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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七章 柳奴入府

低眉数曲语莺轻,转移新韵几多声。

一过寒露,秋已向残,被一秋的暖阳染成金色的落叶,长长的铺满街道,到了赶制冬衣的时候,裁缝铺成了东市最热闹的商铺,百姓们多不置成衣,而是自备绵麻织布、排着队让裁缝们量体,约定取衣的时间,付上二两铁铤为定,也有些货郎商,将收得的二手绵衣沿街兜售,这些衣裳是他们在中小贵族府中收来,间中也有从大贵族的仆妇那里收得的,虽是旧衣,胜在面料与做工都是普通的裁缝铺比不了的,价格也不贵,吸引了许多百姓。

苍白的天空不断有雁群南迁,灰褐的羽翅划过天空,留下“吚”鸣,街道上不断有香车经过,这是贵族的妇人小姐们乘车往成衣铺中,也有四抬的小轿厢,不断地分开布衣人群。

城西金府门前宽敞的青石路,远离东市的喧嚣,长长的一条街,长长的青砖墙,长长一排乌挺的梧桐。

梅园今日很热闹,因为流云来了。她奉女王之命前往国都各郡查看今秋的收成,奔波了些时日,圆满完成任务。

“我才从安康城赶回。”急急地喝了一大口酒,才说了一句正题,流云又赞起了酒:“还是毗昙这里的酒好喝,昨日瘐信大婚,我和阏川去了,他家的酒一股子陈米的酸味,真是酒如其人。”

说得琉璃险些笑折了腰,霁月与清风也是樱桃绽破,阏川一脸无奈,毗昙连连甩头。

“不过虽是瘐信的婚礼,出风头的却另有其人。”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流云完全跑题,将

毗昙问起的有关安康城的事抛诸九宵云外:“洛伊你没去绝对是损失,你知道吗,春秋竟然

是骑马去的,把那些贵族们都惊到了,我一时好奇,就问春秋怎么学会了骑马,才知道了

一件趣事。”

“什么趣事?”最感兴趣的是琉璃,小丫头不能常常出府,对什么事都好奇。

流云见有了捧场的,兴致更高:“要我说,瘐信这么一个榆木疙瘩,怎么有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妹妹,就是行为举止,全无所谓大家闺秀的迂腐无趣,竟然说春秋是个绣花枕头,若他不学会骑马,打死不嫁。”

在坐诸人,琉璃还小,跟着洛伊也没受过什么媒妁之言的熏陶,不觉得什么,但霁月清风

却是被这些规矩约束大的,听后都觉惊奇:“春秋公竟然为了文明小姐的一句话学会了骑马?”

就连洛伊也有几分惊奇,去年太后生辰,她见文明也是个直率不拘的性子,后来听说她常去

皎月殿,便料到她与春秋的姻缘近了,还等着俩人水到渠成,不想还有这样的故事。

“我说那日去灵山,见春秋竟然骑马,还觉得奇怪,这小子练个剑都是歪歪扭扭的,怎么

去学了骑马,原来是为了妇人之言。”毗昙略带鄙视。

“我开始也不信,去问了文明,她却说不仅仅是骑马,还有另两个条件,春秋要一一达成

她才肯嫁。昨天又说了一个,让春秋出个谜题,她若猜了出来,春秋再不能提婚姻一事,

若她猜不出来,才算春秋又过了一关。”流云说得有趣:“我看春秋焦眉灼目地回了宫,估

计有得他绞尽脑汁一阵了。”

“我就在你身旁,怎么你知道了这么多我啥都不知道。”阏川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恍惚觉得自己根本就未去瘐信的婚宴一般。

“你哪儿留意这些呀,就忙着跟那些无趣之人客套了。”流云甩了个老大的白眼。

“这么看来,春秋与文明的婚事竟还未定?”阏川陪着笑,说了一句。

其实自从文明常常入宫,大家都已经是心知肚明,尤其是洛伊与流云,两人知道今后之事,文明会成为春秋的王后,她所诞之子,正是完成三韩一统的新罗国君,因此听了阏川的话都是一愣,还是毗昙说了一句:“若文明对春秋有情,无论他出个什么谜,只装作猜不出就罢了,我看金舒玄家族是铁定要与春秋联姻的,不过就是女儿家的花样而已。”

“毗昙你真败兴,这么有趣的一件事,一到你的嘴里,就说得这么功利。”流云大叹,提着酒就要罚毗昙,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

“说着说着扯得老远,流云我问你安康城如今的情况,怎么就扯到了春秋的婚事。”毗昙拒绝喝这没有来由的罚酒,再次提起安康城。

“还不是你的美酒闹得。”流云见毗昙不愿喝,干脆自己再喝了一大口,方才说道:“自从那次民乱,女王将荒地赐给乱民,头年几乎没有收成,去年好些,今年就丰收了,百姓们还了之前欠着夏宗的租税,家家都有余粮,无不感谢陛下恩德的,硬是让我装了半车谷米豆类,说是要献给陛下,昨日运了进宫,陛下很是高兴。”

“这还算了没有白费陛下当年的一片苦心。”毗昙沉吟良久:“陛下登基以来,极为重视民生,今年丰收,百姓安生,陛下自然也高兴。”

如今的新罗,边境甚为不宁,百济与高句丽都是虎视眈眈,贵族奢侈,百姓贫苦,这些问题要一一解决不是三两年就能完成的事,不过仁平元年的秋季大丰,再加上与唐朝的邦交建立,这两件事还算是圆满,也算是对将来的民富国强奠定了基础,历史的车轮依然在既定的轨道上滑行,发生变化的只有两件。

洛伊与流云原是千年之后的人物,一个成了毗昙的妻子,一个成了阏川的夫人,从这个角度来说,历史还是发生了些微的改变,这也是唯一让洛伊觉得安心的,至少让她看到了改变未来的可能。

一阵疾风过,碧叶纷飞去,梅林一阵乱青落径,莲步轻踏落叶,细碎的一片步伐声,在门房当值的兰雪髻上沾着两片残叶而来,行礼之后,轻声禀报,管家秦江来传,说是廉宗来了,要见司量部令,问见还是不见。

“我去一趟上房,没得让他来此聒噪你们。”毗昙起身,早些天他就听说明月珠一事有了眉目,料到廉宗此来必是为了这事,他寻了这颗珠子两年多,倒有些迫不及待了。早知道珠子就在华璋府上,也不致让洛伊从梯上摔下来伤了脚踝。却说廉宗,自从那日在雷骆的庆升夜宴上见到了那颗明月珠,兴奋得整夜未眠,第二日再去了雷骆府上,直说想要购得此珠,却听说华璋病了,竟然没有见到人。

无奈之下廉宗再等了三日,华璋才亲自拜访,果然憔悴不堪,廉宗直提明月珠之事,华璋却是满面为难,在廉宗一再追问之下,才说出原因。

那名叫柳奴的女子,虽然是个舞姬,但自有一股刚性,说明月珠是华璋所赐,应是不肯出售。

听了廉宗的“交待”,毗昙挑眉斜瞪,不由冷笑连连:“你是说,堂堂无名之徒的首领,司量部的外执领事,居然拿一个舞姬没了办法?”

廉宗一额冷汗:“华璋与小人都说服不了那舞姬,后来还是华璋出了个主意,将那舞姬连人带珠的送到了小人的府上。”

“这就简单了,人你留下,珠子拿来。”作为一个舞姬,不过就是一个奴婢,她的一切都属于主人,毗昙说得理所当然。

而廉宗的汗却并没有停止,目光死垂在地上,勾着脖子:“毗昙公您不要生气,小人本也是这么想的,可那舞姬,性子死倔,硬说不肯与明月珠分开,明月珠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小人斥责了她几句,想硬抢了那珠子,她就闹着寻死,一头往珠子上撞去,还好被小人给拉住了。”

毗昙微张了唇:“这么说,这个舞姬是想来我的府上?”还真是有不怕死的。

“要不,小人就硬拿了那珠子来,大不了把她绑住,不让她寻死就成。”毗昙阴森森的语气就像刀子一般贴着头皮削过,廉宗险些没站住跪倒在地,心中一慌,就口不择言,果然引得毗昙极端不耐:“你绑得了她一时还绑得了她一世呀,说话走胃的东西。”后边半句,是他从流云口中学到的新鲜说法,第一次就用在了廉宗身上。

廉宗消化了许久,才明白过来毗昙是在骂他没经脑子说话,笑得一脸谄媚:“干脆小人也别管她的生死了,把明月珠一扣,人就卖到唐朝去,一了百了。”

这不失为一个干净利落的法子,但毗昙还是犹豫了,因为婵衣的事,洛伊至今无法完全释怀,若被她知道了明月珠是这么得来,估计也不会轻饶了自己,细想了一阵,还是说:“你把那舞姬带来,我要亲自与她一谈。”

——

柳奴踏入城西金府,并未经过正门,走的是西南角的侧门,这个门直通南院,外头是管家与一些一等仆的住所,再进去是各管事们处理日常杂务的地方,在外头采买的日用杂粮等物品,也是通过这个院落进入府内,穿过南院,绕着落雁塘往东,就见一排朱红长廊,沿着塘边,斜跨塘去,走过长廊,进入五边洞门,再经芭蕉圃,就到了书房的后院,柳奴老远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细叶槐下,循着天光检视着寒光闪闪的三尺铁剑。

心中一阵乱跳,柳奴埋下了头,跟在廉宗身后,一步一稳,是的,关于报仇,今天才算是迈出了真正的一步。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接近的司量部令,就在面前,咫尺之遥,但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如果没有他,没有原花,父亲就不会死,也只有要摧毁了他,才能让周真与弼吞整个家族崩溃,才能一血家破人亡的仇恨。

她手中捧着精致的锦盒,里边是明月珠,这颗珠子终结了蓝珠与华璋的爱情,却成全了她的复仇之路,眼底,渐渐清晰了鸦青的袍角,上面有银云旋绕。

“毗昙公,人带来了。”比起以往的趾高气扬,廉宗的语气是她未听过的卑微。

“给我先看那颗珠子。”一个冷清的声音,极似冬日在檐下渐融的冰锥,滴在耳畔。

明月珠在明亮的环境下,也会有微微一层荧光,映得盒壁微蓝。

柳奴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掌中,然后盯着她的额头,极为锋利。

“你叫什么?”他略退两步,简简一问。

“奴婢叫柳奴。”她说,语音极稳。

“柳奴,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将这颗明月珠售予本公,尽可以说个价钱出来。”

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柳奴微微一笑:“公卿恕罪,这颗明月珠,柳奴不卖。”

“你这奴婢,莫要执迷不悟。”廉宗急了,跺脚恨声。

“大人们恕罪,奴婢本是一介舞姬,得华璋公子青眼,以宝珠相赠,这是奴婢惨淡人生的

唯一挚宝,也是奴婢的依赖,因此奴婢不能出售此珠。”柳奴并无丝毫惧意,稳稳地盯着手中

泛着荧光的宝珠。

“这颗明月珠虽是稀世之宝,但你收于手中却无丝毫用处,何不用它换得富贵一生。”毗昙

也不急,淡淡地说。

“富贵对于奴婢来说,并不是今生所求,奴婢一介孤女,就算是拥有万贯家财,在这世间

也无法安生,还请大人您体谅。”

“那你求的是个安生?”

“是,奴婢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生,而不是由得大人们任意赠送,若大人您能够满足奴婢区

区之求,明月珠自然属于大人。”

“这很简单,本公卿可令廉宗郎纳你为妾,将你姓氏载入他家族谱便是。”半带戏谑,毗昙扫了一眼廉宗。

“大人恕罪,明珠在何处,柳奴在何处,明珠属何人,柳奴便属何人。”嘴角噙笑,语气坚定。

“这么说,你一定要留在本公的府上?”毗昙冷笑,盯牢了面前的女子,区区一个奴婢,竟然怀有如此野心。

“奴婢只想以这颗明月珠,换个安生,恕奴婢直言,若明月珠留在大人府上,奴婢即使成了廉宗郎的妾室,也是难以安生。”她在赌博,赌毗昙必得此珠,赌他不会强抢豪夺。

沉默一瞬,毗昙接近两步,看着面前的女子,轻蔑一笑:“本公府上并需要舞姬这样的摆设。”

“奴婢也做得粗活。”

放着中等贵族的妾室不当,却宁愿做个粗使奴婢?毗昙冷笑更盛几分,这个女子在想什么?难道妄想着会得到他的宠爱,彻底改变她卑微的人生?高傲的好胜心竟然被这个卑微的奴婢挑起,也生起了一丝好奇,点点头:“你抬起头来。”

低低一应,缓缓抬颊,但依然垂眸,盯着毗昙鸦青的袍角。

不过是蒲柳之姿,匆匆一眼,毗昙就下了定论:“你若坚持,那就留在这里,本公允诺于你,决不会将你转赠他人,不过这明月珠,从今日起再不是你之物,你可有异议。”

“奴婢谢大人怜悯。”心中稳稳一放,柳奴嫌卑屈膝,捧明珠奉上。

毗昙只单手接过,再瞄了一眼跪于足下的女子,冷冷对廉宗说道:“带她去见秦江,安排到我看不到的角落去。”

一个祸根,就此埋成。

但总算是得到明月珠的毗昙转瞬就将这名叫柳奴的女子抛到九宵云外,他手捧明月珠,几乎“飞”到了月华楼,安放于其时一早就准备好的镏金莲托之上,前所未有地开始盼望着天黑,今日洛伊与流云去了上州停与君罗小聚,算着归来时怎么也得酉时了,等用过晚膳,天也就漆黑无光了,毗昙想象着她上楼见到明月珠的样子,一个人笑得满口白牙,从此,她再也不会置身黑暗无光的卧房,不管是多么黑暗的夜里,不管风雨多大,不管什么时候醒来,都有一室如月之光。

但毗昙没想到的是,当洛伊见到明月珠时,竟然是如此震惊。

这颗珠,她见过。

1世纪时,在大秦的东宫之中,是属于大秦历代太子的信物,叫做东月珠。她见,是在一本叫做《三皇奇珍》的画册上,如此圆满如此洁净的夜明珠,千年之后,世上仅此一枚。

“这是哪来的?”好不容易才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洛伊急问。

“这是明月珠,我偶然听说兰城郡中有渔民捞到,寻找了两年,总算才得到,有了它,你再也不会置身黑暗之中了。”毗昙见洛伊震惊的神情,只道是被这稀世之宝晃了眼,得意的解释。

明月珠?洛伊在脑子搜索了片刻,才想起灵山之行时,听胜曼公主提过,当时并未在意,想不到毗昙果然是为了她废尽心思寻得此珠,因此惊异之后洛伊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感动,他为了她,也算是用尽心机了。

只是这颗明月珠,究竟是不是千年之后大秦皇室的挚宝,如果正是,今后发生了什么事,才致毗昙替她寻得的明月珠流落到这个年代还并不存在的大秦?而自己的穿越是个偶然,如果自己没有生活在这个时代,那么这颗明月珠的主人又将是谁?在这个时空里,悄悄错位的究竟是哪些事,哪些人,晃晃一颗明珠,经过千年,记载着多少故事。

毗昙见洛伊只顾愣怔,笑着将她拥入怀中:“我的夫人,这东西再名贵,不过就是个物件而已,你看得这么目不转睛,我可要吃醋了。”

说得洛伊卟哧一笑:“司量部令可真够出息的,连个物件的醋都要吃。”

“虽然室内有这颗明珠,梯口的九枝灯还是要留着,万一你又想下楼,照得也亮堂些。”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夜里看不清东西?”他悉心准备这么多,无疑是听流云提起,但洛伊却从未留意,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注意了。这么想来,还在小宅居住时,琉璃和哑姑就注意着给她留灯,当时自己还觉得奇怪,看来又是毗昙吩咐了。

“我呀,至少贿赂了流云半仓美酒,她才将你的一切喜好都告诉我,不过关于她说叫做间接性夜盲的这个病症,倒是无比主动地一开始就告诉了我。”

他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耳畔,海潮一般,直暖入心。

明月珠光华如洗,与月争辉,将两个亲密的身影,投射在茜纱窗上,晚来即使风急,有他相伴,是感觉不到寒凉的,共倚西窗的两人,不知道这颗明月珠几日之前才见证了一场爱情的破碎,那个义无反顾的女子,自请下堂,往南而归,而曾与她结发有过山盟海誓的夫君,坐于满室黑寂,遥对黑幕残月,慢慢淌下清泪。

就在柳奴满怀坚定手捧明月珠踏入城西金府的那一刻,华璋也暗下决心,逼得他失去挚爱的那些人,他一个也不会原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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