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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九十七章 唐朝的暗涌

望不穿千里长路,残阳孤崖。

洛伊心急火燎地回到了新罗宫内,她不过才在君罗处坐了一个时辰,罗定就从徐罗伐赶来,传陛下口谕,急宣洛伊入宫,她下意识地以为是毗昙他们在途中出了事,只恨自己没能长出一双翅膀来,弃了车,打马而归。

这一年,经过毗昙的悉心栽培,她的马术进步极快,前些日子与流云比了一场,还小胜了流云一局,虽然长途奔徙还是吃不消,但上州停距徐罗伐不远,她与罗定两骑,不过用了半个时辰。

女王却并未在仁康殿召见洛伊,而是令阏川将洛伊带入藏书阁,摒退一切随从,由阏川亲自护卫,这不免让洛伊略略安心,看来不是毗昙出了事,女王是有绝顶机密想要与她面谈。女王免了叵繁的见礼与客套,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情况。原来是潜伏在唐朝的暗探捎回了密信,信中所说的事情,正是唐朝内部王储之争。

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渐成水火不容之势,李建成是唐皇李渊亲立的太子,而秦王李世民却为建立唐朝政权立下了不世功劳,朝中大臣政见分裂,太子为了巩固继承权位,联合齐王李元吉排挤秦王,但李世民军功显著,颇受将士尊崇爱戴,因此与太子之间争端不断,而此次受唐皇之令出使新罗的使臣,正是秦王李世民的亲信。

“唐朝局势如此,朕看不分明,因此想请教原花。”女王将密信递给洛伊,遂问。

用意已经相当明显了,女王明知洛伊来自于千年之后,必然清楚唐朝王位之争谁是胜者,这也决定了当以什么态度对待此次来朝的使臣。这还是德曼第一次,以如此郑重的态度,询问洛伊今后的事态发展。

洛伊草草浏览了密信,听女王的问话,心中极为犹豫,她虽然知道李世民最终会通过玄武门之变诛杀李建成与李元吉,逼高祖李渊退位,成为一代天可汗唐太宗,并在新罗遭受百济与高句丽围困之时,援助出兵攻打高句丽救新罗之急,但关于这些,她却不愿意直说出口,毕竟,泄露了历史发展的轨迹,极有可能在无意之中改变历史的发展,这个后果,是极为严重的。

于是轻轻一笑:“陛下,臣还记得,当初您得知臣来自千年之后,曾有一说,之所以重视臣下,想要得到臣下的襄助,是因为臣下的才华,而不是因为臣下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言犹在耳,而陛下与美室玺主争取储君之位时,也从不曾逼问臣下谁是胜者,但今日,何故又来问臣下唐朝之事呢?”

德曼想是早料到洛伊不会轻易相告,听了这番话,唇角一笑,但眉间却是沉肃不放:“当初与玺主之争,说穿了只是出于私权之争,朕与玺主,无论是谁登上王位,都不会造成国家的危险,但这次却是不同。”

德曼缓缓起身,柔软的指尖拂过书架上林列的书册:“想要实现三韩一统,仅凭新罗的国力是不可能完成的虚无之梦,与唐朝的邦交成为了关健,而唐朝这次储位之争,胜者是谁,也关系着我新罗的国运,原花你是聪慧之人,必能体谅朕的难处,我今天既然问了你,必须要得到你的回答,但朕可以答应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唐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尚且不明,但他既是秦王的亲信,若新罗稍有慢怠,无疑便会得罪秦王,如果是秦王日后登基,自然不利于邦交;反过来说,如果日后登基的是当今太子,定会排挤这名唐使,如果新罗与他过于优厚,无疑会遭受到迁怒,同样不利于邦交。女王左右为难,但必须做出决定,因此这一次,是定要依赖洛伊了。

而洛伊听了女王的话,也不是不震动的,关于国事,关于私欲,德曼分得如此清楚,也许只有如此,才能成为带领新罗进入崭新时代,进入光辉之梦的一代明君,心存敬佩,于是她的原则便产生了动摇,想了一会儿,便下了决心,说道:“臣相信陛下。”

德曼眉心一跳,不由目带紧张。

“唐太宗李世民,是千古吟颂的一代圣君。”

不过极其简单的一句,已经让女王眉目舒展,她坚定地点了点头,亲呢地拍了拍洛伊的肩膀,立即让阏川安排快马,传令给胜曼、毗昙与瘐信,让他们务必保证唐使的一路安全,万不可发生丁点闪失。

——

毗昙一行还在半途上,因为带着大拨军士,进程自然是不如他与洛伊上次单骑纵马,更让他烦心的是公主胜曼,不愿安稳地坐在车里,非要学着他们骑马,偏骑术又称不上好,马行得稍微快些,便是腰肢乱颤,看得身后一群人胆颤心惊。

瘐信丝毫不敢大意,扯着马僵跟在胜曼身后,毗昙却极为不耐,调转马头干脆行至队伍之后,与薛原齐肩。

此时已经到了龙江洞的地界,离兰城郡尚有十余日的路程,沿途并未经任何蹊跷,道是一路顺风,正会子毗昙与薛原打马并肩,俩人有低低的交谈。

“薛原公一路压后,可曾发现可疑之处?”

“回大人,今日也如之前,尚是平静。”

“的确是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像长了荒草,乱篷篷的。”毗昙略皱着眉,虚拉着马僵,两条长腿蹬在鞍上。

薛原听了这话,语音更低了几分:“您是在担心?”

“唐使此次独来新罗,百济岂会不知,别忘了夫余璋也想对唐朝示好,无论唐使此次前来是因何事,必然会引起他的猜忌。”毗昙眼睑如刀锋,目视前方,语气悠然,就像嘴里说着的是天凉好个秋这样的话。

“您是在担心百济会暗派杀手行刺,让我国与唐朝交恶?”

“陛下也是有此担忧,才会让我与瘐信陪同胜曼公主前往兰城郡迎接唐使,但这一路之上也未免太平静了,洛伊曾有一说,暴风雨前的海面是最为平静的,我看,等着我们的就是一场狂风骤雨。”

两人正议,忽闻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双双勒马回头,见一名飞天之徒背上插着红色三角旗,飞驰而来。毗昙不由一笑:“才说平静,看来就有小小波澜了。”

一行人进入官驿,数百兵士在驿站四围扎营,胜曼、毗昙、瘐信、薛原四人坐于二楼孤室,门前齐齐一排护国仙徒,不许其他人靠近。瘐信看完德曼的密旨,不由浓眉紧皱:“我们临行之前,陛下已经是严令必保唐使安全抵都,何故又安排急使送来这封密令?”

这一次,就连毗昙也没有嘲笑瘐信的问话,他也是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陛下的密令之中没说详细,只是重申了临行前的诣旨,就算是唐使的安危极为重要,但陛下又岂是如此婆妈之人?看来,就是这段时日,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故,才让陛下更为重视唐使此行。

胜曼轻抬眼睑,目光从密信的字里行间升起,落在对面那双浩瀚的星眸之中,毗昙沉思不语的样子,稳重之中兼着一点阴森,让她有种抬脚踩入软泽里的奇异感觉,因此唇角一牵,带着自己都觉查不到的明媚,轻轻一问:“毗昙公有什么见解?”

“我们何必去思考陛下送来这封密令的原因,只须遵命便是。”毗昙并不愿将心中所想道出,简简一答:“唐使的安危关系着我国与唐朝的邦交,陛下重视些也不为奇。”

“此次迎接唐使入都,必不能出丝毫差错,虽然我们带了重兵,但若是有人心怀歹意,必是埋伏在暗处偷袭,也有防不胜防的担忧。”薛原说道,他带兵多年,老将一名,见惯了奇袭破大军的例子,因此直抒担忧。

“他们在暗,我们也未必就只能在明。”薛原的话让毗昙忽生一计,一句话后,又沉吟良久,见其余三人都满怀期待地盯着自己,不免有几分得意,挑着精致的眼角,说道:“薛原你跟那飞天之徒回都,就说陛下急召你回去,另有要务安排,只作神秘兮兮的模样,回到国都之后,立时去见陛下,就说是我定的计策,让陛下客串一把,最好是装作无意将这话告诉夏宗,借他的一张漏斗嘴大肆宣扬出去。”

薛原听得满头雾水:“这是为何?”

瘐信也是瞪着一双眼睛,不解地盯着毗昙,只有胜曼依稀想到了什么,但笑不语。

“暗渡陈仓,故布疑阵,若真有刺客,我也给他们唱一出好戏。”毗昙唇角明亮,再说道:“你要记住,你在国都留两日就罢,到时往大倻城方向走上一程,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再拐近道去兰城郡与我们会合,定要侨装暗行,万不可被他人发现。”

薛原与瘐信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毗昙的计谋,薛原二话不说,遵令而行,毗昙几人在驿站歇息一晚,依然带着大队往兰城郡行进,不过没了薛原,当然是由他压后了。

——

这一年对于玲阿来说,生命中出现了她意想不到的变折,险些坠崖之后,她却兴奋得一夜未曾安眠,眼前不断闪现出手相救的男子清秀的脸庞,明明是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到在哪里何时见过,心中便埋了好奇的种子,须臾便生长出枝叶,摁捺不住的生长,于是三日之后,她竟然再次拉开了竹林之后朱门的落栓,不可抑制地前往那处断崖。

丝毫未曾注意到,一个暗影,一双浑浊的朽目,注视着她的身影走出拱月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星子包围着的残月,就如女子悲伤的唇角,满天星光如泪,看在玲阿的眼里,竟然不觉哀凉,一路步伐轻快,极快就到了当晚坠崖之处,月色映蓑草,秋蝉闹耳畔,却是一个人影不见。有一种失望,就像是小石子落入,打得心底微微一坠,玲阿微咬莲唇,不甘地,也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崖边,伏低了身,双手紧握石壁探头一望。

他说有种奇葩,叫做孤崖白昙,不知是否果真。

颤颤兢兢地探出半个身子,却不由惊叫出来,原来崖壁生出的一枝奇树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玲阿受了惊,收回身子坐在野草丛中,用手掌摁着狂跳的心,只觉双颊发烫,自己也分不清是惊吓抑或惊喜,半响回不过神来,又见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从崖壁跃起,稳稳落在她的身旁。

“啧啧,想不到你一个贵族女子,却夜夜翻墙往这荒郊野岭跑,今日又是为何?难道又想跳崖不成。”男子半弯着腰,一双细长的清目,被月色妆点得熠熠生辉。

“谁说我翻了墙。”玲阿细细一辩,垂眸避开男子的眼神,才回省过来自己坐在草丛中实在是有失体统,连忙站了起来,面对男子一礼:“当日极为苍促,未谢恩公救命之德,小女实在不安,今日才重游旧地,不想恩公果然在此。”

“当日为了救你,错过了白昙绽放之时,我当然要来守着,也不知要等到再度开花要到何年何月了,你区区一礼,难道就算是报恩。”男子丝毫不领情,出言戏谑。

玲阿更低地垂下眸去,见男子只着草鞋,露出修长的脚趾,更觉难堪,又将目光避向身旁荒草丛生之处:“恩公想让小女如何报答,但说无妨。”

“你还真敢允诺。”男子大笑:“若我要你以身相许,难不成你也愿意?”

玲阿双颊火红,就像要滴下血来,又羞又恼,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失了语,更不敢看那男子,只暗恨自己,不知廉耻地跑来此处,才遭受了这番耻辱。

“我随口一说,你莫要当真,想小子不过一届山野村夫,怎么会妄想娶得贵族小姐。”男子又是一笑,但语中似有凄凉。

玲阿偏听出了这细漪一般的哀伤意,忘记了自己才遭取笑,温言相劝:“人只有善恶之分,哪来的贵贱之别。”

男子眉心一滞,言辞复又尖锐:“贵族小姐将贵贱看得如此轻易,想是从未受人奚落嘲笑,不知这世上之人,无不生着富贵眼、尊卑目,贵贱之别有如天壤,善恶分人才不过是个笑话。”

“那也是世人,在小女的眼中却是没有这些的,难道恩公当日出手相救,也是因为小女的身份尊贵不成?”玲阿细细地说,说完又才惊悟过来,自己这番话像是愿意以身相许,瞬间又羞得玉面染霞,咬唇不语。

那男子听了这话,方才细细打量了玲阿几眼,就她十指轻绞,避目含羞,倒也不忍再取笑下去,便说:“当日我也是举手之劳,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的礼我领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这荒谷静夜,实在是不适宜你这样的女子孤身久留,以后莫来了。”

“恩公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敢问恩公姓名,小女若知,必然会为恩公烧香祈福,如此才能略为心安。”像是鼓起周身勇气,玲珠怯怯一问。

“我叫无名。”男子随口一说。

无名?

玲阿料定男子未以真名相告,却也羞于追问,犹豫了一瞬,方才轻声说道:“小女玲阿,居住在徐罗伐崇文巷偏东朴府。”

说完再不敢多留一般,转身细步跑回福音寺中,“砰”地关紧了拱月门,靠在门内,只觉心中狂跳,就算是双掌摁住,也像是要跃嗓而出一般。

——

却说雷骆一家自从迁回国都,所居之处是家族的旧宅,临着吉庆巷的濮东街,宅子虽然不及兰城郡的郡守府富丽精致,但也是古朴宏广的深宅大院,略经整修,也可让一家人住得舒适,雷骆顺利进入兵部任统领,此次跟了薛原前往兰城郡中,其子华璋暂未领职务于身,但因为已有妻妾,雷骆特地单僻了一处偏院给他居住。

只是这华璋拈花惹草、甚好风月之名竟然也传至国都,多有纨绔子弟慕名来邀,不得已只随他们在赌坊妓院度日,短短一年就与都中纨绔们混得滚熟,交好的贵族子弟又送给他许多美妾,一时竟然将自己那处偏院住得人满为患,以致华璋哭笑不得。

原来是替胜曼公主购得美妾们贿赂将领、官吏,倒是落下了洗之不去的风流名声,偏偏回都之后,胜曼又未让他再购美妾行贿,这些女子便失去了用途,好在新罗贵族之间素以互赠美妾娇侍为风气,他受了那些“桃花”,又找机会一一送出,才不致安排不下要往父亲的上房送,也不致于让别人生疑。

今日就送到了廉宗府上。

这是因为嫣然转达了胜曼的意思,让他们父子想办法获得毗昙的信任。雷骆已经进入了右兵部,华璋也要努力进入司量部。

廉宗见素未谋免的统领之子送来两名美妾,心中料到他必有所求,推让一番,也就收了,只一边与华璋客套着,一边等他进入正题,有的没的说了一通,华璋才说道:“廉宗郎是无名之徒的首领,又是司量部的执事统领,定受毗昙公的重用,小人早就有心结交,只是担心您看不上小人,不想廉宗郎却是如此豪爽的性格,小人只觉惭愧了。”

“公子这话是怎么说的,雷骆现在薛原公的手下办事,我们怎么就成了外人,实在是你心眼太小。”廉宗笑道,翻着一双死鱼眼,盯紧了华璋。

“是,是,家父能进兵部,多亏了毗昙公,我们早就心怀谢意,只不敢无端去打扰司量部令。”

“你总不会……”廉宗狡目一转,不免觉得好笑:“想把这些送到毗昙公的府上吧。”指尖往屏后一指,刚才华璋送来的两名侍妾,正在屏后抚琴。

华璋一愣,像是不明白廉宗之意。

“我说华璋公子,你若真这么做了,估计会被毗昙公打入九泉之下了。”廉宗见他沉默,以为华璋真这么想,大笑道:“你放眼一看,这么多的贵族,谁敢将这些往司量部令府上送?亏你想得出来。”

“在下就是不明,还请廉宗郎指教。”

“毗昙公与原花大人伉俪情深,您敢将这些送去,也不怕公卿他一剑将你砍了。”廉宗摇了摇头:“快些打住这个念头,就连提都不要再提。”

华璋方才佯装大悟,举着袖子往额上虚擦一把:“还好有廉宗郎您指点迷津,小人才不至于去送死。”

“公子就别只捧我了,我不过跟司量部令时间长了,他的脾性我是知道的。”

“是、是。”华璋连忙陪笑:“实不睛瞒,今日来府上叨扰,却有一事想要求廉宗郎帮忙。”

“公子但说无妨,我早说我们不是外人,若我能帮的,一定在所不辞。”廉宗拍着胸脯,一双眼睛却嘀嘀乱转。

“是这样,廉宗郎您看我年岁也不小了,并且妻妾尽纳,但如今身上还没有挂职,实在是无颜面对父母,小人钦佩毗昙公,因此想要入司量部,不拘什么职位的,只要能做个跑腿的兵吏就心满意足了。”华璋笑得像盛开的菊花,恨不得将自己栽在地上去仰望着廉宗。

“这有什么难的,司量部尚缺内外执事,你写个策荐来,我审后抽个合适的时机递给司量部令就得了。”廉宗挥挥手,笑道。

“小人就谢过廉宗郎了。”华璋大喜,纳头一拜。

既然办成了事,华璋也就辞了廉宗,他刚才有心让廉宗误会自己要以美妾赠毗昙,实在也是心存试探,原来造成他与夫人蓝珠失和的那个柳奴,多次提起想入司量部令的府中,华璋猜测她定是想要复仇,才想潜入毗昙府上静待时机,而嫣然也说公主极想安排个人到毗昙身边,言下之意柳奴的确是上好的人选,不过毗昙并不似普通贵族,要想将那女子送去谈何容易,今日在廉宗口中更是得到了证实,未免让华璋极为心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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