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李国成抬头循着声音，看到对面几棵垂柳怀抱的地方，立着一架电影里见过的仿古秋千。此时，秋千上坐了位长头发的姑娘，在酣畅地来回荡着。
“这，就是小魏老板另一个经营内容——意境。”很显然，袁主任也注意到那位姑娘。
“意境？！”李国成愕然。
“对面的秋千，只要进得园子，你随便荡。你前面发愁的果子，人生态园不卖，任食客自己摘！”看迷惑着的李国成，袁主任强调：“不但不收钱，也不限量。”
“真白送？！”
“是啊！”迎着李国成不解的目光，袁主任笑，“你想，谁大老远，只为几个果子啊？！”
“还是不明白？”
“想你也不明白。你回头，看那棵树，对，就那棵结红绸子的!”
其实，李国成刚其实已经注意到了。此时，凑近一看，才知道里面还包了张过塑的精美纸片片。
有些狐疑，李国成取下来，上面竟然还写着字——张嘉兴。
“这果树也认养了？”李国成又取出旁边一棵树上包着的纸片。
“你说，这儿有了棵树，春天花开了，能不来照照相？夏天来了，能不来浇浇水？秋天，那指定得来摘果子！魏城虽然是农业县，但城里头的精英，谁不梦想着把农村搬到自家门口？！“
“越是精英越恋乡土！”
“还真这样。但凡到这里认养果树、小鹿的，还真是些——不说有房有车吧，起码也家庭条件相对好、文化程度相对高的中青年人。再不然，就那些卖土地拿上赔偿款的老泥腿子，现在的县城新贵。”
“不管谁来，都得吃饭，都得消费，对吧？！”
“就这理儿！你再看这池子，也收钱的主儿！听说，附近几个县上的文人就喜欢这亭子，说什么——春赏荷叶夏赏花，落雨时分听嘀嗒，西风乍起好个秋，最后一句好像是什么况世遗味上心头……你说，小魏老板卖的不是意境是什么？”
“然后，大家伙再扎堆吃吃鹿肉，喝喝血酒，稍带着钓钓这池子里的鱼……”李国成注意到，池子里还养着鱼。
“嗯，也有文人兴致来了，泼墨挥毫，再就是听听小曲看看歌舞。我告诉你，园子里还有一支由民间艺人表演队，有点意思吧？”
“何止有点意思！小魏老板能撑起这么大个园子，了不起！”
“这人啊，只要肯花心思，行行都能了不起！”
李国成心里一动，想，袁主任兜这么一圈子，只怕有话要说。结果，袁主任并没说什么，只又带他走到菜园子里。在还没完全罢园的菜架上，摘了一个南瓜，又叫他到鸡圈里捉了只鸡，然后才兴致勃勃地说，“今晚，就在这儿打牙祭！”
到生态园后堂交待好，袁主任安排司机小刘把两位夫人和娜娜接来。然后，拣林中石凳坐下来，听李国成给家里打电话。约莫听电话里王小凤来不了，看他背转身，放低了声音。终于，见他收了电话，袁主任把目光收回，低头看地上蚂蚁搬虫子。
两个成年男人，又是上下级关系，远离了工作场合，能开展的话题原本就不多，加之，李国成因为刚才王小凤最初的拒绝心里有些懊恼，见袁主任不吭气，他也没有说话，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低了头。
小树林里一时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两个低着头的成年男人，和一群繁忙热闹却不出声的蚂蚁。后来，是袁主任打破了平静，先说起小时候的一些童年童趣。后来，又说起和老婆张润平怎么相识相知。再后来，话题转到分区黄司令身上。
“国成，你知道黄司令第一次验收教导队，跟我说什么了？”
“我提前走了。再说，你们首长之间的事儿，我哪能知道？”
“黄司令说，要我好好带你。”袁主任想起，那天处里来了个加急电报，李国成提前回去做签阅了。
“……”什么叫要好好带他？
“黄司令说，看你能在分区干部中出得来，要我人事上多历练你。”
“……”看着袁主任，李国成还是有些不太懂。
“教导队建设，你办得好，他认定你能力强，将来能成事。实际上，到后来军区验收，许副司令对你印象也不错。当黄司令面，说训练场比他整的强多了！”
“啊？那许副司令整的？”李国成心里那个悔！他，竟然把军区三号首长的训练场给翻了个个？！
“领导心思，哪是你个副主任忖度得了的？许司令是真爱才，要不然，现场会能选留守处？！”袁主任笑了。
李国成眼神懊恼，看袁主任，没说话。
“训练场就罢了，不知者不怪嘛！那黄司令和我，你和小谢，忍心让我们钻来钻去，就不怕日后紧你鞋带？”
“是我们不懂事，一不小心拼了分区两司令。”中午还为此纠结呢！
“合着你们要小心了，是不是黄司令和我，就一直钻桌子底下了？！”袁主任心里好笑，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是不是……”李国成急，摆手。
真经不住逗！袁主任放声笑了出来……
“说什么笑成这样？”是张润平带王小凤母女走了过来。
“说，司令钻桌子。”袁冠华笑，冲王小凤母女点点头。
“嫂子，您生日？”回过头，李国成看张嫂子提个小蛋糕，忙接过来。
“他生日！”张润平一指袁主任。
“主任，你看你，我这……”李国成这才明白，袁主任今天带他来的目的。
见袁主任摆手，李国成赶紧把娜娜招过来，提醒她，给袁伯伯说生日快乐！
“袁伯伯，生日快乐！祝你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吃嘛嘛香，穿嘛嘛帅！天天升官发大财……”如果他不阻止，估计，娜娜能把所有知道的吉利话都倒出来。
“嗯，是个麻溜姑娘！”袁主任笑，拉娜娜的手。
娜娜伸出手，比了个胜利的姿势。然后，却又皱鼻头向她爸吐舌头，逗得袁主任和张润平又都笑了。
“不许没大没小！”李国成有点不好意思，举起了巴掌。
“这可天性，花钱都买不来，得保护。”袁主任帮娜娜。
“爸，首长说，得保护。你再这样，我可要告袁伯伯哦！”娜娜可算是攀上高枝了。
“好，小妮子，以后，伯伯给你做主！”袁主任和张嫂子又都笑。
“袁伯伯，我不叫小妮子，你可以叫我娜娜，也可以叫我李雅轩。”忙不迭伸出手，娜娜和袁伯伯拉勾勾盖章。
“李雅轩同学，我叫袁冠华，你可以叫我袁伯伯，也可以叫我……”逢着周末，娜娜可没少去他办公室寻摸招待糖果。不说跟他打成一片，至少也混得老熟人。这小妮子，唱的哪一出？
“我叫你袁伯伯大首长吧。”娜娜嘴快
“不许没大没小！”李国成深知娜娜猴皮，冲她又悄悄举巴掌。
“不识好人心！”娜娜满脸的鄙视。
“我怎么不识好人心了？”
“伯伯姓袁，人比你老，当然得叫袁伯伯。袁伯伯是领导，我加首长，尊称。而且，人袁伯伯官比你大，我加个大字，不对？帮你哄领导，帮你拍马屁，这都不懂！”娜娜是典型的人来疯。
“好，以后就叫袁伯伯大首长。袁伯伯大首长喜欢！”这么叫自己，还真有点拗口。袁主任忍不住又笑，然后，对张润平说：“这孩子，和悦悦有一拼。”
“悦悦小时候也这样。”张润平点头，看李国成想喝止娜娜，阻止。“跟他，更没大没小。家里更不能来人，上串下跳的，有时把我气得，都恨不得抽她。现在大了，文静了，我们反倒觉得还她小时候可爱。”张嫂子也来自农村，说话率直得很。
一看连大妈也帮着她，娜娜又挤眉弄眼向他爸扮鬼脸。终于，王小凤咳了两声，娜娜才安静下来。
这时，从路那头，走来一个50多岁的粗壮男人，远远地大声喊道：“袁主任，您来，咋不吭气？！”（未完待续）
