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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四章 意外

荏苒一去,相顾惘然。

转眼又到了迎夏之日,五月初五,瞻星台前举行了祭祀仪式,依然是由占天司的正天官月川大师主持,副天官流云也主动去凑了热闹,因为祭祀后有歌舞盛会,吸引了许多民众,也有贵族携着家眷前往观礼,瞻星台前人头涌动,布衣百姓在一旁载歌载舞,贵族们有专设的坐席,贵女们大多发带幕蓠,端端正正地坐着,遥望欢乐的人群,许多贵女都忍不住和着笛声与伽倻琴,轻轻用手指敲打在鲜艳的纱裙上,尽管在礼法约束下必须谨言慎行,可她们到底还是正处花季的女子。

贵族们的席位由彩屏围起隔开,设于茂盛的月桂树下,其中就有兴国公府的席位,洛伊今日心情甚好,带着濯缨,约了文明,正围坐着品白梨茶,四围的彩屏上画着碧树青鸟,金色的阳光涂亮了屏风,显得各种形态的青鸟栩栩如生,山野的清风送来了青苗的幽香,三人谈笑着很是惬意。

琉璃、清风、霁月与几个小丫鬟在一旁侍立,踮着脚在远方挥着臂膀跳舞的人群中寻觅流云欢快的身影,琉璃最先瞧见,指着远处欢快地喊道:“在那边,穿着一身碧色长袍的就是!”

清风与霁月跟着也看见了,不由笑道:“夫人快看,流云夫人跳得有模有样的。”

洛伊与文明、濯缨都站了起来,循着琉璃的指尖看去,果然瞧见一身碧衣,青丝高束的流云,正学着那些平民,抖着肩跳得欢快,三人都笑了,站着看了一会儿。

“兴国公今日怎么没陪你来?”重新落座之后,文明问着洛伊。

毗昙虽然决定暂时放过乙祭,却因为许了明活山城的那些商户,不好食言,再加上他也极想搅和了这事,起码也得让乙祭损失一笔钱财,这几日正安排着这事,可洛伊却不能细说,只随便找了个借口:“本是要来的,因为些事绊住了。”

“我听春秋说了上月殿议上发生的事,那言官真是自取其辱,春秋还恼了龙春公一段,说他轻信了别人的挑拨,我觉得挺痛快的,因为这事,我家那两位也消停了下来,再不敢仗着是太后所赐张狂。”文明淡淡提了一句,又转了话题:“自从俪阳踏春之后,我们也有月余不见了,今日趁着庆夏,可得多饮几杯。”

洛伊听明白了文明婉转地透露,春秋并没有参与弹劾毗昙忤逆一事,只不知是春秋让文明转告,还是文明自己有些过意不去,听文明转了话题,自然不再深究:“等这里散了,我们去四海阁。”

“就知道姐姐早有安排。”文明笑着说道,却没有留意一旁的濯缨面颊之上奇异地一抹潮红。

文明说得不错,四海阁之宴是早有安排,洛伊还邀请了月夜,因为想见一见青暄之子泊渊,她不好直接出面,听说月夜与泊渊曾经切磋过棋艺,俩人很有一番交情,因此就托了月夜。濯缨早有准备,文明却是不知情的,因此当她见到月夜与泊渊时,很有几分吃惊。

“哥哥怎么在?这位是……”月夜是金舒玄的义子,文明也以哥哥相称,可两人之间却并没有什么兄妹情份,因此文明几疑是她们走错了包厢。

濯缨的脸又小红了一下,而流云却大大洌洌地上前,拍了拍月夜的肩:“月夜好久不见,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手谈怪才?”

看来流云是早就知道了月夜会出席,文明恍悟,自动忽略了自己刚才的问题,好奇地打量着泊渊:“我也是久仰手谈怪才的大名,今日算是有幸了,得好好与你请教。”

洛伊仔细打量着泊渊,月夜应她的要求,并没有跟泊渊细说今日会有什么人出席,却见他虽然有几分吃惊,却极快地沉住了气,目光就如蜻蜓点水,在濯缨身上停留一瞬,便恭恭敬敬一礼下去:“不过是旁人盛赞,不才并不敢当这般美名。”眉如远山,目若淡水,一袭靛青长袍,举止彬彬有礼。

“泊渊不需过谦,连我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可见并不是虚有其名。”月夜却毫不客气地连带着捧了一把自己,笑着给泊渊一一引见,独独漏了濯缨。

文明转了转眼珠,心里明白了几分,笑衿衿地看着濯缨,却并不点破,大大方方地与泊渊见了礼,迫不及待地喊着摆棋,一定要与他先较量一局。

泊渊也不推辞,与文明对坐于窗下,经过猜先,由文明执黑,泊渊执白,两人正襟危坐开始了对局,其余的人都兴致勃勃地旁观,当然,洛伊主要是在观察泊渊的举止。

他的手指颀长、指尖细腻,显出养尊处优的雍容,指甲修得平整,落子十分干脆,两人你来我往,起初十余步棋落子都极为顺畅,渐渐地,文明开始了犹豫,泊渊静静等待,目光定于棋盘之上,并不偏移游走,唇角始终带着些微笑意,不急不躁,从容平和。

不过两柱香时,文明就沮丧的弃子投降,流云夸张得啧啧称赞:“果然是怪才,我从没有赢过文明,还是不要献丑了。”

泊渊也只是淡淡一笑:“文明夫人的棋艺也算是极佳了,只是急躁了些,才让我钻了空子。”说得很诚恳,并没有显摆之意,听在众人耳里也是妥贴的。

流云先把自己择了出去,又开始怂恿洛伊与泊渊再下一局,若是在平时,洛伊必不会放过与这么一个高手切磋的机会,可今日却不是好的时机,因此并不理会流云的怂恿:“午时已经过了,你难道还不饿?”

“也是,你若是与泊渊坐下了,没有几个时辰恐怕分不出胜负来。”流云拍了拍额头,忙抢着出了包厢,叫伙计上菜。

只要有流云在席上,就永远不会沉闷,因此今日庆夏之宴吃出了十分热闹来,流云明白濯缨与泊渊之间的事,偏偏直灌濯缨饮酒,濯缨酒量本就不佳,两杯下去便是双靥飞红,洛伊见泊渊很是担忧,却终不敢出面替濯缨说话,对他的好感减低了几分,不过转念一想,他是世家公子,自幼被各种礼仪约束,与濯缨又并没什么名份,不出面也是情理之中,才挡了流云,将濯缨解救出来。

泊渊与洛伊、流云、文明三人是初见,又有男女之别,多少有些拘束,席间说话极少,当流云挑拨他喝酒,也是含笑饮尽,来者不拒,却怎么也不肯与流云猜拳,流云便少了几分兴趣,转过头就对洛伊说了她的看法:“是个帅哥,也算个君子,不过乏味得紧。”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只有人品好,与濯缨又是两情相合就罢。”洛伊笑着说道:“濯缨是个棋迷,又不是如你一般的酒虫,想也不会觉得他乏味。”

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忧,若是泊渊的父母认可濯缨,这无疑会是一门上佳的姻缘,可若青暄夫妇瞧不上濯缨的出身,泊渊恐怕并不能维护濯缨,总之还得看泊渊父母的态度。

出了四海阁,几人就分头回府,濯缨喝得有些多了,琉璃与清风好不容易才将她扶入了车中,一旁目送的泊渊很有些担忧,却只是彬彬有礼地与洛伊告了辞,头也不回地上车而去,洛伊的担忧就更重了几分,情不自禁地就蹙了眉。

“你在担心?”一旁的月夜捕捉到洛伊的神情,目送着泊渊的马车慢悠悠地往南而去,轻轻问道。

“我在想,泊渊对濯缨的情意仿佛十分有限。”洛伊并不瞒着月夜,轻轻一叹。

月夜想了一阵,明白洛伊在担心什么,无奈一笑:“这还要看他们的缘份。”

是的,洛伊希望青暄夫妇能喜欢濯缨,而并不挑剔门楣,若是这事顺利,泊渊的谨慎与拘礼就算不得什么缺点。

“今日又麻烦了你。”这时多想无宜,洛伊收回了目光看向月夜,对他道了谢。

她看过来的目光,还是会让他心跳加速,耳边的喧嚣瞬间变得遥远,只有她温柔的语音。月夜忽然垂眸,才能维持着语音的平静:“举手之劳而已,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她还能找自己帮忙,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濯缨小姐看上去醉得不轻,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府。”月夜又说,却有一些犹豫。

洛伊听了出来,笑着婉拒:“有丫鬟们服侍着呢,不碍事。”

之所以犹豫,是怕给她带来困扰,其实很想与她多些相处的机会,就算,只是跟在她的车畔。月夜懊悔着刚才那些微的犹豫,到底是,不能如从前那般交往了。

一直目送着兴国公府的马车消失在街市的转角,月夜方才翻身上马而去。

洛伊掀开挡着车门的锦帘,见濯缨满脸通红的靠着榻椅上,目光空洞得近乎失焦,正又娇又傻地冲着自己微笑,琉璃正替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珠花,清风跪坐着,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车厢内弥漫着玉兰花的薰香,其中夹杂着淡弱的酒气,洛伊不由扶了扶额,庆幸着流云还是有些分寸,没有将濯缨灌得大醉,否则今日要将她带回府中可有些麻烦了。

才伴着濯缨坐下,就被她搂了脖子,洛伊就听到了一句醉话:“姐姐,其实他长得有几分像……”

洛伊惊出一身冷汗来,因为濯缨说了一句虞楚话。

好不容易才让濯缨重新坐好,看着她满腹辛酸又有几分娇羞欣喜的模样,洛伊怕她再说出什么来,想想还是打发了琉璃与清风两个丫鬟去坐跟车的青漆小车,好让濯缨畅所欲言。

今日因为要去城郊,毗昙又不跟着,回事处坚持安排了六名跟车的侍卫,以及多名家丁,因着要去郊外设席,洛伊又带了多名丫鬟,竟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来四海阁前打发了家丁与丫鬟们回府,只留了琉璃与清风,六名侍卫还跟在车外,因此洛伊有意压低了声音,干脆就与濯缨用虞楚话交谈,就算侍卫们听到了也听不明白。

“姐姐,泊渊和他真有几分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我时的神情,他们的目光,都是一样的温暖。”濯缨将脸埋在洛伊的衣襟里,用虞楚的语言说着过去的那个人:“我们是邻居,是同学,家里的窗户相对着,我们都把书桌安放在窗下,每天傍晚我们都会趴在书桌上写作业,当他看我时,我都会察觉,一抬眼就看到他冲着我安静的微笑,那些日子常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中,这十年,每一次梦见我的心都会喊痛。”

“我从没想过会失去他,我以为失去他我会无法生活,可是我来了这里,再也见不到他了。”

所以,才会喜欢上泊渊吗?洛伊安慰般地拍着濯缨的肩头,感觉到她并没有哭泣。

“这段时日我越来越想他,有时候会觉得恍惚,当我见到泊渊时,我以为是他站在那里看着我,可他总在我的梦里哭泣着,又让我清醒,泊渊不是他,他被我留在了那个世界里,有时候我觉得很害怕,如果我开始了崭新的感情,他会不会恨我?”

“不会的,他若知道你还活着,在他触不可及的世界里,也会替你高兴。”洛伊轻轻的安慰,心里却很是沉重,因为知道这段感情其实对濯缨来说并不是崭新的,濯缨还沉侵在过去,她没有办法忘怀,每一次面对泊渊,心里也许都是遗憾的。

毕竟,不是同样的人。

“我也想念我的家人,想起他们一呼一息都是钻心的疼,可我终究是没有办法回去了,总有一天我会被他们淡忘,这样也好,他们忘记了,才不会觉得心痛。”

濯缨的语音渐渐疲惫低沉了下去,她挣扎着坐稳了,她没有流泪,可一双乌眸却像被泪水清洗后的澄彻,她看着洛伊,笑得有些艰难:“能遇到姐姐真好,这些话别人无法理解,姐姐一定是懂得的。”

在这个时空里,无论拥有了多少,生活得有多幸福,可过往都还是沉重地压在她们的记忆里,偶尔一个无星无月的深夜,突然从梦中醒来,忽然会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般陌生,甚至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这种感觉洛伊明白,这两年,她渐渐地不敢去想另一个时空的亲人,父亲还有弟弟,可那些记忆偶尔会生长出锋利的尖刺,从血管里挣扎出来,刺得遍体生疼。

就像现在,洛伊觉得嗓子里的尖刺正在萌芽,让她感觉到了锐痛与窒息。

当初离开时是那么坚决,她选择了自由,抛弃了至亲的人,这样的疼痛也是应该承受的。

濯缨看着洛伊微微泛红的眼角,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她的伤心,于是握紧了洛伊的手:“真奇妙,以前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会与屏幕上的长公主殿下促膝谈心。”

“以前,你叫什么名字?”突然想问这个,洛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云何,曲云何。”

缓缓前行的马车停了下来,喧嚣透过车壁依然沸沸,这说明并没有到达目的,洛伊压抑了心底的忧伤,掀开一角锦帘,侍卫立即过来禀报:“夫人,前方十分拥挤,马车没有办法通过,小人这就前去查看。”

略探了探头,洛伊看清这还是东市,前边塞着长长一列马车,车马道旁人群汹涌,热闹胜过了三元佳节。

不过须臾,侍卫便一路小跑着回来,又再禀报:“夫人,萝井处今日有耕牛奠,聚集了许多百姓,看来是没有办法通过了。”

今日庆夏,百姓们有许多活动,耕牛奠就是其中的一种,百姓们自发选出六头耕牛,披红带彩地牵往萝井之处,还要选出一百名童男童女,围着耕牛踏歌起舞,再选出六名刚好于庆夏日出生的九岁童男,持稻草喂于牛口,自发前往的百姓们素衣参拜,以祈求风调雨顺、时和岁稔。这是民间极为重要的活动,因此前往参拜的百姓极多,想来萝井处围满了人,以致于堵塞了道路。

车马是没有办法通行了,看来只有步行通过萝井,再乘车回府。

若在平时不是大事,可濯缨今日却喝多了酒,这真是屋漏偏遇急雨,让洛伊很有些为难。

“姐姐,我没事,刚才心里头不畅快,跟你说了会儿话就好多了。”濯缨忙说。

“果真没事?若是觉得头晕,我们干脆在车里坐着等好了,横竖总会等到畅通的时候。”洛伊想起濯缨刚才从四海阁出来时歪歪扭扭的步伐,十分犹豫。

“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车里憋闷得慌,再说也走不了多少路,过了吉庆巷就好了。”濯缨为了证明已经清醒,率先就要下车,洛伊忙上前扶了她,又叫了琉璃与清风一左一右将她扶稳,再吩咐一个侍卫先赶回府中,另调马车候在吉庆巷,才在五名侍卫的拥护下挤入人群之中。

往前走了一阵,果然见人头愈加汹涌,宽敞的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有性子急躁的不断往前推挤,引起一片叫骂,洛伊见濯缨的步伐到底有些虚浮,心里很是紧张,好在身边还有五名侍卫,才不致受人推挤,只让两个丫鬟将濯缨扶稳。

越是接近萝井,人群越是拥挤,就连洛伊都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意外发生在眨眼之间!

缓缓前进人群猛地发生了骚乱,潮水一般地向后涌来,竟然像忽然决堤的洪水一般,而后面的人群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还往前面拥挤,一时之间,混乱一片。

“不好了!前边惊了牛!”

有人高喊着,拼命地往后奔跑,气势汹汹让堵塞在街道上的马也惊慌起来,发出一声长嘶,车夫们着了慌,有的干脆弃车,有的不管不顾地调转车头纵马,有人被马车撞伤,有人被马蹄踩伤,有人被挤倒推倒,鬼哭狼嚎,呼救声,咒骂声,尖叫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

洛伊完全来不及反应,却被训练有素的侍卫紧紧围住,随着人群后退,她只来得及喊了濯缨一声,听到半句回答,就身不由己地被侍卫拉着飞奔,直到被人群卷入一个相对狭窄的小巷,至少不担心被车马撞倒,才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却是大惊失色,因为濯缨、琉璃与清风没有跟在身后!

只是这一眼,就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往巷道涌来,侍卫们不敢怠慢,强拉着洛伊往前奔跑,直到穿过巷道到了一个开阔之处,才算是脱了险。

五名侍卫都在洛伊身边,那么只有琉璃与清风护着濯缨,看清形势之后,洛伊又急又怒,可事情发生得太过紧急,侍卫们第一反应当然就是护着自己,这时就算发火也没用,唯有祈祷着濯缨三人没有发生意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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