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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一章 无名是谁

鸣风木间起,枯槁吹欲僵。

因为崇明夫人的逝世,让王室迎接三元节的喜庆气氛淡了几分,玲阿更因家中有丧,辞了延荣太后的再三挽留,离了王宫回到私府,太后不舍,携胜曼送玲阿出宫,目送玲阿所乘之车渐渐远去,太后一叹:“从此世上,只剩她孤单一人,可怜得紧。”

“是,母后也该为玲阿的婚事操心了。”胜曼扶着母亲,淡淡一句:“母后是玲阿的长辈,又是王族的尊长,这是您的份内事。”

“族中的那些人,本想让玲阿嫁入王室,跟哀家提过多次,撮合她与春秋或是毗昙的姻缘,你不愿玲阿与春秋联姻,依我看毗昙那头也难,他那性子,必是不依的。”说起玲阿的婚事太后也极为头痛:“起初我看好龙春,你却有意让龙春与玄武家族联姻,我知你必有用意,不过玲阿该如何是好,她的身份在这儿摆着,也不能随便配个贵族。”

胜曼已经存了暗助毗昙的心思,自然是不想玲阿与春秋联姻,让朴氏真骨成为春秋的力量;而玲阿与毗昙就更不可能了,别说毗昙必不会允可,就算他允了,胜曼也过不去自己这一关,还有女王,也不可能扩张毗昙的势力;若玲阿与龙春联姻,还是春秋的势力,胜曼也不愿意,但玲阿已经过了十八,若再耽搁下去也是不能。

两母女为了玲阿,各有各的思量,一时默默。

却见睢冷迎着两人走来,太后见他似有要事与胜曼谈,客套几句后便带着宫女往纯阳殿走去,胜曼不问睢冷,直到俩人回到昙华殿,上了对月亭,偋退宫女后,才让睢冷说了他在福音寺时了不得的发现。

“你说什么?”胜曼大为惊讶:“玲阿与阏川在寺中私会。”

“禀殿下,小人那日悄悄跟着玲阿小姐与疯疯颠颠的宁平,见她们从清音堂的小门出寺,宁平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路狂奔,玲阿小姐在后边追赶,小姐身后一直有名男子跟随,小人甚觉奇怪,因此没有出声,跟着便是。”睢冷压得极为低声:“后来,宁平坠崖,小姐似乎心性大乱,也欲跳崖,却被那男子抱住,俩人说了一会儿话,依小人听来原来早就相识。”

“你看清那人果然是阏川?”胜曼忍不住问,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玲阿与阏川可曾有认识的机会,想起了太后一年前的生辰宴,当时自己与玲阿同坐,并没有发现俩人之间有什么古怪,因此有些怀疑。

“小人隔得远,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可是听到玲阿小姐在他怀中,央求他不要离开,说什么不仅要留在无名身边,还要留在阏川身边,小人也疑惑得好,后来跟着他们回寺,在灯火之下,小人才看清那男子的眉目,脸长得与阏川一模一样,不过穿着的却是布衣。”睢冷详细说来。

布衣?胜曼蹙眉,难道说阏川乔装趁着夜里与玲阿私会?

“因为宁平的事,玲阿小姐在寺里多留了几日,阏川几乎夜夜都入寺相见。”

“这不可能。”胜曼找到了蹊跷之处:“福音寺离徐罗伐接近百里,阏川要在宫内当值,他不可能夜夜与玲阿私会。”

“小人也疑惑的很,不过小人听到那男子与玲阿小姐之间的谈话,他像是默认了自己就是阏川。”睢冷飞快地说到。

胜曼蹙眉,细细地想着阏川这几日的行踪,还是摇头:“你说宁平坠崖之日,是阏川救了玲阿,这不可能,我明明记得当日与陛下前往瞻星台时,他也随驾,护送我与陛下回宫已经是酉时末了,他就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去福音寺。”

这么想来,是有人在冒充阏川与玲阿私会?

“殿下,兹事关系到玲阿小姐的名声与将来,是否要告诉太后娘娘才是。”睢冷显然也觉得男子不是阏川,因此提醒胜曼。

“暂时不要声张出去。”胜曼摇了摇头,心头忽然掠过一计:“玲阿以为他是阏川,这么说来,玲阿已经对阏川有情?”

睢冷一愣,猜不明白公主的心思,不过想到自己藏在暗处的所见所闻,点头说道:“也可以这样理解。”

胜曼笑了,她想不到才为玲阿的婚事觉得伤神,就出了这么一件事,阏川是女王的亲信,与瘐信、毗昙交情甚笃,因为他的夫人流云与洛伊之间友情极深,阏川也许会与毗昙更为亲厚一些,若玲阿与阏川联姻,实在是皆大欢喜的事,自己与太后一时没想到,是因为阏川与流云之间感情甚好,想来不会愿意再纳新妇,不过既然出了这么一个伪阏川,又与玲阿私下相会,这事如果闹将起来,也就由不得阏川了。

再说那名男子假冒阏川之名与玲阿来往,必有其他目的,他应当也想让玲阿嫁给阏川吧。

这事真有趣,只不知玲阿的插入,会让一贯潇洒率性的副天官流云做何反应?

胜曼发现自己对这幕戏剧无限期待起来。

——

这是一个少雪的冬,三元节后,簌簌只下了两场,但果然是一个寒冷的冬,冷雨几乎未曾断过,滴在灰青的瓦当上,冻成脆脆的薄冰,照得天光凄凉,这一个冬,梅花被冷雨摧得早谢了,胭脂落入泥里,渐渐腐朽。

一直到了三月,英耳峰下卷落城池的风依然不带一丝春意,无尽的阴冷,让人企盼阳光的心情愈加迫切,街道上人流冷清,偶有光顾都是匆匆的,又冷又湿的泥泞让人心情烦躁,若不是逼不得已,都不愿出门。

有些家贫如洗的,草顶蓑棚挡不得冷雨,只顾护着榻上薄褥,祈祷着这烦人的雨天早些结束,这些为了温饱而担忧的人们,是不关心新罗宫的那场婚礼的。

这一日正是文明与春秋的吉日,文明虽然是平妻,但因为出身高贵,完全是以正妻的礼仪迎娶,琉璃香车朱络垂,红袍朱冠白驹先,即使冷雨霏霏也阻挡不了亲迎乐手的热情,锁呐之声高亢地穿越雨点,腰鼓手旋转跳跃,横笛轻脆如黄鸟归来,有百姓在窗内听了,几疑窗外已经是风和日丽、大地回春,才推开窗户,就被冷雨浇灭了热情。

皎月殿的春风堂内锦衣满堂,唯一的两名女子,便是身带官职的洛伊与流云,分别坐于各自夫君的身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各位贵族们热情的寒喧,龙春今日兴致颇高,持一壶美酒挨着桌子敬,就连一贯不入他眼的毗昙也没放过,酒虽然敬了,话却说得不阴不阳:“想不到毗昙你今日也赏脸,来庆春秋之喜。”

声音压得极低,洛伊坐在毗昙的身旁,听得清清楚楚,秀眉略略一蹙,眼尾一扫毗昙,以为他会因为龙春的挑衅心生不悦,却见毗昙唇角一弯,举杯相迎,一口尽了,星眸还如以往,深若清潭,无波无澜:“我是春秋的长辈,更与他有师徒之义,这等喜事当然不会缺席。”

龙春的笑容便有些僵硬,虽然他与毗昙同父所出,但因为极恨美室害死父亲、兄嫂,全不将毗昙当做兄弟,见他以春秋长辈自居,正想低低再讽刺一句,话没出口,就见纤纤之掌托着玉芙杯到了面前,再闻清脆愉悦的一声:“妾身听说龙春公与玄武之女靛秋小姐也定了婚期,是五月吧,先以一杯清酒预祝,公卿莫要嫌弃。”

不待龙春反应,洛伊已经饮了杯中酒,含笑看着龙春。

纵然龙春心中有许多积怨,此时面对洛伊也生赧意,再加上今日是春秋的吉日,也醒悟过来不可生事,便饮了一杯,报之一笑,自去不提。

毗昙方才冷哼一声:“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真让我跟他戕起来,丢脸的还不是春秋。”

洛伊暗暗一叹,这两兄弟之间,隔阂极深,莫说亲情,就连平平相处只怕都是难以做到的,明明是流着相同的血液,却比外人更要生疏几分,毗昙纵然是身跻王室贵族,受许多人的敬畏,终究还是孤清,想到这里心就微微一揪,覆掌于他的手上,似安慰,似怜惜。

毗昙不知洛伊心中所想,见她主动递上柔荑来,顺势握住,置满堂极想要过来搭讪的目光于不顾,只低声与洛伊笑谈。

既是王族婚宴,座席都是按品阶身份安排,女王与太后不想败了这些贵族的酒兴,都在玉露苑与女客们共饮,毗昙与洛伊便列位首席,与阏川、流云隔着老长一段。

流云放眼一望,在座的都是些须眉浊物,见他们嘴上殷勤,不知道心里又在琢磨着什么利益权谋,烦闷得三魂出窍,偏阏川又不似毗昙,满肚子趣事可以说来佐酒,三杯两盏入腹,竟然觉得昏昏欲睡起来,顾不得太多,只与阏川交待了几句,就往毗昙这桌走来。

毗昙眼看着流云越众而来,无奈叹声气:“那丫头在这儿坐不住,定是要拉你去陛下那边。”

果然,流云一过来,打了个呵欠,就提出与洛伊去玉露苑找君罗说会儿话,毗昙故意阴沉了面色,一脸不郁,惹得流云与洛伊都笑了,流云便说:“毗昙瞅你这小气样儿,哪像什么王室真骨,倒像是个陈醋铺的掌柜。”

“你们俩只管自寻快活,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喝闷酒,还说风凉话,啧啧,我说流云,做人要厚道呀。”流云险些没有笑出声来,做人要厚道这句后世警言,她只在毗昙面前用过一次,他就融会贯通了,实在是孺子可教。

洛伊坐着也有些无聊,这时安慰毗昙:“你看那些贵族,看着你都快眼冒绿光了,有我在这儿坐着他们不好过来,我这一走,说不定就得扑上来一串人,你哪还会寂寞。”见毗昙一脸无奈,却并不阻拦自己,便与流云携手去了玉露苑。

玉露苑位于皎月殿的后园,有个宛若明珠的小潭,靠着西墙,面积虽然不大,水却极为幽深,此时雨势渐大,银针落潭,激起环环涟漪。

苑内有个两层朱阁,女客们都坐阁上,太后、女王与胜曼坐在正中,贵妇千金们一圈圈围着,中间的都忙着与太后、女王等贵主殷勤,坐在外围身份较次者各谈各话,反而尽兴些。君罗是陪着周真夫人来的,周真身为和白,他的家眷自然是坐在“权力圈”内,洛伊与流云才一入阁,就引起了宫女的注意,扬声一句:“原花与副天官大人到了。”

这下满堂贵妇、千金都目光都盯在了洛伊与流云的身上,俩人不得不堆起微笑来,与太后和女王请安,太后见了洛伊甚为高兴,便令宫女在身旁摆下一案,令洛伊与流云坐下,流云心中叫苦不迭,她本来是想与君罗好好饮上几杯的,不想被太后锁住了,不免沮丧,任由洛伊与太后、女王寒喧,只与隔得不远的君罗眉来眼去。

好在坐了没多时,就听莱纪站在窗口报了一声,是春秋与文明一对新妇已经入了殿门,太后与女王做为长辈,是得去主持新人拜堂之仪的,这些贵妇、千金们恭身送了太后与陛下出去,都涌外东侧的一排轩窗,看着身着殷红锦服的一对新人。

流云眼明手快地一把扯了君罗,捎带着提了几壶美酒,三人找了个僻静之处,总算是喝上了酒。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三人一旦碰面,就有了说不完的话题,聊得尽兴,直到太后与女王操持完了仪式,携着新妇与宝良重返阁内,文明俊目一扫,没见着流云,一叠声地问,流云没了办法,才磨蹭着过去,君罗见自家婆婆也在人群中寻她,叹了一声:“因为端宁姐姐有孕,我不敢大意,抽不出空来拜会兄嫂,心中想念得紧。”

洛伊拉拉君罗,让她稍慢几步,小声说道:“我今日本也有件事要跟你说,同宁现在正在我的府上。”

“什么?”君罗颇为吃惊,弼吞四处打听同宁的消息无果,竟然是在洛伊府上?

“她怎么入府的有些复杂,这会儿也说不起,那丫头执拗,坦言对周真家族怀有怨恨,要不要告诉端宁你揣摩便好,不过你也要防着些。”洛伊不便多说,叮嘱一句。

周真夫人引颈眺望了一遍,看到君罗与洛伊一起,非但没有责备,反而极为识趣地坐了别案,任君罗与洛伊同坐,这时大家的观注重点自然在新人文明身上,若是普通贵族娶亲,新妇拜堂之后就会被送入洞房,但王族有些不同,新妇可与女客们同饮,接受大家的祝福,太后极为喜欢文明的率性,拉着她与己同坐,也不冷落宝良,令宫女们小心侍候,案上的菜肴要保持温热,也不让宝良饮酒,只让她多用热汤,若是乏了,便回殿安歇,没得因为虚礼累坏了自个儿。

“看到宝良,我总会想起英娜,心中就像刀子在割一样。”君罗在洛伊耳边轻轻一句,面上还维持着笑容,话中却是歉疚。

“事情早已过去,妹妹放宽心。”洛伊低低地劝,捏着她的柔荑:“我常常为妹妹遗憾,不过眼见着弼吞待你甚好,才略略有些安心,要说愧疚,我与毗昙,都亏欠着妹妹呢。”

俩人浅笑低语,面色如常。

君罗紧紧地回握洛伊的掌心:“嫂子这么说实在是折煞妹妹,让人无地自容。”

阁内笑语花颜,云鬓香暖,真正地一派喜庆和气,却忽闻玉杯坠地之声,小小地一“叮”,坐得远些的贵妇引颈一望,没瞧见什么特别来,又各自谈笑,太后却看得真切,小声问胜曼:“你怎么吓着玲阿了?让她泼了酒?”

胜曼便笑:“我哪敢吓玲阿呀,只将母后那日跟我说的话与玲阿说了,她便泼了自己一裙的酒,不知是不是心中喜欢呢。”胜曼声音不高,却让坐在近处的贵妇们人人耳闻,大家都看向玲阿,有些心思灵敏的,便猜测难道是这位真骨小姐的姻缘也定了?

玲阿在众人的注视下,大为焦急,脸上像是被火烧着,映得满颊通红,可唇色青紫,半分喜悦都没有。

女王不解其中奥妙,好奇地问:“太后娘娘说的什么话?”

胜曼抢着开口:“是玲阿的亲事,娘娘心中已有属意之人。”

女王听了,更为好奇:“娘娘属意着谁?”

太后弄不清胜曼在此场合说这事的用意,见女王问,只得答道:“是博士青暄的长子。”

青暄夫人就坐在周真夫人身旁,听了也是一惊,旋即笑道:“犬子无为,承蒙娘娘青眼,实在是三生有幸,就怕委屈了玲阿小姐。”

许多贵妇们听了,心中又羡又妒,不过青暄夫人当时的一惊又被她们瞧在眼里,不免生疑,看来太后还没有与青暄家族正式提亲,这儿女婚姻之事八字还没一撇,却在这样的场合提出,未免与礼制略有不合?

其实这个人选本就是胜曼的主意,太后虽觉青暄之子比不得王室真骨,但女儿提出来了,她也就不反对,只是因为春秋与文明的婚事,还没腾出手来操办,这会儿胜曼却借此场合说明了事,于是太后也就来了个顺水推舟:“夫人这就算是应了。”又笑着询问女王的意见:“陛下觉得如何?”

“孤闻青暄的长子才貌兼备、极具祖风,是谦谦温润的公子,又得博士青暄教导规范,将来必能成为国之栋梁,甚好。”德曼不是在宫廷礼仪的约束之下长大,没瞧出什么古怪之处,直抒己见。

青暄的官衔是博士,实际上是真兴大王时仿照百济的官制所定,青暄专司负责冶术与锻造,并对经学深加研究,由他设计的宫廷用具极为精美,有巨大的艺术贡献,另外如何增强铁剑的硬度与盔甲的防范作用才是他的重要职责,他当选和白,可见女王极为重视增强新罗军队的装备,这也是为三韩一统的梦想在奠定基础,青暄虽然不是掌握兵政实权的重臣,但他的家族,以及他所领导的精工署,是极为受女王重视的。

女王极为看好玲阿与青暄家族联姻,重要的原因也是如此。

既然女王赞成,眼看着亲事就要敲定了,玲阿着了急,也顾不得羞涩,竟然跪地恳求:“太后娘娘亲自指定的婚事,玲阿本该感恩,只是因为小女还守着孝未满三年,怎能议婚姻之事,还请娘娘与陛下怜惜。”话说得甚为婉转,不过拒绝之意明显。

太后见青暄夫人的脸色冷了一冷,笑着圆场:“玲阿甚孝,不过因为崇明的身子,你的婚姻大事本就耽搁了些年头,依哀家看,莫如先定了亲事,等孝满再圆房也不算违反礼制。”

玲阿跪得僵直,一言不出,气氛一时冷硬。

胜曼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淡淡地扫了一眼流云,却见她正听文明在耳边说着什么,毫不在意玲阿。

洛伊见玲阿满面拒绝之意,心中也有些疑惑,这个时代的女子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力,她如此坚定地拒绝太后的美意,难不成心中已对他人存了情意?

女王也看出事情有些古怪,当下一笑:“娘娘也是心急了些,这事日后慢议不迟,玲阿别跪着了,倒是好好敬文明几杯,孤瞧着她酒量不错,直追流云。”

方才化解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尴尬。

除了胜曼,这时谁也没有想到,一场戏,又渐渐揭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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