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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九章 一场火

火树银花渐凋去,玉面梅妆才露颜。

偏偏就在这场冷雨之中,司量部令府上的西院却走了水。

火势不大,卷了一间废弃的厢房,究其原因,是几名小丫鬟闲得没事,夜里点着灯聚在废弃的厢房里赌些小钱,这废弃的厢房不知何时竟然储了一桶桐油,也不知怎么就燃起了起来,几名小丫鬟受了惊,一轰而散,只没命地尖叫着走水,西院住的就是一帮粗使丫鬟,一时都失了神。

这时同样是粗使丫鬟的柳奴挺身而出,镇定地指挥乱作一团的丫鬟们,让她们报信的报信,提水灭火的灭火,自己更是身先士卒,披着一床湿润的棉被就冲了进去,盖在助长火焰蔓延的油桶上,再捂着鼻子冲出来,抢过手提清水却在外面畏畏缩缩的丫鬟的木桶,扬臂浇向深红的烈焰,一双原本妩媚的乌眸被火舌映出几分狰狞来:“只管在这里愣着,酿成大祸大家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才让一堆奴婢回过神来,听令行事,负责往井里打水的,负责来回传递木桶的,负责在火灾现场浇水的,竟然是有条不紊地场面。

已经接近寅时了,正是夜深好眠的时候,不过当小丫鬟第一声走火叫出,毗昙就猛然睁了眼,明月珠将百合香蕴绕的卧房妆饰着一层比银白略深的微蓝,闪着荧光的寂静被远远的慌乱打破,就像尖利的针锋划过玉瓷,微微的一声,却清脆无比。

他的臂弯里,洛伊正安然入梦,微蓝的光芒透过浅紫绢帐,落在她的眉间,极为绮丽的色彩,她侧着身子,鼻息均匀,不知身陷什么样的梦境,想必是极其愉悦的,唇角略翘,笑意与醒时的矜婉华丽完全不同,带着孩子一般的调皮,真想走进她的梦里,看看是什么让她如此愉悦。

毗昙看入了神,直到西院那边呼喊的声音渐渐高了,依稀听到了管家秦江的声音,才不耐地蹙了蹙眉,想着玉华楼与西院不过一墙之隔,火势别蔓延过来,方才轻抽臂膀,不料还是惊醒了洛伊。

睁眼的一刹那,有些懵懂与迷茫,渐渐才听清了隔院的喊声,坐了起来,以为尚在梦中:“怎么回事?走火?”

毗昙扯起被子将洛伊的肩头裹住,自己跳下榻去,一边披着外衣一边说道:“别听丫鬟们咋咋乎乎的,外面风大雨冷的,我去看看就算了,你安心躺着。”

洛伊怎么会这么听话,毗昙才披上外衣她也着好了绢靴,推开窗往右边瞅了瞅:“真是走了水,若得不到控制可不得了,我也去看看。”

“你去能顶什么事,别让我担心。”毗昙像是丝毫都不担心西院的火势,只将洛伊整个包在怀里,往榻上温柔地推。

“我去看热闹。”洛伊调皮一笑,纤腰略转,从丁字木架上取下一件外衣披好,用浅紫的绸带随意往腰上一束,又取了件大氅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看着一脸无奈的毗昙,挑了挑眉:“反正有司量部令跟着,我是决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不是么?”

“不就是一场火灾,有什么好看的。”嘴上虽然嘀咕,却将洛伊的手掌暖暖拽在手里,俩人就像是去看一场突如其来的烟花,跃墙到了自家西院的火灾现场。

两个主人突然从墙头跃下,惊呆了正在西院跳脚的秦江,其实这会子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因为柳奴的反应及时,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最终没有烧穿厢房的房顶,再加上这厢房独在墙角,因此也没造成更大的火势,丫鬟与家丁站得满园都是,大都灰头土脸,满面烟土,就连秦江都是光着一只脚,看来这场火灾,让他狠狠吃了一惊。

在看到毗昙与洛伊从墙上跳下的那一瞬,秦江以为他们也是因为焦急,忙弯着腰上去陪罪,嘴上说着:“都是奴才们的不是,惊扰了大人与夫人,这么冷的天还让两位淋雨出来,好在火已经熄了,奴才正在调查是哪个丫鬟捅的娄子。”

毗昙护着洛伊行到檐下,冷冷扫了一眼秦江,这才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几个粗使丫头趁夜在废弃的厢房里赌钱,不小心引起了火灾,就是那几个人。”秦江指了指雨中跪着抽泣的几个丫头:“只是厢房里怎么会有一桶桐油,问来问去却没人说得清,几个丫头也不知道那桶里是桐油,竟然将蜡烛点在桶盖上,才引起了这么一场火。”

“这西院里,难道就没个管事婆子什么的,任由丫头们胡闹?”毗昙不太清楚各院各房的配置,问道。

“平日里有个闵姓的婆子管着,前两天犯了咳疾,奴婢就让她从内院挪出去养病,一时还没安排上人。”秦江的妻子,也是内院的总管事忙不迭地回答,一边偷偷观察着毗昙的面色,她平日直面主人时候颇少,显得有些惊慌。

秦江鼓着眼,瞪着自己的妻子,嘴上陪着罪:“都是小的疏忽了,还请大人惩罚。”

“你是真想让我惩罚?”毗昙心情不算差,还有闲情吓唬秦江,眼见秦江面色瞬间灰青,方才笑道:“我是个苛刻的,真要惩罚起来就没个轻重,以后家里的事请示夫人就行,我可不管。”

“小的该死,大人您早有交待,是小的蒙了心。”毗昙的幽默没能让秦江轻松半分,反而更加慌乱起来,眼睑垂得结结实实,盯着洛伊粉紫色的大氅一角,恭声说道:“还请夫人惩罚。”

洛伊瞟了眼毗昙,心里怨怪他就会往自己身上找事,却正好接稳了他戏谑一般的眼神,乌眸清亮,调皮尽显,有多久了,他没有这么轻松地玩笑过,想不到一场不大不小的火,毁了小小半间厢房,却让毗昙心情大好。

这火也算烧得有几分价值。

见几个小丫头还在雨里跪着,隔得远看不清神情,但抽泣声却细细地传来,洛伊也就端起了女主人的架子:“先让丫头们都进屋子吧,家丁们都散了。”

西院是金府的旧存建筑了,毗昙嫌这院落没什么景致,庭院也小,只刷了一遍清漆,任由粗使丫头们居住,因此西院的堂屋就失去了实际的作用,虽然丫头们还时时打扫,不至落灰,但桌椅枱凳之上却蒙着岁月遗留的苍老,剥落的,也是岁月造成的凋零。

丫头们抽抽噎噎地说了事发的详细,不敢求饶,因为赌博烧了主子的房子,这在别家府里,就是被打死也是该的,或者有心善的,也会找牙婆子来一卖了事,多数会被卖去妓房,因为被原主子遗弃的奴婢,一般是没有别家敢买的。

几个小丫头趁着闵婆子这几日不在,失了约束,每晚都在厢房里赌钱,哪想今天惹出这么大的事来,都觉得必死无疑,哭得好不凄凉。

“那桶桐油真没人知情?”洛伊觉得几个小丫头赌些小钱这事本来也不大,不过乱放易燃物实在有些危险,于是问道。

一个年龄稍大的丫头鼓着胆子答道:“回夫人,厢房平日时就是堆些杂物,那木桶搁在那里有好些时日了,不过里边装的是什么谁都没关心过。”

“为了避免今后再发生这样的事,秦江夫妇要对各院储存物品严查,若有灯油这种助燃的物品,定要登记在册令专人妥善保管,既然闵婆子因病出去了,这几日就挑选个年龄略大、性格沉稳知事的丫头先管束着。”目光慢慢扫过地上跪着的五个丫头,语气沉重几分:“若是当假,大家几个聚聚,玩个牌什么的也不是大事,不过既然当值,就不能由着玩心胡来,偷偷摸摸就会酿成事故。”

走水可是大事,若是风急物燥的气候,这桶油就足以将西院烧去半边,这时代又没有什么灭火器、消防车,财物损失是小事,若出了人命可就成大事了,虽然洛伊做不出打、卖奴婢这样的事来,小惩大戒总还是要的。

“你们五个丫头,险些酿成大祸,若不罚你们这府里保不定就会乱套。”重重一句,惊得丫头们花容失色,磕头不停。

“不过毕竟没有酿成大祸,我还是愿意给你们留个机会的。”洛伊不忍吓狠了这些丫头,语气又平淡下来:“每人就罚半年的薪银吧,秦江身为管家,你的妻子又是内院的管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也逃不了疏忽管理之责,也罚半年的薪银,这次事件大家务必引以为戒,万不可再有第二次。”

一众人都没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洛伊却挥挥手,示意丫头们站起来说话,罚已经罚过了,现在是轮到赏的时候了。

“秦管家,我刚才看那些家丁脸上虽染了黑烟,衣上却甚是干净,反倒是这些丫头们,衣上鞋上都是水渍,这火势当是被丫头们控制住的吧。”洛伊微笑一问,却让秦江暗佩,原花对这等小事都观察入微,难怪能屡破奇案,不敢半分掺假,老实作答:“当小的在前院听了信,叫家丁赶到时,火势已经渐小了,多亏了一名粗使丫头指挥得当,才不至酿成更大的祸端。”

狭长的眼尾在人群中一扫,看见柳奴悄无声息地站在后边,便用手一指:“就是那名丫头,名叫柳奴,入府时间尚短,平日负责浣衣。”

洛伊与毗昙不约而同地循着秦江的指尖看过去,一人挑眉一人蹙眉,原来两人都对柳奴心存映象,不过毗昙对她却没有什么赏识之心,她以明月珠要胁入府,不过两月就博得洛伊的注意,心思颇深,也不知怀有什么企图,让毗昙颇感烦心。

洛伊记得柳奴就是那晚半夜收衣的女子,只想不到她原本就是负责浣衣的,这次算是看清了她的模样,只见眉如新月细而不淡,腰如杨柳纤而不弱,想起前次就觉得她言谈不紊,恭而不卑,今晚在如此突发的情况下又能临危不乱,发号施令,让这么有才能的女子浣衣未免可惜,便道:“我行事一惯赏功罚过、事非分明,柳奴今日临危不惧,才控制了这场事端,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她虽然入府不久,是个粗使丫头,但我觉得她的能力足以晋升为一等丫鬟。”

“夫人说得是,小的立即照办。”秦江哪里敢有异议,满口应承下来,复又请示:“敢问夫人想让柳奴她具体负责哪方面的事务。”

“这丫头与我甚是投缘,莫如让她来梅园之中吧。”这话是对毗昙说的,商量的语气,因为洛伊注意到毗昙微拢的眉头,像是有些不赞成自己的意见。

果然,毗昙立即反对:“这丫头入府不过两三月,我认为还是观察一些时日再说,一等丫鬟可以升,让她先在上房侍候吧。”谁不知道毗昙这个主子长期住在梅园玉华楼中,上房比起空置来也差不了多少,毗昙是想对柳奴继续疏远,当然,他不会驳了洛伊的面子,因此还是让她从粗使丫头连跳几级,成了头等丫头。

洛伊听毗昙将柳奴入府的时间精确到两、三月,并间接反对了自己,心中疑惑骤起,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多问,就此作罢,俩人跃过墙头回到玉华楼时,毗昙一边解衣一边就感觉到两束不怀好意的目光,一回头,见洛伊冲着自己笑得莫测高深。

“说吧,你和那丫头怎么回事?”虽然笑着,语气中分明带着审问的意味。

“夫人这是何意,哪个丫头?”毗昙心中明亮,装得糊涂。

“堂堂司量部令怎么知道一个粗使丫头入府多久,还有你为什么反对她到梅园侍候。”洛伊稳稳指出,一点都不想与毗昙再绕弯子。

毗昙没想到自己无心一句就被洛伊抓住了破绽,他本来担心说出得到明月珠过程来会有强取豪夺的嫌疑,惹得洛伊生气,但相比因为编造谎话引起两人之间的隔阂来,就更加得不偿失,于是也就再不隐瞒,详细说明了柳奴与明月珠入府的过程。

洛伊听了略略蹙眉,她本来并不重视什么稀世之宝,但好歹也要顾全毗昙的一片诚心,既然这事已经成了定局,加上柳奴也是自愿奉上此珠,毗昙并没有强逼,便不追究,只问他:“因此你怀疑这丫头揣着什么别的心思?重金她都不要却甘愿入府做个粗使丫头,所图必广。”

“夫人英明。”毗昙见洛伊并没有生气,暗暗松口气。

“我猜她的所图定是毗昙你吧。”一边替毗昙解衣,一边略带醋意:“我看她言行举止与普通丫头大有不同,不是甘于奴婢之人,她原来是华璋府上的舞姬,见有机会入司量部令的府上,定是想博得你的宠爱。”

“她如果是怀着这样的目的,就只能怪她自己了,在我眼中她不过就是庸脂俗粉,没瞧出有什么不同来,她就算耗尽心机也不会有出人投地的一天。”毗昙大笑,不紊于心,不过洛伊略微的醋意却让他暗暗欣喜。

“你若疑她为何不干脆将她的身份打探清楚,还说待她没什么不同,我可不觉得你是大意之人。”鼻尖一哼,洛伊刚才那句话玩笑的成份多点,说着说着好像真有些吃醋了。

毗昙本来已经在掀帐子,见洛伊除去外衣还站在冷地上耽搁,忙将她搂入怀内:“一介舞姬,玩物而已,还不值得本公大张旗鼓地去打听她的身世,本来是想让她当个粗使丫头,两不相见拉倒,不想短短几月她就立下一功,这我还真有些重视了,明日就让廉宗去查。”

洛伊细细想了会儿:“不好,你先别查,我明日与那柳奴谈谈,看她怎么说。”

“我听你的就是。”毗昙只觉洛伊手心冰凉,知道经过一场折腾她又受寒,忙放在嘴边呵气暖着,忍不住就在她的掌心一吻,一抬眸,又见她樱唇微抿,还是有些生气的模样,心中就更是炙烫不休,怜惜与欣喜仿若春潮涌动,渐渐澎湃起来,一翻身就将她牢牢压住,乌眸之中便迷乱起来,什么火灾什么柳奴统统抛到九宵云外,他的眼中和他的心里,一直都住着眼前人而已。

明月珠幽蓝一室,勾勒出紫兰帐内,两个缠绵缱绻的身影。

隔墙西院,躺于木榻之上的柳奴也是兴奋难免,似乎正在回味着早先发生的一切,这一切都是她亲手安排的,她不能只是以粗使丫头的身份在司量部令的府上生存,这样,只会让她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如果让胜曼公主失去耐性,放弃她这么一颗棋子,此生想要复仇,只怕是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当她听几个小丫头悄悄议论,说趁着闵婆不在,晚上偷偷在废弃厢房里耍钱时,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那桶桐油她早就发现了,她要做的,只不过在桐油桶上放上一支白蜡,那些丫头们便不自觉地接受了暗示,将白蜡点亮插在桶盖上,但就算这样也不一定会发生火灾,所以今晚趁那几个丫头赌兴正高,她悄悄推开窗,伸出手臂去点燃了桐油桶。

这场火灾怎么也会引来两位主人,她立了功,她赌洛伊会给她奖赏,再不济,她也会给洛伊留下深刻的映象,总好过默默无闻地继续留在西院之中。

结果是让她满意的,但她并没有盲目乐观,她看出来了,毗昙对她防心甚重,她也看出来了,毗昙对她的防心让洛伊起了疑。

柳奴不认为毗昙会欺瞒洛伊,两个主子都是警慎之人,她想也许洛伊会安排别人暗察她的身份。华璋府上有许多人都知道她曾经身为贵族,她的身份已经是没有办法隐瞒了。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打消洛伊的疑心?

没有人可在这件事情上帮助她,这是她必须自己想办法渡过的关健。

想来还真是可惜,因为今天就差一点点,她就能进入梅园了,梅园是洛伊与毗昙居住的地方,进入那里,当然有利于她开展今后的计划,不过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也太不符合常情,她不惧怕波折,至少她现在,已经成了个头等丫鬟,并且能出入上房。

管家秦江安排她负责书房的文宗管理与研墨掌灯,这让柳奴心中略微生疑。司量部令今日当着众人之面明确表示对自己尚有防心,而书房是毗昙处理公务之地,也会时常在书房接待外客,安排这么一个重要的职务给自己,决不会是因为秦江不明白主子对自己的戒备之心,那么他是为了什么?

有心相助?

可为什么要帮助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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