直出仪门，不由得也疑惑了，蹙着眉猜疑。
俩人并肩伞下，一路上猜测着瘐信究竟为了何事，不觉就到了花舞场，洛伊见武训郎头高岛冒雨带着一众小郎徒如往常般训练，自己身为原花却与毗昙卿卿我我而来，不由有些惭愧，将毗昙手中的伞拿了过来，自己步行去了风月堂中。毗昙在雨中站着目送了一会儿，方才转身往飞鹰台去。
不想刚过了藏书阁，便听身后一女子之声：“毗昙公留步。”
转身之时，只觉被飞雨迷朦了双目，白茫茫的雨幕之中，一个鹅黄的身影渐渐行来，毗昙咪着眼看了半日，才看清竟然是胜曼，也不及细想，便过去行了一礼。胜曼昨夜便入藏书阁中，不觉就熬了一个通宵，出来刚巧看见毗昙走在雨里，便叫住了他，示意侍女碧涟递了把油伞给毗昙，见他撑了，方才笑道：“毗昙公可是要往飞鹰台？”
“回殿下，正是。”毗昙略垂着眸，回答得极有礼数。
“我正要去列仙阁看些和白会议的纪要，依据法规，需要一名和白陪同方可，未知毗昙公是否能抽出些许时间陪同？”
毗昙自然不能拒绝，于是只能跟在胜曼身后，一行人前往列仙阁去。
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在天地之间，层层宫瓦色彩润泽了许多，像添了几分重量，就如澜澜波涛往天边涌去。胜曼走得极慢，像是小心着泥水溅湿裙裾，她听到毗昙稳重的脚步踩在雨里，突然觉得一夜未睡的疲乏消散了许多，有一种莫名的安怡，让雨天的寒凉都淡薄了下去。
到了列仙阁，宫女们都不得进入，因此就余胜曼与毗昙两人。胜曼取出真平王时期的纪要翻阅，毗昙在一边侍立，诺大的书厅寂静无声，只有雨声嘁嘁喳喳，满室纸香弥漫。沉默得久了，便觉时光重了，胜曼的心思便不在纪要上，目光从眼尾一斜，只见毗昙依然是长身而立目不斜视，不由一笑：“这么一看，对美室玺主竟然生了敬佩，足有二十余年的时间，和白会议不过是玺主的工具，一个女人，要将这么多人心握于股掌之中，实为不易。”
毗昙想不到胜曼竟然说这些，蹙眉愣住，不由看向她。
“毗昙公无须多心，我说这些实为有感而发，并没有什么用意。”胜曼的笑容一如窗外的雨雾，将万物都变得轮廓模糊：“想来是因为住着昙华殿，时常觉得玺主还在那里。”
“殿下真是多想了，美室已经魂飞魄散，再也不会在这个宫里。”毗昙语音冷清，绝情一句。
四目相对，一样的高深莫测，幽幽静室便压抑了起来。
胜曼见毗昙眉心虽平，却似蕴酿着雷霆万钧，知道美室依然是他的心病，不过他强压心头怒意的样子更显得轩昂睥睨，不由笑意更深，却将手中薄册合上：“今日多谢毗昙公了，改日公卿若是得闲，可来昙华殿小坐，陛下令我尽快熟悉国务，有些疑难也可向公卿请教。”
“殿下，恕臣无礼，飞鹰台杂务繁多，并无多少闲睱，殿下若是有疑难未解，还是问更通国务之人，臣只担心误了公主的事。”毗昙毫不留情的拒绝，竟然一丝犹豫都没有。
胜曼也不尴尬，只点了点头，叹道：“公卿操劳公务，我只能另请高明了。”
出了列仙阁，毗昙便告辞而去，依然是礼数周道，仿若刚才在书厅之中并没有任何不愉快，胜曼转身之间，笑容渐敛，她今日有心接近毗昙，是想看看他是否果如人说那般铁面无情，答案是显而意见的，也许在这个世间，能让他誓死效忠的只有女王，能让他温情以待的只有洛伊，不过这更激发了胜曼的好胜心，她踏着一路冷雨，目中光华渐烁。
我若是要将这些都一一抢走……
——
上午的一个小小插曲并没有让毗昙萦记心头，他知道做为女王之下唯一圣骨的胜曼必有野心，也知道女王对这个堂妹也有戒备，更知道今日与胜曼的这场“邂逅”实在是这个公主的有心试探，但他对这个许多年间远离宫廷的圣骨公主嗤之以鼻，她的这些小手段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装腔作势的花拳绣腿，尽可以由得她表演，这时候的毗昙怎能料到，胜曼的野心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崩溃。
提心吊胆的人是廉宗，自从那日因为明月珠的事被毗昙斥责了一番，这几日都在忙碌这些，不想安排在兰城郡的细作们却带给他了一个噩耗：细作们正准备将那名捞起明月珠的渔民抓起来严刑盘问，却扑了个空，并且将兰城郡翻了个遍，渔民一家却有如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一点痕迹都寻不到了。
虽然是凄风冷雨的天气，廉宗却生了密密一额的细汗，捱至午时，见毗昙面色尚霁，方才将这个噩耗禀明，不想毗昙只吩咐他留意便是，全不似几日之前那般重视，反弄得廉宗如坠五云雾里，一边抹着冷汗一边出来，寻思司量部令的确是喜怒难测，今日他虽然并未追究，难保将来又不借题发挥，自己还是不能大意，当下便修书一封，安排快马送去兰城郡，还令佃作们不可掉以轻心，一旦有了那渔民的音讯立即上报。
毗昙打发走了廉宗，看着黄铜盘内的梅花卷已经焚了近半，惊觉午时已过了三刻，急忙往花舞场赶去，接了洛伊一同出宫，两人在路上商议，既已错过了饭点，莫如就去吉庆巷找家幽静的酒肆，闲闲地小坐一阵，隔着窗听着雨饮着酒，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乐事。两人一直消磨到了未时末，趁着雨势略小，方才乘车回府。
朱门外的梧桐被一冬的雪雨洗得碧清无尘，树荫笼罩下的时光就成了点点滴滴，洛伊从车上下来，一点雨滴便落在她的睫上，颤悠悠地染湿了眼睑，这微凉的时光惹得她一笑，回过头对着毗昙：“我只盼着暖春早至，定要出去走走，你今天可是答应了的。”
“我答应你的每一句都会记得，你大可放心。”毗昙拍得胸膛“彭彭”作响，半搂了洛伊往梅园走。
冷雨湿了黑泥，溅得满园芬芳，落雁塘的水又满了几分，一池清波盈盈，雨滴稀疏，涟漪浑圆，就像美人面上清澈的笑容，看得人心花怒放。毗昙担忧风冷，硬是不让洛伊在水边多站，好容易才哄回了玉华楼。
琉璃已经翘首相盼了，才见着两位主人，不顾一地的阴湿积雨，急着步子一路小跑过来，手上挥着一张朱红的请柬，赫然一朵盛放的金兰。
“这是一个时辰前秦管家拿过来的，说是极为重要，哥哥快看看吧。”
毗昙不明所以，拿过请柬看了几遍，蹙着眉头：“竟然是国香堂的花帖，那妓坊怎么送了这个过来？”
洛伊一听，一把夺了过来，美目在请柬上一睃，灿然一笑：“我盼这个可是盼了多日了，今天才来。”
原来上次鸢尾给阏川下套，洛伊一直是疑心未消，三元节之后，就用了毗昙的名，令管家秦江往国香堂投了拜帖，等了许多日，今日才收到这花贴，只闻一阵幽幽兰香，又见红柬上用细笔小楷书写着：承蒙抬爱，邀司量部令今日戌时来园中小坐，只备清歌桂酒，望莫嫌弃。鸢尾敬上。
“这么简单雅致的一张花帖，足以让诸多贵族欣喜若狂。”洛伊感叹。
“不过是那些纨绔子弟吃饱了没事干，捧得一个老bao拿腔作势，我可没这个兴趣。”毗昙嗤之以鼻，用手指将那张红纸弹得“啪啪”作响。
“无论如何，今天你是一定要去的。”洛伊将花贴藏在怀中，笑道：“我们去会会这个鸢尾，见识一下这位芳名远播的西市牡丹。”
今日的国香堂，比以往添了许多隆重，朱红花门大敞，楣上一溜绢灯璀璨，照得门前雨路流光溢彩，就像是一匹漫长的彩锦，一路铺呈，等着贵客临门。十二名花娘脂艳粉浓，身着一色绯衣长裙，齐整整的一排站在国香堂的匾下，鸢尾站在最前，发上簪了一朵晚山茶，藏蓝的一袭锦绣长衣下，银红瑶芳软烟罗裙掩了金莲，亭亭而立，秋波盼盼。不似烟花女子，却像窈窕贵妇。
身后是灿若皎月的三层花阁，安静地等待着，遥望西市路口一辆马车轧轧而来，直到国香堂门前。毗昙一身鸦青锦衣，肩系雪白兔毛大氅，踏出车外，匆匆一眼扫过面前站着的一排女子，毫不在意地一掀嘴角：“谁是鸢尾。”
鸢尾软声应答，方才缓缓抬眸，见面前一男子眉目沉稳，却是气势飞扬，更兼着深目星芒，直鼻琼瑶，珠冠刀鬓，铁肩直腰，唇角似谑非谑，眉心威严暗藏，便知就是毗昙，于是牵了一朵幽兰一般的笑容，正式一礼下去。
毗昙却是微微侧目，看着无声无息跟在身后的一身小厮扮相的洛伊，见她只瞪着一双澄明之目，盯着鸢尾细看，因为小厮的棉衣单薄，因此面颊被夜风吹得像青玉一般，不由让毗昙心疼，忙说：“都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再说。”险些没忍住伸出手去扶着她一同进门。
花阁之内当然已是彩纱层层、红烛高照，就在毗昙踏足的那一瞬，清歌兰曲便如水蜿蜒，潺潺注入整个空间。
“都说国香堂日日高朋满座，今日为何却是如此冷清。”毗昙展目一视，见阁内虽然是灯影辉煌却空无一人，问道。
“既然是司量部令屈尊前来，奴家不敢接待旁客。”鸢尾往楼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亦步亦趋地跟着毗昙上楼。
今日楼上的包厢也拆了个通透，绢纱挽起，画屏靠壁，毗昙落坐正北，天井对面十二名天仙女子踩着清歌起舞，鸢尾留在身旁侍候，一瓮女儿红，散发着馥郁酒香，满案琉璃碗，盛放着美味佳肴。毗昙不去看红袖舞，反而牵挂着身后侍立的小厮，一招手说道：“你愣在那儿干嘛，还不近身侍候。”说完又冲鸢尾解释：“我这人有个怪僻，不喜素不相识之人替我斟茶倒酒，因此你只坐着，由我的小厮侍候就行。”
鸢尾细细一诺，方才打量毗昙身边的小厮，不想正对上他探究一般的眼睛，鸢尾的眉心不由一震，竟然慌乱垂眸，心中一阵乱跳，她认出了洛伊。
洛伊将鸢尾的震惊纳入眼底，心中更是疑窦丛生，原来她刚刚才下马车，就被国香堂前一排身着绯红长裙的女子刺得目中一痛，记忆回到旧年，密林之中那个叫兰堂的地方，触目皆是绯红泛滥，以致于这种颜色让她深恶痛绝。等到鸢尾一开口，洛伊更是惊讶不已，当时兰堂的那些女子，虽然带着粉红幕蓠，她从未看清过一张面孔，但她记得那个声音，妖娆而暗哑，与鸢尾的声音极似。再加上此时鸢尾的眉心一跳，更让洛伊笃定，至少这名国香堂的当家花娘，是认识自己的。
短短一瞬，心中虽是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洛伊一低头，只与毗昙斟酒。
“鸢尾你，知道阏川和我是朋友吧。”毗昙接过洛伊手中的酒杯，顺便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却问鸢尾。
“难不成公卿您今日来这里，与阏川郎有关？”鸢尾也早已经修炼得八面玲珑，不过一瞬便将震惊吞落腹中，竟像从未出现过，反问毗昙。
“我听阏川说你对她情有独钟，一时好奇，所以才来拜访。”毗昙说。
“奴家的确仰慕阏川郎，他与许多贵族子弟不同，奴家一直想要亲近。”
“这么说来，你对阏川多有了解？”毗昙替洛伊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陛下登基之日，曾登和平门受万民礼，阏川郎就在陛下身边，鸢尾远远得见。”
“就那样一见钟情？”
“奴家在国香堂中，曾听许多贵族提起阏川郎，才愈渐仰慕。”鸢尾回答得严丝合缝，一双碧澈的美目之中，波光潋滟。
毗昙与洛伊对视一眼，又问：“既然如此，鸢尾你怎么又轻易放弃了。”
“奴家身为烟花女子，自知身份卑贱，又目睹了阏川郎与副天官之间的两情缱绻，也就灰了心。”鸢尾娇嗔：“公卿今日前来，只挑奴家心中伤痛，弄得人家好不伤心。”
“我只知道欲望难填的真理，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方设法的争取，鸢尾你看上去，也不是如此多愁善感之人，更不是轻易放弃之人。”毗昙不为所动，虽然唇角带笑，却是语气犀利。
“公卿好眼力。”鸢尾也收起了楚楚可怜之态，笑道：“只是奴家手中的威胁对于阏川郎已经没了一丝作用，若还坚持，不过沦为笑谈，奴家虽在风尘，也有自知之明，只能故作大方地放手了。”
毗昙还想再问，不料鸢尾忽然面对洛伊一礼，笑道：“夫人还是请上坐吧，这样奴家才能心安。”
洛伊正在一旁听得仔细，突然被鸢尾揭穿了身份，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鸢尾你果然是认识我的。”
“原花大人威名远播，奴家早已是如雷贯耳，您与毗昙公经办万艳坊贵族被杀一案时，多次前来西市，奴家仰慕大人的风度，混在人群中目睹过您的芳容。”还是滴水不漏，鸢尾笑答，一双碧蓝之目中并无一丝慌乱。
“听说国香堂不接待女客，我又的确好奇，因此才侨装前来，鸢尾莫怪我失礼。”洛伊见已然如此，干脆坐在毗昙的身边，道。
“夫人您肯前来，国香堂自是蓬荜生辉，奴家求之不得。”
洛伊见鸢尾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若是追问下去也再问不出什么来，也就干脆打住不提，只与鸢尾聊些茶艺、歌舞的闲话，毗昙在一旁渐觉无聊，不由呵欠连天，洛伊见了，便与鸢尾告辞，只是这一趟，非但没有解惑，心中的疑虑又增了几分，一路之上只闷坐车中细想，如果鸢尾果然是兰堂之中的女子，她必与滁盱相识，这么一来鸢尾设的温柔陷井便是滁盱指使，难道是他没有放下对流云的爱慕，才想着挑拨？
鸢尾究竟是不是兰堂旧主？
正想得入神，却闻耳边鼾声渐起，才发现百无聊赖的毗昙竟然睡了过去，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唇角有如弯月，不由觉得好笑，心中柔情一动，于是俯身在他的笑容上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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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送走了毗昙与洛伊，方才严肃了面色，一步不敢耽搁，绕过花阁前往后院。月桂树下，滁盱负手而立，目光凌厉地盯着脂艳粉浓的鸢尾，原来鸢尾一收到金府管家递上的拜贴，立即就将这事告知了滁盱，如今她的性命掌握在青獠令手中，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不敢隐瞒，滁盱这才意识到自己醋意横生之下一次任性的行为，又再惹得洛伊生疑，但他仍然不动声色地让鸢尾邀请毗昙来国香堂，洛伊究竟再怀疑什么，他必须清楚。
鸢尾将三人之间的言辞细诉，滁盱不由得轻吁了一口气，若是洛伊仅仅怀疑的是阏川这件事，那还不算严重，大不了自己坦然承认，毕竟这事也没造成什么后果，如释重负的滁盱却疏忽了，他的身后，还有鸢尾。
这是一个契机，一个绝佳的契机。
当鸢尾看到滁盱如释重负的神情时，突然激动万分。
她早就推断过，青獠令必然与洛伊相识，他的一系列行为都是要博得洛伊的信任，那么若是利用洛伊，一定能找出青獠令在新罗的身份。
自己在兰堂时，曾与洛伊相处过几日，如果洛伊认出了自己，不，如果自己让她得知当初绑架她的人正是青獠令，是她正在信任的人，那么青獠令就无以循形。
这是一个绝佳的契机，自己应当早就想到的，鸢尾激动无比，几乎立时就要夺门而出，但她还是冷静了下来，她的生死还掌握在青獠令的手中，美生也还远在唐朝，最重要的是，掌握青獠令的身份不过只是成功的一步，他们的目的，是他身后庞大的间谍网络。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打草惊蛇，鸢尾默默地警告自己。
但总算是，在黯黑无涯之中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美生，求你快些回来。（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